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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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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愿的确未曾将今日的小小风波当回事。

    她又不当真是十七岁少女,不谙世事。初来乍到抢了别人的生意,难免遭人嫉恨。

    待以后她将名声做起来,情况或许会好些。

    忙碌整日,入夜后许愿捏捏酸痛的胳膊,终于能躺在床上歇息。

    她闭了闭眼,看到进度条已经挪动到百分之六。

    穿越的任务果然不好做,也就是今日她有条不紊地解决麻烦,才能有这点进步,勉强算是半个月没有白忙活。

    但世间本就没有易事,许愿随即坦然。

    就算没有进度条,她大抵还是会选择同样一条路。

    做美食带来的成就感让她感到踏实,而进度条的存在,则是将这份成就感量化成清晰的百分比。

    疲惫的许愿很快便进入梦乡。

    此日清晨,她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

    她茫然地坐起身来,却被忽然钻入被子的寒意直接冻清醒了。

    许愿在外衣里头添了一件马甲,而后和阿川一起坐在檐下,观察着细细密密的雨丝。

    阿川搓了搓手道:“春天每下一场雨,就热一点,秋天每下一场雨,就冷一点。”

    许愿喝一口杯中热茶,心道,这就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啊。

    雨势颇大,今日无法出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许愿准备捣鼓点新吃食。

    前两日她买了些桂花蜜,本来准备做蜜汁鸡腿,但看这阴雨迷蒙的天气,也懒得出门买新鲜肉了。

    许愿去了一趟公用厨房,柜子底层已经是她和阿川共用的地方,一阵翻翻找找之后,她拿出山药与紫薯,以及几朵蝶豆花,寻摸着做一些桂花山药糕。

    她先将山药与紫薯去皮切成小胖丁,放在蒸锅里,熟后压成软泥。

    等待的这会儿功夫,也足够她将蝶豆花放进舂碗里捣烂,再混入牛乳与熟糯米粉,揉成三种颜色的圆团团。

    白色是山药,紫色是紫薯,蓝色是蝶豆花。

    许愿慢条斯理地地将山药团分别和紫薯与蝶豆花的团团捏在一起,期间也不由得感叹,白色可真是温和的颜色,不管与再剧烈或是清淡的颜色混在一起,都相配得仿若天作之合。

    而后她将煮好的红豆沙捞出来。

    她没在豆沙里放糖,只掺了桂花蜜,细密地揉进面团团里,最后将面团做成花朵与蝴蝶的形状。

    两种不同颜色的山药糕各有各的风华。

    白蓝色的蔷薇花朵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青花瓷,白紫色的蝴蝶似是分不清蔷薇的真假,固执地停留在旁。

    许愿在山药糕上洒了桂花碎,给蔷薇添了花蕊,又给蝴蝶翅膀添了一抹亮色。

    阿川守在旁边,看得兴致盎然。

    待她见到许愿终于完工,赶紧拿起一个尝了尝,满足得眯起了眼睛。

    许愿收拾着厨具,又将山药糕分出一些来,对阿川说:“你将这些糕点与院里其他大娘嫂子们分一分。”

    阿川正埋头苦干不亦乐乎,抽空点了个头,算是答应了。

    而后许愿又将剩下的山药糕收起来,装了两个精致的木质餐盒。

    她忆起昨日之事,准备将山药糕给老杨军医送去,另一份则拜托老杨军医转交给竹枝。

    窗外的天色依然灰蒙蒙,但雨已经小了许多。

    许愿手上拎着食盒,不好打伞,便披了一件防雨的斗篷,缓步走进了绵绵细雨中。

    她去的是老杨军医的医馆,谁知还未到医馆门口,便碰见了背着医药箱步履蹒跚的老杨。

    老杨满头白发,戴着个硕大的斗笠。

    生怕老杨听不见,许愿故意扬声问道:“您这是上哪儿去啊?怎么就自己呢?”

    听见许愿喊他的声音,老杨用手往上推了推帽檐才看见她。

    而后老杨笑呵呵道:“去瞧瞧大少爷,听说他今日身子不好,可偏偏徒弟被我支使去山里采药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许愿赶紧迎上去,想要给老头儿卸下医药箱:“我送您吧,这箱子多沉啊。”

    老杨长得就慈眉善目的和蔼模样,闻言笑笑,缓缓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我给您做的山药糕,您趁着新鲜赶紧吃啊。”许愿晃晃手中的木质食盒,“这一份就劳您转交给玄将军啦。”

    老杨咦一声,摸摸胡须道:“咱们这趟去的就是将军府,你可亲自交给大少爷。”

    许愿闻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老杨说的“大少爷”,竟是玄晖。

    医馆离将军府并不远,步行抵达也未至一刻钟。

    在这一刻钟里,许愿总算从老杨口中得知了些许有关于玄家的信息。

    实在无法,她脑海中的碎片信息残留得不多,明摆着不大靠谱。

    玄家一共四口人,就出了两位玄将军,一位预备役小将军。

    还有一位夫人,负责管理这三位将军。

    玄晖虽然已任怀远将军,但在老杨这一辈眼中的“玄将军”,其实指的是玄晖的父亲玄极。

    十几年来,任骠骑大将军的玄极一直留北地戍边,战功赫赫,是以他在民间声望极高,百姓们都自发地爱戴他。

    而大少爷与小少爷,则是玄晖与其弟玄烛。

    两人聊着过去的事情,不知不觉便到了将军府的大门口。

    将军府的仆从与老杨都熟识,领着他们进了正厅,上了盏茶,便进屋禀报主家去了。

    未消多时,竹枝便亲来迎他们。

    他面色不大好,转眼瞧见作为老杨助手一并来的许愿,表情微微讶异。

    许愿此时正好将餐盒奉上,客气地说道:“今日我不过是送老杨军医来将军府,正好给玄将军送来新做的糕点,马上就走了。”

    竹枝赶紧行礼道:“无妨,许姑娘来了便是客,两位进屋吧。”

    他将两人请了进去,边在前头引路,边偏头对老杨说:“您来得正好,大少爷不让传信儿给老爷夫人,可他这会儿又吐了一回。”

    许愿跟在后面亦步亦趋,闻言也不禁讶异,玄晖这是怎么了?

    可竹枝并没有详细说,许愿便也没有问。

    在这座巨大四进宅院的廊腰缦回中,她虽步步端雅,目光却好奇地掠过四周沉稳大气的建筑与与繁盛茂密的植物,以及一些通向不知名深幽之处的狭窄曲径。

    没过片刻,她就有些眼花缭乱了。

    初次来到将军府,许愿的脑袋里开始不停跳出千奇百怪的问题。

    这就是历史与小说中描写的世家权贵么?

    这么大的宅子,仆从众多,人来人往,主家的银子该藏在哪里呢?

    议事时能防得住隔墙有耳吗?若防不住,还有秘密可言么?

    玄晖真的去过将军府的每一个角落吗?是否找出过隐世的秘密?

    许愿不受控的思维发散起来,就难以停驻。

    她的脑海中甚至莫名其妙地开始浮现曾经看过的电视剧里,面目奸邪的演员咬牙切齿地说:“你、你怎敢得罪我?我可是皇上眼中的红人!”

    而后是激昂的背景音乐响起,仆从拖来一张椅子,皇帝本人威风出场,准备狠狠打脸。

    脑中剧场丰富而剧烈,但许愿面上未显,一如往常地平静温婉。

    她举止娴雅地缓步而行,三人来到了玄晖住的金虎院。

    竹枝先行一步,进入主屋请示玄晖,方将他们请入堂中。

    许愿跨过深色的门槛,甫一抬眼,便瞧见了幔帘后的玄晖,懒洋洋地靠坐在窗边软榻上。

    桌案上点着一根安神香,袅袅青烟盘旋而上。

    线香的味道清雅,缭绕的烟雾却模糊了他的眉眼。

    玄晖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墨色长发在头顶随意盘了个发髻。

    似是因为身体不愉,他的眉头紧紧皱着,神色恹恹地望着窗外。

    竹枝使了个眼色,跪在旁边的仆从赶紧起身收拾好碎片,逃也似的退出了主屋。

    老杨似乎对玄晖这副模样见怪不怪。

    他转头让许愿将医药箱放下来后,便开始给玄晖诊脉。

    许愿静静候着,不经意间又看玄晖一眼,蓦然想起上回给他上药的场景,以及他背上缭绕的疤痕,也不知如今他那伤口如何了。

    老杨久久地沉吟不语,竹枝轻声细语地解释道:“厨下来了个新人,不懂规矩,给少爷的吃食中掺了不少牛羊肉的肉糜,少爷吃了觉得味道不对,叫了他们来问才知道缘由。从那会儿开始,少爷便一直反胃,因为没有进食,也吐不出什么。”

    许愿听完竹枝所言,颇有些意外。

    之前她从玄晖的举动中推测出他不爱吃红肉,也并不当回事。

    在她的时代中,许多人都更偏爱鸡肉鱼肉等白肉,这是非常普遍的现象。

    可她却没想到,玄晖竟是一口红肉都不沾,甚至在吃了后会有这么严重的排斥反应。

    老杨曾说他的身体康健,那么也不大像是过敏?

    她虽然不通医理,但也是在新世纪生活二十来年的人,根据她以前对这种情况的了解,这大抵属于心理疾病的范畴了。

    但此时并非许愿能够表达意见的时候。

    而且玄晖好似也兴致不高,仍是一副懒散冷淡的模样。

    在场之人明显能感觉到他的低气压与厌恶之情。

    老杨写了药方,又从药箱里挑挑拣拣不少瓶瓶罐罐,和竹枝说着注意事项。

    竹枝认真听了,应下后便准备去煎药。

    老杨也准备退出主院,于是许愿主动将药箱背起,准备一起离开。

    从头至尾,玄晖一直未置一词,后来甚至连眼睛也闭上。

    走到金虎院大门口时,许愿看到手中食盒,便停下了脚步。

    方才思考玄晖的病情太入神,一时忘了要留下。

    “你送进去吧,我去前院儿喝口茶去。”老杨朝她摆摆手,哈哈笑道,“也就在将军府能喝上一口御赐的好茶啦!”

    许愿应声,转身走回主屋大门处。

    她抬手敲门,许久也无人应声,再次伸手时,却发现木门并没有关严实。

    心理斗争片刻,她探头探脑往里头瞧一眼,却见幔帘后的玄晖竟然已经睡着了。

    他仍然靠坐着软塌,双眼紧闭。

    一手抚在隐隐作痛的胃部,手背上泛起狰狞的青筋。

    许愿犹豫一瞬,决定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就走,回头跟竹枝交代一声。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跨进屋里,用这辈子最小心的步伐,朝桌案一步步挪过去。

    在这短短的路程中,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玄晖。

    他好似陷入梦魇,鬓边已经沁出密密细汗,紧皱的眉头下羽睫低垂,一滴汗水落下时,将睫毛浸润得更加黑亮。

    那张薄唇也用力抿起,呼吸急促,仿佛在极力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不知他在梦见什么,竟会如此抵触。

    挣扎之下,他的双手有些痉挛地抽搐片刻,手肘不小心将软榻上的软枕碰了下去,正好滚到了许愿的脚边。

    而此时,她已经将食盒轻轻放至桌案。

    许愿见状后,非常顺手地捡起软枕,而后便僵在了原地。

    思索一瞬,她只能再凑近一点,企图将软枕悄没生息地放回软榻。

    她的一颗心高高悬起,心里疯狂念叨,别醒,别醒,放了马上就走……

    也就是在软枕堪堪触及塌面的短暂一刹,玄晖骤然睁开了眼。

    须臾之间,许愿便见识到了常年行军的武将超一流的反应速度。

    她压根儿就没看清楚玄晖是怎么从软榻上翻身而起,就被他利落而迅猛地反按在软塌上,胳膊的关节在瞬间卸下。

    剧烈的疼痛袭来时,她只来得及震惊而恐惧地抬起眼眸——

    在与玄晖极近距离的接触中,她看清了他一晃而过的警惕双眸,感受到了他拂过耳畔的粗重呼吸,以及死死按住她肩头的手心里,滚烫的温度。

    因为猛烈疼痛而带来的生理眼泪,迅速地汇聚在眼眶内,形成一汪凝亮的湖泊。

    她咬牙坚持半刻,终于忍不住低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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