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无责任番外
古书有云:鲛人者,织水为绡,泣泪成珠,食之可以长生。
长生不老埃
摩挲着最后几个字,黄药师回过头,看了看池子边的云觅。
自从被他捡回来,云觅的身子骨一直弱,才自娱自乐了一会儿就显出疲态。于是她干脆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就这么趴在池子边睡着了。
睡着的云觅跟醒着时很不一样,黑色蝶翼似的睫毛安静地停了下来,在她的眼睑下方投出长长的阴影,那双翦水秋瞳紧紧闭着,真正显现出她的纤姿弱骨,柔情绰态。
陷入梦境的云觅无知无觉,眉目间甜美的安然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可目光沿着她修长的脖颈一路往下,触及到她的胸口、胳膊、后背……这些地方绝对会让注视者震惊失态。
只因她本该如深海珍珠般光洁莹润的躯体,竟斑斑驳驳地布满了可怖的疤痕。
这些疤痕都很新,尤其是胸口那处,绵软的浑圆上方,像是被利刃狠狠剜了一刀,从那处剜下来一块肉,至今没有长好,稍不注意动作大一点,就会撕裂崩坏。
也因此,即使云觅磨了好久才得来一次下水的机会,也不敢闹得太厉害。
黄药师从捡到云觅那一日起就在疑惑,疑惑究竟是怎样的人,狠得下心如此伤害一个弱骨纤形,仙姿玉色的女子。
尤其是云觅醒来却失忆,言行举止都宛如初识世界的孩子,懵懂又认真,稚嫩又童真,越是相处,黄药师的疑惑也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可如今,亲眼目睹水池中的云觅,黄药师的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
只因那晶莹明澈的水面下,一条宽大纤长的湖蓝色鱼尾从云觅腰部蜿蜒而出,曼妙宽大的鱼尾精美华丽又带着梦幻般的透明,在汩汩细流的活水池中摇曳生姿。
而她满头鸦羽青丝,也早在她玩水玩得开心的时候,改换了模样。
大海的蓝宛如一滴水面化开的颜料,一层层地染透了云觅的发丝,丝丝秀发无半分装饰,全都如海藻一般,铺开在她周身的水面。
毫无疑问,云觅不仅是一位婀娜窈窕的美人,还是一位鲛人,食之可长生不老的鲛人。
古往今来,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黎民,能有几个人经得起长生的诱惑。
云觅鲛人之身,从大洋深处来到人间,却不谙世事,不吃防备,就如小儿抱财于闹事,被人蒙骗,被人强迫,被人剜肉饮血似乎都有可能。
或许是云觅纵使失忆,犹如初生的幼童,却依旧甚至更加明显的与世俗的格格不入,让心有七窍的黄药师早有准备
堪称异想天开的真相,黄药师竟然诡异地没有多少惊讶。
露天的水池边,黄药师放下了手中的书,青衫摆动间,身影已经来到了云觅的身边。
“鱼!好吃!吃!好鱼1
很明显,云觅在梦里吃鱼吃得乐不思蜀,甚至在黄药师凑过来之后,抓住他的袍角就往嘴里送。
不得不说,东邪占个邪字,黄药师说不上是坏人,却也绝不是什么助人为乐的好人。
他最初救云觅,不是出于恻隐之心,而是见她一身伤痕,楚楚可怜,长相对了他刁钻的审美,顺手就给捞了。
然后,没什么爱心耐性子的男人摊上了甩不掉的麻烦,被迫带了一个多月的傻里傻气,偶尔变身熊孩子的蠢孩子。
已经习惯了的黄药师面不改色地抢救下自己的衣袍,右手弯曲,指关节一声翠响,敲上了云觅的额头。
“啊!我的鱼1
好端端睡着的云觅突然被暗算,一个猛子弹立而起,差点撞上黄药师的鼻梁。
胸/部的伤口因她的大动作,又崩开了一些,浸红了云觅心口的绷带。
好不容易将人养到伤口结痂勉强能下水的黄药师皱了皱眉:“别动。”
失忆的云觅小朋友立马定住了。
她在养伤期间和黄药师对伤口问题拉扯多了,也被管多了,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于是云觅身体僵硬地一动不动,宛如被点了穴道,只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黄药师。
黄药师已经对她楚楚可怜的作态免疫了,丝毫不分心地从在云觅带的换洗衣服里挑挑捡捡,挑出了一卷崭新的白布条。
他一边给云觅重新包扎,一边沉着脸宣布:“一个月不准下水。”
云觅的脸色变了,她张开嘴就为自己求情。
“岛、岛主,这次是意外,真的就是个意外,下水不影响我的伤口的。”
黄药师掀了掀眼皮,看云觅期期艾艾,想起了它刚才拿着他的袍角就往嘴里塞的样子,完全不为所动,甚至还想使坏。
“再加一个月没鱼吃。”
晴天霹雳!!!
做梦都在吃鱼,可以想见鲛人云觅有多喜欢吃鱼。但问题是黄药师不仅是岛主,还是厨子,他一说不吃鱼,直接就不做鱼了,哪怕云觅有千种手段也奈何不得黄药师。
“不应该呀。”
心大地完全没发现自己在人与鱼之间转换,云觅身随意动,在她自己发现之前,就变回了人类的样子,擦擦身上的水珠,套上外袍亦步亦趋地跟在黄药师身后喃喃自语。
云觅虽然没了记忆,但总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找谁的。
乱七八糟的记忆里,她隐约记得一个风雨交加的大海上,在水面下cos(咦?cos是什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结果遇上了暴风雨,救了一个好看的男人。
黄药师一身青衣,一把碧箫,萧疏轩举,湛然若神,是云觅睁开眼睛见到的第一人,也是无微不至地关照着她的人。
种种巧合,云觅半点也没挣扎地认定了黄药师就是自己当初救的男人。
而说来也是好笑,她别的不知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却是被刻进了空空如也的脑子。
“以身相许”嘛,岛主这么大一个人都是她的,她还虚什么?不赶紧在桃花岛上横着走?
这样想着,小媳妇似地跟在黄药师身后的云觅腰也不酸了,胸口也不疼了,腿脚都利索了。
鼓足勇气偷偷摸摸看了黄药师一眼,又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瞬间收回目光,云觅挺了挺胸,让自己看起来气势足一点,心里却酸溜溜地。
不应该啊,说好的以身相许,他怎么管起我来了。他不是应该无条件捧着我吗?
走神中,云觅越走越偏,直到黄药师叫住了她。
“云觅1
“啊?”
云觅还有点没晃过神,看着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黄药师,她懵懵地发出个语气词。
形相俊逸的眉峰微微皱起,黄药师将跑偏了的云觅重新拉回来:“两个月你不许下水。”
“啊?”
能不能行了,我就想想而已,什么都没干啊!
云觅面色发苦,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都暗淡了下来,有气无力道:“天地良心,我这次真的是被冤枉的。”
“哦?你以前不是被冤枉的?”
挑了挑眉毛,黄药师好整以暇地看着云觅解释。
想起刚有记忆那会儿干的蠢事,包括但不限于偷偷将良药苦口的伤药浇花,活生生浇死了黄药师的心头好变种墨玉兰花。在黄药师罚她三天不许吃鱼之后偷偷在后山桃花林开火,由于技术不熟练,差点把整片桃林付之一炬。
如此种种的黑历史,翻哪个的旧账都够她喝一壶。相比之下她这次清者自清,就算硬气一回又何妨。
“岛主英明,我这次是真的什么也没干。”
有一副好相貌真的占便宜,云觅一个讨好的笑容,放她自己身上就是莹莹水波尽入眼底,含羞带怯一笑生春,任是缠绵又动人。
仔细打量一番云觅鱼尾幻化而成的双腿,黄药师面露迟疑:“真的没事儿?”
云觅比他还懵,她甚至没发现自己变成鲛人过:“我能有什么事儿?”
“……那你刚才……”黄药师沉默了,如果不是知道她是条鱼,他险些以为这是只螃蟹,毕竟她——“……横着走路是怎么回事?”
“……”
“……”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云觅后知后觉大惊失色,什么玩意儿?她真横着走路了?
不是,她想的横着走,就是夸张一种夸张的表现手法,俗称脑子里过过瘾,她的身体行动力这么强的吗?还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她真情实感地震惊,让黄药师不禁想起一起涉猎过的闲书,书名不记得了,只说鱼类似乎是——健忘又迟钝的生物。当时他无从应证,现在……不得不说,黄药师信了。
云觅大伤未愈,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雪上加霜,小手往胸口那么一捧,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别说,完美地承袭了黛玉姿态的前半程,西子捧心的内味出来了。1
她身似拂柳,弱不胜衣,黄药师眼疾手快地一手抓住她肩膀,一手身向她的手腕,探脉。
纤细脆弱的手腕,脉搏规律地震动,远比她看上去的健康。
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腕,黄药师并不满意。
这两个月云觅一直这样,一身是伤,偏偏脉象比大部分健康的人都要活蹦乱跳,如果不是他亲自检查过她的伤口,说不定会以为他是在装病骗他。
“好好养伤,别整天调皮捣蛋,我等着你\"以身相许’。”
似笑非笑地看了云觅一眼,黄药师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随后也不给她辩驳的机会,大踏步转身离开。
什么?这我也说出来了?云觅再次大惊失色,赶紧追上黄药师的步伐。
喂!不对啊,应该是我等着你以身相许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