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至暗
容清璃默默将小女孩的尸体收入了乾坤袋中,以免她再受到伤害。
她努力将在眼眶打转的眼泪收了回去,她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对陌生人抱有什么情感,可却不想她竟对这个认识不到一个时辰的小女孩产生了情感。
只可惜直到对方死去她都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
“墨溪,我们将她带到她家人身边去吧。”不是征求同意而是告知。
“咻咻咻!”
这一刻再度有万箭齐发朝他们射来,扶墨溪只轻松撑开神伞将他们罩在其中,如此再坚硬的箭矢也伤不到他们分毫。
“走吧,我们一起在这傀儡‘沼泽’中杀出一条血路,再不让有相似经历的孩子与家人们分离。”他朝她伸出一只手眼中满是真诚。
“我们一起努力终止这场战争,虽然我更希望这些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她回握住他伸来的手。
与此同时本被他们杀得片甲不留的城墙上再度有黑羽军爬着墙壁攀上来,尽管他们突袭可怖但都不及扶墨溪他们可怕。
两人双双看向爬上墙头的那个黑羽军眼神一凛,纷纷握紧各自手中的神器报复性剿杀殆尽。
还在底下攀爬的黑羽军不明上面的情况,只闻阵阵鞭子挥舞的声音,时不时还能看见自己的同伴从上面摔落,自然他们是傀儡就算察觉到什么也不会退缩。
随着战局不断变得激烈,扶墨溪两人皆是打得热血沸腾斗志满满,只余高空处的气温不知不觉急剧下降。
不多时,星星点点洁白晶莹便随风缓慢飘落至两人发梢,遇热又做了虚无。
“墨溪下雪了。”她刚收回一鞭抬头看向纷纷扬扬下起的雪。
他回,“这雪下得正好,刚好给无辜惨死的世人送行。”
说罢他伸手揽过她的腰肢往那城门外的方向飞去,“天冷,我们送小妹妹回家人身边。”
恰时正值初冬瑞雪,细雪一如往年毫无差别悠悠扬扬的飘落下,淅淅沥沥密密麻麻为大地覆上一层雪白。
不见人烟不见绿意,更不见血流成河的鲜红,它只负责帮人淹没悲伤。
两人相拥着从数十丈高的城墙上飞跃而下,一蓝一紫两道衣摆随风而动,铮铮大伞破雪前行誓要就此带主人前往目的地。
身后的城墙上有如瀑布般倾泻不止的黑羽军,那般壮观且震撼,只可惜更多的注意力还得放在领头的两人,就仿佛他们才是从天而降的天神般。
……
时间过得飞快,仅两天时间各门派之间已是派人前来协助平息内乱,而周边各国更是难得的通力合作,众人就此一路杀上紫凌王宫。
一路上风雪侵蚀,文逢君只依旧毅然决然带领众将士往前冲。
往往战事一开启中间便再无停歇的可能,这些对于修仙者来说不休息还能挺得过去,但像文逢君这样的凡人明明扛不住他还硬是小眯一下眼便又转身投入到战局。
又一日正值风雪大做,黑羽军偏偏选择在这时对众人发动猛攻,对此众人皆提起十二分精神,好不容易酣战到傍晚才堪堪告一段落。
“文逢君我看你浑身都湿透了,要不把衣服换了免得着凉,这铠甲穿得也怪重的。”容清璃看着他那汗流浃背的样子提议道。
文逢君摇摇头只说,“不行,现在正是冬季还起着风,流着大汗便将铠甲脱了容易得‘卸甲风’,而且这敌军也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再来还是穿着以备不时之需的好。”
说完他又转身对正在休息中的士兵喊道:“所有人都将身上的护甲穿好,若被我发现谁贪凉将护甲脱了,那我立刻军法处置!”
这时扶墨溪走上前来说道:“文兄我看这些黑羽军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来了,你先吃点东西休息下吧。”
文逢君望向远处白雪皑皑的荒地蹙起眉,“这些黑羽军来势汹汹却又突然撤军,只怕他们今晚会偷袭,我这个做主将的又怎么能休息。”
如今他们各方面实力都偏薄弱,纵使有那么多仙门弟子帮忙恐怕也再难敌下猛攻。
扶墨溪又说,“文兄便放心吧,这么多人盯着就算黑羽军要来我们也能及时发现应对,文兄只管好好休息便是。”
文逢君突然又叹了口气,“这雪已经连下了那么多天,而众将士们也如此不眠不休的应战着,我只怕黑羽军会趁我们得‘雪盲症’时进攻。”
只见扶墨溪也是细不可闻叹息,“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我们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那一晚所有人都睡得不甚安稳,只余容清璃偷得一时安生便是一时,靠在墙头上睡着了。
到得后半夜天气更冷了她直接被冷风给吹醒,醒来时正好看见端坐在对面的文逢君眼神呆滞一眨不眨的睁着眼,直接被吓了好大一跳。
“怎么了清璃?”扶墨溪低声询问。
她看着文逢君心有余悸的咽口水,“你不睡觉怎么还阴森森的盯着我看?怪渗人的。”
见此扶墨溪遂替他解释道:“文兄是在睡觉呢,只不过平常人睡觉是闭着眼而他是睁着眼睡。”
“睁着眼睡?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呢,这要是黑白无常来勾魂估计都得吓得不敢动手吧。”
扶墨溪敲了下她的脑门,“平时叫你多看点书不看,这是一种心病,在将士之间很常见的。他们往往是因为害怕敌军偷袭而渐渐在睡觉时养成的这种‘心病’,说来这种心病也是心酸,一辈子无法被根治甚至许多人都不能理解它。”
她转头朝靠在城墙两侧睡觉的士兵看去,发现几乎所以的士兵都是这样睁眼睡觉的,一时竟莫名觉得有酸意涌上心头。
“我今天看见好多人手上都磨起血泡了,但他们都一句话也不说只简单包扎一下就又上阵杀敌了。”
她又接着说,“好多人身上的衣服都汉湿透了,衣服一湿又被风一吹,直接就将整块血肉都粘在了身上,有些不好的则被冻成冰的衣服整个带走了一块皮肉,皮开肉绽血淋淋的,我甚至都说不出安慰他们的话。
“我今天在帮他们包扎伤口时还看见,好多人身上密密麻麻都是刀疤,这些刀疤大多都是长在胸前,极少才会在背上看到几条刀疤。
“他们说胸前留疤那是面对敌人荣誉的象征,只有逃兵以及战友护不住你时后背才会留疤,但是这么多人里他们没有逃兵,背上每多一条疤便表示他们又少了一个战友……”
扶墨溪什么也不说,只将她揽过一下一下抚慰着她的肩膀。
而她还在不知倦的说着,“这几天我走在街上每看到一个人他们脸上都带着愁容,或害怕或心如死灰,大概他们也怕我们挡不下这些傀儡军吧。
“你知道吗,这城里那么多的寺庙但每一个寺庙都挤满了人,他们每个寺庙的神都求遍了,有些来不及去寺庙的就直接在自己院里搭了一个土堆,插上几根树枝就算是请神了,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还将食物用来上供,他们是真的很想活下去。
“我还看到有些家里有条件的已经摆好棺材在那了,没有条件的就挖好土坑铺上杂草,有时他们看我们这些前线战事不济的便自己早早躺坑里了。”
扶墨溪浅声接道:“为战争所苦的永远都只是百姓而已,像我们这种无足轻重的人只能祈祷战争快些结束。”
容清璃没有回他只自顾自说着,“我看到有好多的小孩子,他们明明还小什么事都没来得及去懂去享受,就要被迫跟着大人去感受死亡的恐惧,明明该是欢声笑语的年纪但却不能笑。
“想我像他们那么大的时候虽然日子过得很苦,但至少还是开心的,他们过得连当初的我还不如。”
她不知自己是嘲讽还是心酸的多,“墨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你说起这些,就是莫名想把看到的都复述给你听而已。”
扶墨溪,“没事,你想讲我就静静听着,我来当你的听众。”
两人彼此相依偎着聊天,根本没发现睡觉中的众人渐渐皱起了眉头。
他们睡得相当不安稳,不时呓语几声,有的甚至已经双手握成拳额头布满了汗珠。
“好像大家有点不太对劲。”扶墨溪突然被旁边睡觉中的士兵踢了一脚这才发现不对劲。
两人站起身远望去,这才惊觉大事不妙。
“呃。”一旁的卫卿就如同是从噩梦中挣扎醒来般,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
“师兄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扶墨溪见此上前询问。
他闭眼定了定心神这才说,“快把所有人叫醒,他们都中了梦魇。”
“梦魇?”容清璃惊诧,这才恍然想起王随之说过他是梦魇的事。
卫卿又说,“王随之故意连日来接连猛攻的,为的就是让我们难以入眠,这样一旦放松下来就更容易睡觉做噩梦,如此他便好在梦魇中控制更多的人。快,把所有人都叫醒来不及了。”
两人连连点头,转身一个个去叫人,可众人睡得死沉怎么叫都醒不过来。
倒是乌风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险险醒了过来。
“快将文逢君唤醒,王随之的目标是他。”莫湫吟浑身冒着冷汗,她在梦中看到所有她珍视的人都死光了,只余她沉溺在血海中痛苦不能死去。
扶墨溪两人闻声又纷纷走到文逢君跟前,可他也是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来试试。”容清璃提议,她体内的是魔力或许能唤醒他。
果不其然一击魔力入魂文逢君瞬间被唤醒,只两人瞧着他的眸色好像有些不对。
“文兄你是醒了吗?”扶墨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一点反应也无。
正当容清璃还要为他继续输入魔力时文逢君开口了,“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是雪盲症。”
文逢君如今这情况就像是半梦半醒,他什么都看不见最是容易再度进入梦魇之中。
突然传来一道喊声,“大师兄大事不好了,快看城中!”说话的是扶臻派中的一个弟子。
几人闻声都纷纷朝城中那边的墙头走过去,俯首望去只见本应在家睡觉的百姓此时都纷纷走上了街道。
他们个个半睁着眼神情呆滞,手中还拿着菜刀等一些器物,有甚者刚走出家门便突然惊恐大喊一声,紧接着便自己抹了菜刀死了。
其余还陷在梦魇中不能自拔的百姓则齐步朝城门的方向走来,见异己者便杀。
对此卫卿急急下令道:“众弟子听令,统统下去将人唤醒,若唤不醒的就先绑起来别让他们伤了自己。”
“是。”众人领命纷纷飞下城墙前去帮忙。
只是陷入梦魇之中的人众多,而他们人手又太少,不多时损失已过了大半。
而站在城墙上的扶墨溪几人也同是没好到哪里,白天还一起作战的士兵此刻却将枪头指向了他们,他们是进不得也退不了。
“这些人睡得那么死叫都叫不醒,不会他们也准备变成傀儡军了吧?”容清璃刚抱怨完,便见上一秒还想要她命的士兵转眼就自刎了,鲜血溅了她一脖子。
这一举动就像是蝴蝶效应般,城墙上有越来越的人开始自杀,他们几个连阻拦他们的机会都没有,便眼睁睁看着人倒在了血泊里。
终于待城墙上的人都死光时文逢君再也抑制不住怒吼道:“王随之你出来!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出来我要杀了你!你出来!”
扶墨溪几人看着他拿剑在空气中胡乱挥舞,就好像疯了一样。
“哈哈哈哈。”
忽然天空中传来肆无忌惮的嘲笑声,急接着无数道黑烟浮现汇聚做一处。
待黑烟迸散,其中显现出一人飘落而下立于文逢君跟前,“朕就在你跟前你要拿什么杀朕?”
王随之在故意挑衅,对于一个凡人,而且还是一个看不见的凡人他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