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过小年
腊月二十四,过小年。
一大早,周薇几个兄妹就被张氏喊了起来,一人面前放着一碗线面。
在南方,其实还是吃米饭的多,但到了特定的节日,也会有吃面条的习俗,比如现在他们要吃的线面,小年的早上和大年三十的早上,都得吃。做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将细细长长的线面放沸水里煮熟,起锅前洒几粒盐,然后干捞,往上滴几滴香油,再煮一大盆肉、菜混合的肉片汤,放桌子中间,吃的时候各自从中间的肉片汤里舀出汤和料加在自己碗里就好了。
由于农家常年吃不饱,好不容易到了过年,大家都希望起码可以吃饱一点,大人们也希望孩子们在过年这几天吃得好些,祈求来年能身体健康,茁壮成长。所以这碗线面,通常都会打得比较多。
周芙年纪小,吃饭本来就慢,这汤浇了下去,那面吸了水,就开始慢慢膨胀,周芙吃了半天,一看竟然还有大半碗,就有些泄气:“这个面怎么越吃越多啊?”
周节道:“谁让你吃得慢?你看我们的面就没涨得那么厉害。”
周芙求救似地看向哥哥姐姐以及母亲:“我吃不下了。”
一向最疼周芙的张氏此时却拉下了脸:“不行,必须吃完。”
周芙本来还想再挣扎一下,见母亲虎着的脸,多少有些发怵,只好乖乖低下头继续吃。
其实,不要说周薇和周节了,就是去年的周芙,也从来没说过吃不下不想吃小年的面这样的话,因为平常本身吃的就少,到了过年,有面有肉的,自然都放开了嗓子吃。
吃过了早饭,一家人立马行动起来,张氏给每人发了一条碎布条罩住头发和口鼻,就开始了家里的全面扫尘工作。
“尘”和“陈”同音,小年这天扫尘,代表着扫除今年的厄运和晦气,新年新气象,一切都会欣欣向荣。
周薇一家这一年,才经历了父亲从病重到去世,这是天大的晦气了,张氏希望今年扫尘,将家里的病气都扫出去,接下来的一年家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所以今年的扫尘倒是做的格外彻底,甚至趁着大太阳将家里的桌椅板凳全都搬出来清洗了一遍,放在院子里晒着,张氏和周节轮着去打了好几趟的水,可把两人累得够呛。
忙活了一早上,终于在未时将卫生搞好,张氏急急忙忙煮了一锅年糕,一家人也不进堂屋了,就坐在院子里就着未晾干的桌椅吃了顿午饭。
吃完午饭,张氏又催促孩子们一个一个的都赶紧去洗澡,周薇打扫了一个早上的卫生,早就浑身不舒服了,自然立马表示自己要第一个洗。
接着又是打年糕、搓汤圆,打年糕是同族的各家各自按比例出了糯米,大伙聚在宗祠堂前一起分工协作地把年糕打好了,再切下来各家领一些回去。
分年糕的一般是族里的族长和族中辈分高的几个老人一同主持的,这样大家一起打年糕、一起分年糕的事,总是会有几家多事的,说东家分得多了,西家分得少了,大过年里,同宗同族的,在宗祠前这样闹实在是不好看,便提前各家投票选好了分年糕的人,到时就由几个选定的德高望重的老人分了,就是心中有什么不满的,也得噎回去,就是有些小辈不懂事想闹起来,家中长辈多少也会拦着,故而每年分年糕的时候倒是看着一片祥和,只是过了年,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聚在一起,总爱提几句分年糕的事。
今年周长渊不在了,便由张氏过去同族里的人一起打年糕,周薇几个则在家里搓汤圆。
现在的汤圆是没有馅的,不过周薇倒是觉得这样的汤圆其实挺好吃的,煮熟以后,加点糖,她能吃十颗。可惜的是现在没有花生,不然把汤圆压扁,放在锅里煎过一遍,再裹上花生碎,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等周薇几个将汤圆全都搓好以后,就拿了一碗放在锅里煮了,这时张氏也回来了,开始准备贡品。
周薇煮的这碗汤圆不是自己吃的,而是给灶王爷吃的,张氏说,今天是灶王爷上天汇报的日子,用汤圆将灶王爷的嘴巴黏住了,免得他上天上去说咱们家的坏话。
周芙此刻表现得极其坦荡:“那我们不要给灶王爷吃汤圆了,咱们家今年又没干什么坏事,不怕灶王爷上去说。”
周节吓唬她:“不给吃汤圆,灶王爷会把你今年尿床的事都跟玉帝说了。”
吓得周芙赶紧说那还是得给灶王爷吃汤圆,吃多一点。
张氏听到这里,本来只是走过形式的她突然脸色就变得十分严肃,认真下跪叩拜,心中念着:“小女得来那随身空间,也不知是不是仙家遗物,若果真是上苍垂怜,念我夫君一生积德行善,故而赏下这样的宝物,信女一家都感激不尽,若那随身空间非我长女的机缘,也请灶王爷千万帮忙守住秘密,若有报应,便让信女来受,可千万别伤了小女。”
周薇见母亲双眼紧闭,手中念念有词,好奇问道:“娘,你在求什么呢?”
张氏顺手拉了下周薇,吩咐道:“快给灶王爷磕头。”
周薇心中不解,只得跟着张氏,一起朝灶王爷磕了三个头。
拜完灶王爷,周节便去了隔壁拿了副对联,爷爷在的时候,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家里总是非常热闹,村里好多户人家都拿着裁好的红纸和几枚铜板过来,请爷爷写对联,现在爷爷去了,村里一个秀才也没了,许多人都去镇上买春联。每到年底,都有穷书生在镇上摆摊卖春联,就年底这几天,也能挣不少钱。而周薇家,则是让周长鸿写,周长鸿本是个童生,写副对联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今年父亲才过世,故而周节拿回来的春联,是带着白边的,一家人看到这样的春联,心情难免受到几分波动,却没人再哭出来,逝者已逝,生者当向前看去。
贴完春联,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一家人围在一起吃过了汤圆,这个小年才算是过完了。
等周薇终于躺在床上的时候,感觉身上的骨头仿佛要散了架一般,过个小年,简直跟插秧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