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满门被灭
沙陂镇
在镇中一处酒楼安顿，吃饭时，正见着门外来往行人，手持花灯，拖儿带女，好不热闹。
“外面做什么的？”
旁的一位大叔道：“小姑娘，你是从外地来的吧！今天是芙蓉仙侣的祭日，仙侣庙赶集呢！”
花冉冉不理会是什么仙，只在乎——
“赶集？很好玩吗？”
“好玩，好玩的不得了。”
花冉冉去扯身旁的幂篱：“幂篱，我也要去赶集。”
“嗯！”
随着人群，一路到仙侣庙，周围人群散乱，她拽着幂篱挤到庙中大院之内。
庙内各式花灯装饰，锣鼓不知在何处响起，有送灯的，进香的，拜仙的，抱着孩子的，搂着夫人的，背着老爹的……
“幂篱，我也要我也要！”
“要什么？”
“像她一样。”花冉冉指着旁的一个女童，道，“坐在你胳膊上。”
难得她不找他的茬，又这般高兴。
“好！”
他将她一抱而起在怀中，她坐在他胳膊上，一手搂着他的脖子，另一手指着远处，喊着：
“去那儿，那儿……让本姑娘看看这庙里住着哪个神仙……”
让她看看住着哪个仙，都到门口了，也不知道出来迎接，岂有此理！
进了祠堂，正面便是仙侣金身。只见那高台之上，香火供奉之处，百姓膜拜之所，一男一女矗立。
“芙蓉仙侣？”花冉冉的手捋着幂篱额前的发须，道，“我怎么没见过，也没听过？”
“他们不是仙，女的是妖，男的是人。”幂篱道，他痴痴望着雕像，眼中流光回转。
“人就算了。妖？妖也能建庙立祠吗？”
幂篱将她放下，道：“妖也未必全是恶的，神也未必全是好的。”随后上去磕头跪拜。
这话像是说她一般，花冉冉歪了歪嘴：“好吧！”
随即望见那女仙身旁的小男孩：“幂篱你看那个男仙像不像你？好像啊！”
他站在幂篱身旁，幂篱正是跪着，这个高度刚刚好，她扯着他的双颊，道：“再肉嘟嘟一点儿，就更像了。”
这话勾起他一段不大的愉悦回忆，幂篱轻“嗯”一声，没再说别的。
出得庙来，见那月朗星稀之下，烟雾缭绕之处，有位说书人敲着案板，娓娓而来，周围人拿着长椅，听得津津有味。
“话说当年鼠疫横行，我们沙坡镇命悬一线……”
花冉冉被这故事吸引，迈着两条短裙跑到最前，双眼巴巴的望着高台上的说书人。
当年鼠疫，这万人小镇成了人间地狱，逃的逃，死的死，街上、路上，皆是垂死挣扎者。
仙侣降临，采药，炼丹，抚琴，化疫……
那求说书讲到重点：“去疫丹药之中需得一味千年蛇胆。”
去疫丹药之中需得一味千年蛇胆，那位女仙，百姓称之为芙蓉仙子，正好是千年修行的蛇仙，她命仙侣取自己蛇胆炼药，拯救万民。
“没想到妖也这么善良。”花冉冉嘀咕着。
幂篱的心下涌上一阵阵凄凉，当他望向花冉冉时，她一双眼睛因着感动闪闪发光，当年的种种烟消云散，讽刺变作了沉默，最后以一声“嗯”作结。
花冉冉继续嘀咕着：“唔，千年修行的蛇妖，跟你师父一样，幂篱……”随即觉得不大对劲。
幂篱望向朗月星空，双眸朦胧：“当年鼠疫她没有死，我抱着她上箜篌山，历经艰辛才救她一命。”
“她？”
周围人来人往，说书人声音不绝。幂篱只在静谧之处，手扣着树，若有所思。
花冉冉忆起那为男仙，难道……
他就是那男仙，那女仙便是他师父的前世，不不不，前世的前世。
痴痴的，幂篱遥想当年：“她不曾因取胆而死，却……”
哦，却被她赐死是吗？是她的错，当年芙蓉谷中，不都说清了吗？还耿耿于怀呢！
“算了！”幂篱回神，道，“然然，我要送你一件东西？”
“什么？”
幂篱将怀中的一把雕花匕首拿出来。
那匕首花冉冉记得，曾经幂篱常把玩在手中。
“这曾是天上有位神赐于师父的。”
姜柔用它自杀，幂篱用它斩了前世的花冉冉。如今……
与其说是“送”，不如说是还。
幂篱倒是大仇得报，而她花冉冉，还气鼓鼓的呢！
“幂篱，老实告诉你吧，其实我是……”
“你不用说，我知道。”
“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嗯！我知道，你是彭家大小姐。这匕首，如今是物归原主！”
他知道她的身份，她知道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他知道她知道他知道她的身份。
知道可以不知道，一切重新开始，不好吗？
她将他望着，心隐隐波动，如同春天涌动的潮水。
“好，我暂且收下！”
她接过，收在怀中。暂且收下，暂且不跟他计较。
它只是天宫一件极为普通的削水果的刀，此刻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
…………
第二日，大越国，彭家，朝阳
天蒙蒙亮便往这边赶，到时，太阳恰恰升起来。
风卷起残雪，雪夹杂着血红。这血红一半是朝阳的，另一半是彭家的。
幂篱牵着花冉冉就站在彭府门前，望见血液扑散一地，尸体横七竖八。门大敞着，阴风阵阵，目测，无人生还。
“发生了什么？”他的手默默攥紧。
花冉冉不屑的道：“这还看不出来，被灭门了呗！”
唔，此刻她才意识到，这彭老爷是她凡间的爹，这被灭门是她家。
好像是，她刚出生一年，便被灭了满门？这真是……太好了。
这群乱臣贼子，早该灭了。
“彭君！”
幂篱心念着这一家子是被自己牵连之类，想找一生还者，问清是谁所为，忙冲了进去。
“等等我！”
花冉冉要跟上去，小脚丫子飞快，不知是踩到了哪位怨种脸上，“呼哧”一声，竟将他踩个半醒。
随后，那血赤糊拉的手抓住花冉冉的细腿，声音似从枯井中传来：“救我，救我！”
花冉冉才懒得理会，踢上两脚：“别妨碍我呀！”
奈何这怨种不放，自然，生死之间，自是死也不放。
花冉冉着急，一把将匕首抽出来，要将怨种的手砍下来，随即念及幂篱……
这个臭凡人，可是不想让她这般的。
哼，凭什么要听他一个凡人的，前世，可是他杀的她。
她来了气，撒在眼前这位身上，只将刀在那怨种后脑勺插去。
这可怜的怨种，痛苦呻吟，握住花冉冉的手如叶落般掉下去。
大院中传来幂篱的喊声：“然然，快来！”
“来了！”
花冉冉慌忙将匕首上的血渍用怨种的衣服擦拭干净，装进鞘中，整整衣服，奔进院里。
幂篱寻见彭老爷的尸首，不，他还没死，只躺在幂篱怀中，胡子拉碴沾着血渍，奄奄一息。
不知是谁下的黑手，怎么做事这般不干不净，竟没将他杀透，还活过来了。
幂篱运着十二冷光珠的仙力，将一股股仙气灌进彭老爷体内，便是这仙气，给了他稍稍的支撑。
“彭君，撑住！”
“我，恐怕是不行了。仙君，然然呢？”
幂篱望向一旁的花冉冉，道：“司命许了她稍大些的身子，她，长大了。”
“然然，过来，让爹摸摸你。爹，好爱你！”
唔，他让过去就过去？花冉冉才不会听。只是当幂篱的目光投过来，她怕他生疑，也就勉为其难的凑过去。
彭老爷用沾着他血的手拂在花冉冉脸上，有气无力：
“然然，我苦命的女儿。刚出生便没了娘，如今我也要离去，我苦命的女儿，让爹怎么放心的下。”
这黏黏的手让花冉冉万分嫌弃，心下又是不屑：你可别叽里呱啦的了，赶紧死吧！没你，奶奶我活得还自在呢！
“仙君！”
彭老爷的脑袋费力的转向幂篱：“除鬼卫道，仙君还不曾想明白吗？”
“我……”
幂篱欲言又止，他可是答应过司命，要肃清人间妖鬼的。
“我答应你。”
“我大越国，有望了。”
彭君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随后向花冉冉：
“日后要劳烦……劳烦仙君照顾然然，护她周全！我希望她……她能快快乐乐的长大。”
幂篱一双深色的眸子里有了晶莹，道：“彭君，放心！然然之命，便是我之命。”
呵～花冉冉一脸不屑。
“然然……”
彭老爷一把手将花冉冉扯过来，眼眸之中噙着泪珠：
“然然，让爹再看看，爹好想…好想看到你出嫁的样子，你一定像你娘一样漂亮。”
随后手心之处燃起紫色幽灵般的映像，这是……
“然然，爹不能再陪着你了，日后，就让紫焚来代替爹守护你吧！”
花冉冉抖个激灵，整个身子颤了颤。这感觉，好像是身负千年修为。那紫色的东西是——紫焚？
转头间，彭老爷的手已经落下，双目紧闭，没了气息。
幂篱喊着：“彭君，彭君！”最后不得不收了向他输气的手。
花冉冉一旁欣喜：唔，紫焚，紫焚到手了。放心，她花冉冉一定会用这紫焚光宗耀祖，歼灭与你狼狈为奸的乱臣贼子的。
她是一时激动，想要试试这宝物的威力，手随意飘飘然几下，不大习惯，“蹭”的一下……
威力释放，射中地上的几具尸体，似爆炸一般，血肉飞溅，空气中弥漫起烧焦的味道。
随即是“啊”的一声惨叫，一个声音空灵：“臭丫头，居然敢动你爷爷。”
随后见着一道魂魄从地缝钻出，脑袋被花冉冉削去了半个。
唔，居然藏在地下。
下意识，幂篱警惕，将花冉冉护在身后。
顺势，花冉冉抱住幂篱，这个高度，只能抱住他的大腿。
随即，一道道幽灵从红砖缝隙之中流出，顷刻间，占满整个院落。不只院落，那天上堆叠的，地下未探出头的，皆是荣狄恶鬼。
哦！
血色残雪顺着风飘飘洒洒，穿过众鬼身躯，广阔之地传来空灵的鬼嚎：
“幂篱，你爷爷我等了多时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唔，这几个小鬼挺有想法，屠杀彭府，引幂篱上钩，不错，深得她花冉冉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