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横生枝节
老一辈都是眼睁睁看着国家从割地赔款、任人宰杀的贫穷落后时代走到现在的, 他们也看到了新国家成立后对于“二鬼子”们不容情做法的。
因此，他们比谁都知道很多事情可以放纵，但有些事情是高压线, 碰都不能碰一下。
有人敢犯, 就要严惩不贷。
谈金城不是那种高风亮节为了追求艺术不顾一切的人，但他脑子再不好，也从来没想过给受到国家保护的年轻科研人员找不痛快, 让自己跟着承担风险。
谈金城之前是真心认为林见鹿的一系列举动出于恃宠而骄的心理，而不是他自己有问题！
“你……”谈金城还想再跟林见鹿说些什么，年轻姑娘已经背对着他走远了。
谈金城心神不定的回到校长室。
教育局的领导已经在这段时间里跟陈校长恢复言笑晏晏的状态, 见到谈金城回来, 为了弥合两家的关系，教育局领导故意笑着把话带到谈金城身上。
教育局领导指着谈金城对陈校长说：“陈校长，您可别以为谈老是故意来找麻烦的,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喜欢林同学呢——《白娘子传奇》，谈老不但自己看了好多遍, 还在课堂上播给学生，让他们回去对着做作业, 把符合历史年代的服饰都照着出土文物和保存至今的古代画像都给找出来做标准呢。”
“谈老早早把话放出来, 期末作业就是这个, 要写至少两千字的论文。”
教育局领导笑着比划了个“三”的手势, 在陈校长面前来回摇晃：“陈校长, 你知道的, 距离这学期结束还有三个来月呢, 谈老这一回可真的是喜欢极了，才提前这么多给学生布置期末论文。”
谈金城依旧心神不宁，他胡乱跟着点头, 坐回位置里不吭声。
陈校长看着他这副样子，只当谈金城抹不开面子，跟着教育局领导好声好气地说：“不是我护犊子，林见鹿这孩子实在太优秀了，文科来得理科也来得，特别上进。”
“最近呐，她觉得自己在本学科的研究试验遇到瓶颈了，马上跟学校申请进修二学位，脱离父母的保护，去生物学系进修了。”
“你们是没看到，生物学系简直欢喜得不行，私底下一个劲儿说林见鹿早就该来生物学系，之前留在化学系完全是被她父母耽误了。”
陈校长不客气地评价：“你们别怪我说丧气话，咱们一年那么多的毕业生，有多少肯安心留在国内搞科研给国家做贡献的？大半不都是毕了业就往国外飞，追求富裕新生活去了嘛。”
“能有个怀揣赤子之心的好孩子一门心思给国家创汇多不容易啊！”
“你们带着林见鹿出门，可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搞乱七八糟的事情。”
“让孩子寒心就是咱们国家的巨大损失了。”
林见鹿重要到国家给她派警卫员跟进跟出，外校可能不清楚，但陈校长心里明镜似的。
对于能够留下给学校当招牌，不再被人攻击是“外国血站”的标杆，陈校长简直恨不得把林见鹿打个板子供起来！
教育局领导被陈校长反复叮嘱，只好承诺：“你放心，我们绝对怎么把她带出去就怎么把她带回来。”
“其实这一次的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可怕，主要是三个国家的优秀学生坐在一起聊聊天、吃吃饭，再听听公开课。”
“你就当她是出国公费旅游，放个长假再回来就行了。”
度假？
哪家度假会度得不好，回来就可能被全国人戳着脊梁骨说“给国家丢脸”的？
要不是现在实在找不到人，陈校长才不愿意自己出去替人被黑锅呢。
陈校长不客气的“呵”了一声，教育局领导只好继续赔笑脸，反复强调这一趟在物质待遇绝对让人满意。
陈校长还是那一幅盐油不进的样子，直白地说：“你们当林见鹿看得上这些吗？林家老宅什么样子，你们当初都是见识过的。”
“为了抗战把全部家产都捐了，还到处筹措资金的甄老爷子和林老爷子都是她祖辈。”
“哪怕不说这么远，林森教授和甄鑫教授你们知道吧？”
“最危险时候，他们俩都从国外冒死归国了。”
“他们两位的兄弟姐妹有多少是参加过革/命，死在战场上的？说林家‘一门忠烈’都不过分！”
“你们别搞‘专门给你提高物质条件，你要知道好歹’那一套，对她没用的，再给孩子激发出逆反心理就不好了。”
陈校长这些掏心窝子的话说完，终于让教育局领导们正视林见鹿的与众不同。
他们严肃道：“林见鹿同学竟然有这样的家学渊源。过来借人之前是我们没仔细询问，办事太轻率了。”
林见鹿要是真有这样的身世背景，那让她出国确实未必是个好想法。
万一林见鹿被“失踪”了，回头拿她来威胁家长，他们这些催着小姑娘出国学术交流的领导，哪一个能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
国家不会让忠诚之士寒心，可他们办错事的就要受不住处罚了。
陈校长无奈道：“你们总算知道问题严重性了。我真是害怕走完这一趟，外国那些假仁假义的家伙故意给她灌输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林见鹿心思变了。”
“或者说，哪怕没到这个地步，但让小姑娘回来心思散了，不再一门心思的搞研究，咱们也害怕啊！”
陈校长伸出两只手，在教育局领导面前来回翻了三遍：“林见鹿研究的项目，每个月能够给国家创造这么多美元的净收入。”
在场的人都知道，陈校长比划的钱数不是以百或者千来计算的，瞬间都变了脸色。
教育局领导终于忍不住看向谈金城，眼睛里写满了探究的意思。
——谈金城跑来跟他们说，自己带的学生不太行，想从首都大学借一个出名学生的时候，可一丁点都没提过里头还牵扯了这么多钱的事情啊！
谈金城都要借人了，难道他完全没查过林见鹿是什么样的家庭背景，或者不清楚林见鹿有多强大的学术成就吗？
现在问题被首都大学校长郑重的提出来，跟着担责任的可是他们这群帮着谈金城出面的人！
教育局领导们脸色不禁都有些难看。
他们不是推脱责任，而是有心理准备的主动去承担责任和突如其来被扣上一口锅，心里的滋味是截然不同的。
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麻烦，教育局领导们就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恨不得以头抢地。
谈金诚虽然达成了目标，可他心情也十分恶劣。
谈金城已经是真正的“大师”了，相关领域无人能出其右。
因此，谈金城做事一向随心所欲，很少考虑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谈金城答应帮忙的时候，觉得自己做的就是“伸伸手”的简单事情，可没想过里面还有这么些弯弯绕绕。
他第一回来到首都大学，直接找上林见鹿要求她跟着自己出席这一趟学术交流会，压根没想过林见鹿会“给脸不要脸”。
林见鹿拒绝之后，谈金城就干脆甩脸子离开了。
谈金城认为这件事情成与不成根本不那么重要，但事情显然和他认为的不一样。
谈金城把“没成”的事情一交代，对面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态度就变得冷淡很多了。
谈金城以为事情没办成也算是个结果，事情到此为止，没想到这才过了没几天，转头对方再次求到他身上，请他陪着教育局的领导们走一趟，“一定”要把林见鹿请来参加这一回的学术交流。
谈金城觉得这事情有些古怪，但站在谈金城的位置上，他伸手帮帮忙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谈金城没必要因为个女学生得罪位高权重的人。
于是，谈金城就又答应下来，找好了借口和教育局领导一起走这一趟。
但之前林见鹿本人分析的一番话，加上陈校长刚刚说出的内容，让谈金城觉得自己可能要栽跟头了！
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假装没看到教育局领导们不满的眼神。
又熬了十来分钟，寒暄终于结束，谈金城从首都大学离开的时候感觉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勉强熬到回家的时候，谈金城立刻拨通了对方的号码，厉声质问：“你搞出这么大一通事情，到底想要做什么？”
对方吊儿郎当的回答：“谈老，您儿子在国外过得这么舒服，我家出了不少力气。”
“我就求您这一点小事，您还这么大的气性，这不太好吧？”对方说完轻笑一声，小声轻蔑又得意。
很多人都以为谈金城德高望重，却不知道他有个私生子在国外，这个儿子还非常的不成器。
被人提起老来子，谈金城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大鹅，当场说不出话了。
谈金城气弱地问：“我儿子还好吗？”
对方笑着说：“好啊，当然好！有谈老您这样的老父亲，您儿子在国外怎么可能不好呢？几十年功底的大师出手，论文全都拿去给儿子署名，他怎么会不好呢？”
“谈老，您放心，有我们替他运作，您儿子已经是史学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了。”对方说完哈哈大笑。
谈金城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他始终没有出声反驳对方的话。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头了，干脆收声。
他嬉笑了几声，放轻声音，安抚谈金城：“谈老，您不用害怕，您做这些对国家安全没什么影响。咱们都是朋友，我怎么会害你呢。”
“现在林见鹿能出国，让我认识认识就行了。”
“我啊，就是好奇能把柳首长小儿子迷得晕头转向的姑娘到底什么样，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坏心思，您就放一百颗心吧。”
对方说完话，挂断了电话。
话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谈金城呆坐在桌前，神情茫然，浑浊的眼睛里隐约夹杂了几分悔恨。
没有坏心思？
怎么可能没有坏心思呢？
林见鹿分析的那番话反复出现在谈金城心里，让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有问题的，可他却昧着良心不敢反驳。
谈金城佝偻着背，慢慢弯起身子，双手略过爬满了老年斑的脸，紧紧抓住一头白发。
在他猜出对方目的，却继续合作的时候，他就是对方的同伙了。
时间不知不觉向后流淌，林见鹿提着行李加入了传说中的学术交流会。
说是“学术交流会”，但林见鹿觉得更像是吵架大会。
基本上除了大佬级别的人物在讲座上讲解了一些真正有价值的内容，剩余时间，学生们完全是聚集在一起，你嘲讽我、我嘲讽你，把阴阳怪气做到了极致。
林见鹿选了一本牛皮面的活页记事本，听课的时候专门做笔记。
因为她精通多门外语，所以碰到着急的时候，有些内容就下意识使用以外语记录了，等到晚上休息的时候再重做笔记。
于是，林见鹿房间里的记事本写满了清秀整齐的字迹，而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像是鬼画符一样，充斥着各种不同的文字和符号。
今天的讲座有些无聊。
林见鹿顺手在记事本上手绘各种唐风花草，忽然听到了“现代流行的格子是由于奢侈品引领风潮”的话。
她抬头往投影上看了一眼，当场皱起眉头，举手反驳：“我国西周起就有格子布料，传播到明代的时候甚至有了明确记载，格子布料被叫做‘间道纹’，在普通百姓间长期且大量的使用。我认为您的演讲稿资料不够完备，关于这一部分有错漏。”
讲台上的日本教授被林见鹿不客气的打断了话，神色并不愉快。
林见鹿却没管他难看的脸色。
她在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找出一本厚厚的相册，念念有词的翻了几页之后，用手固定了其中几张照片，然后高高举起相册展示给在场的所有学生和老师看，“这是我国境内出图的文物图片。”
林见鹿干脆把相册传递出去，让在场的教授和各国学生都能看到其中的内容。
那张西周的格子布照片顿时引起了一阵阵的惊呼。
——它实在太有现代气息了，红绿交错的美丽格子布料仿佛圣诞节的限定款！
日本教授对着照片仔细辨认，脸上的神情越来越难看。
他勉强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林见鹿的说法，然后拧着眉头示意在场的人把相册交还给林见鹿，继续讲解接下来的内容。
但这一天就像是跟他犯冲，日本教授还没来得及再说五句话，林见鹿再一次打断了对方。
“教授，这一段也有问题——日本正仓院保存的文物是唐时期的文物，但这些衣物到底是不是从唐代百姓穿着的正确形制就不一定了吧？”
“我们都知道，日本向来喜欢把华夏的衣服疯狂改造，然后再穿在身上。”
“而且，您还需要正视一点，正仓院现存的这些衣物，按照唐时期的壁画看来，并非贵夫人的穿着打扮，而是丫鬟侍女之流穿着的。”
“以此推测唐代贵族的穿着是非常不负责的，我认为有抬高正仓院保存衣物原主人身份的错误导向了。”林见鹿说完，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台上的日本教授。
她的话可以说非常不客气，但让日本教授脸彻底垮下来的是她之后的举动。
林见鹿林见鹿竟然在说完这番话之后，干脆利落的起身走上讲台，一面从背包里掏出了唐代壁画的照片，向周围传递，一面详细的讲解照片的出处以及上面绘制的人物有着怎样的身份地位。
果然，华夏唐代壁画上梳着双螺髻的女子和正仓院提供的所谓“贵妇人”画像的相似度极高。
日本教授彻底下不来台了！
“很抱歉打扰您的课程了，但我想教授应该不会介意我纠正您的错误的，毕竟您向来以治学严谨出名。”林见鹿边说边客客气气的向对方鞠躬致歉，然后，她挺起脊背，昂首阔步的走下讲台。
日本教授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个巴掌。
这一堂学术交流课中，还剩下了厚厚一沓内容没有讲，但他认为自己已经没有讲下去的必要性了。
——日本教授想要论证的是“日本保存唐代文物，并将唐文化发扬光大”的观念。
不客气的说，他想要做的就是“以日代唐”，把自己在文化上包装成大唐真正的孝子贤孙，再回来跟华夏人挺腰杆子。
在华夏，自从三百年前清兵入关剃发易服，属于华夏传统服饰的传承已经逐渐断绝，偏离了华夏传统服饰的正常发展；而且，日本教授们早就通过外务省，在各种渠道搜集到了资料。
他们很清楚华夏人现在全方位的改穿西式服装，普通的老百姓已经几乎没有人认得几百年前真正的传统服饰长什么模样了。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外务省加大资金投入，反复在舆论上冲刷华夏人的思维，给华夏人留下“大唐在日本”的观念，不出五十年，日本或许真有可能将这一观念彻底固定下来。
但其实日本现在的文化和华夏唐代有什么关系呢？
日本的和服是明治维新之后大力改良过的；日本最流行的菊花画法，是自华夏明代继承而来的；日本得意洋洋的“正仓院花纹”也早就不是文物上的样子。
充满了和式审美的繁复“唐花”，是由正仓院文物上的花纹发展而来；但这种花纹与华夏真正出土的唐代连珠对鸟纹有着巨大的差别。
连日本现在骄傲不已的“伎乐文化”中歌舞伎的发型其实也跟唐朝没有一丁点关系，这个发型都是学习了明末江南一代女子妇人发型，而后发展演变而来的。
现在，日本教授的计划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几句话戳破了！
日本教授绷着脸对讲台下的教授和学生们九十度鞠躬，然后板着脸直接离开。
会场顿时骚动起来，在座的学生和教授们面面相觑，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朝着这么奇特的方向发展。
有些人情不自禁用视线或明或暗的偷偷扫着林见鹿，想要从她脸上看出其他情绪。
林见鹿反而没有任何表示。
她坐在谈金城教授身边，眉目宛然，偏偏对于事情的变故冷淡到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不给。
等讲台上的日本教授离开，林见鹿轻轻歪着头，小声询问：“谈老师，距离这一回的公开课下课还有十五分钟。教师的纪律不太好，我能上去接着讲吗？”
谈金城一直都因为惦记着把林见鹿骗出来，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的事情里，成日坐立不安。
现在被林见鹿这么直白的问了，他索性暂时丢开疑虑，直接说：“你要是想上去玩玩，就去吧。”
“谢谢您，谈老师。”
得到肯定的回复，林见鹿立刻站起身，比划了一个“请大家安静”的收拾，抓着自己厚厚的一沓记事本走上讲台。
华夏有着五千年的文明，比日韩两国都悠久得多，而且每个朝代都有非常多的文物作为佐证。
只要华夏开始动用“自古以来”四个字，其他国家就剩下闭嘴的份了。
果然，当林见鹿代替了日本教授走上讲台，接着他的话继续说：“既然日本友人对于华夏大唐时代非常有兴趣，那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将由我来为各位做一下关于唐代服装和发型的讲解。”
林见鹿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目前，我国新疆有阿斯塔纳墓葬出土，其中包括了一些壁画和服装、鞋履的残片。根据残片，已经复原出交窬裙和女鞋。裙子的剪裁是……”
林见鹿用非常标准的英文，不急不缓的将文物一一说出，其中甚至包括了文物具体尺寸和复原的猜想思路。
国外因为“唐”的威名，甚至将华夏人聚居地命名为“唐人街”。
从这一点就能够看出“唐”一代对于外国人有着多么强大而神秘的吸引力。
随着林见鹿的讲解，在场的教授和学生很快安静下来，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林见鹿对于唐代服饰、发型、织物的讲解中，再也没人想着灰溜溜离开的日本教授了。
这一场短暂的讲解只进行了十五分钟，下课的铃声响起，林见鹿一秒都没耽搁的说“今天就到这里”，然后爽快收拾起铺了满桌的资料，回到华夏团队中，彻底无视了其他国家学者们恋恋不舍的眼神。
林见鹿走得潇洒，没注意到有一道目光隐藏在听课的众人之中，视线黏着又阴森，像一条隐藏在枯枝败叶中的毒蛇，随时想要冲上来咬她一口。
“今天做的很好。”谈金城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暂时把心底的忧虑搁置在一边，主动称赞起林见鹿的行为。
林见鹿笑得眯起眼睛，透出几分属于她年轻的俏皮：“谢谢。”
林见鹿回到房间放下资料，整个人窝进豪华的单人沙发里。
她踢掉鞋子，光着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重新翻开今天新做的笔记整理，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谁啊？”
林见鹿扬声对门外喊了一声，可是没有人回答，但在下一秒，敲门声再次响起。
“嗯，没听见吗？”林见鹿心里奇怪，低声念叨一句。
她视线终于离开了笔记本，起身走到门前。
正准备直接打开房门的时候，林见鹿忽然想起周娜追着自己跑来宿舍楼疯狂拍门的画面。
鬼使神差的，林见鹿挂上了链锁，然后才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下一秒“嘭”的一声，被人狠狠撞响房门，吓得林见鹿一激灵，差点原地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赶上了！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