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该做的事
几辆车的时候, 车子开起来是真的快乐。
林见鹿少有的体会了一次不堵车的幸福,当轿车停在一栋德式建筑前,她颇有些意犹未尽。
“坐够?”老人看到她脸上的神情, 温和的问。
林见鹿大大方方的回答:“如果有条件,我想自己开。”
“等以后吧, 现在国家生产的钢铁还很不够,要先用来做基础建设,有富裕的再去做这些给大家享受的东西。”老人笑着回答。
林见鹿心头一动。
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不应该说这么敏感的话题, 但如果不说, 下一次她还去哪里“意外”碰见有可能左右国政的大佬呢?
林见鹿直视对方,一脸郑重的说:“如果您真的这么想, 那么, 最好稍微抑制一下娱乐业的发展,在孩子中间大力弘扬基础学科,让所有人的梦想都是当科学家才是最好的导向。”
“只有让所有人都知道,为国家付出的科学家能获得最好的生活, 那么高尚的人才会也跟着安定心神, 把精力投入在基础学科的发展之中,而不是动歪脑筋,去想办法捞钱。”
老人目露精光, 看着林见鹿的神情终于不再像是看个孩子。
“你怎么想的?给我说一说。”
林见鹿眨眨眼睛,露出俏皮的神色,放轻口气:“这几年的政策越来越宽松的,我觉得接下来肯定是注重经济发展的阶段了。”
“提高人民的物质生活, 那有效的方法就是搞活经济,但任何跟钱相关的事情必然会带来负面影响。《资本论》说过‘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 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英国工会活动家、政论家托马斯·约瑟夫·登宁在《工联和罢工》一书中也提起‘资本害怕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象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如果动乱和纷争能带来利润,它就会鼓励动乱和纷争。走私和贩卖奴隶就是证明。’”1
林见鹿把后来无数次用来评述资本的话说出口,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和老人对上视线。
少女的脸庞洋溢着年轻人特有的固执,眼神清澈明亮,让人看了就喜欢。
老人登时笑了:“不错,光学知识,阅读面也很广。”
老人的态度随和了,林见鹿不由自主就跟着放松了情绪。
她继续说:“我坐火车过来的时候,乘务员跟我聊天,说起现在已经有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发生了,因为‘老婆’和‘儿子’都能卖出成百上千的价格。”
“我想,等到经济放开之后,其他方面的问题肯定也不会少。”
老人耐心十足的问:“比如什么问题?”
林见鹿伸手指向面前的漂亮小楼:“比如,房价。”
周教授着急的扯了林见鹿一下,给她使眼色,暗示林见鹿闭嘴,别再说了。
老人却对周教授摆手:“唉,别拦着,你们先进去吧。好些年见过有知识有想法的年轻人了,让我听听他们的想法。”
司机顿时按住周教授后背,强行推着他进了小楼。
老人往小楼边上的花园比划了一下,“那有石凳,咱们过去坐一会。”
他锤着腿感叹:“我听小林夫妻俩说起,你不是在他们身边长大的。”
这就调查完家庭背景了?
林见鹿心中一凛,飞快思索之前有有暴露什么不该暴露的消息。等说过的话全都在脑子里滚过一圈,确定有问题,她主动交代:“对,我养父母都在工厂工作,他们全是工作上的积极分子,他们都是党员先进分子!”
林见鹿一边说一边挺起胸膛,脸上写满家中有党员的自豪。
“哦,是么?那你养母厂子里党政学习工作做的不错。”老人夸过这一句,笑着问:“来,继续说说,你嘴里的房价问题是什么问题。”
林见鹿回忆了一番后世房子的问题,组织好语言再说:“咱们国家是人口大国,不论吃饭还是住房都是最重要的民生问题。”
“这几年已经开始推行计划生育政策了,我想应该是国家人口数量过多造成了压力,国家才会颁布这项政策,希望能够缓和人口过多的问题。”
“既然计划开始实施,证明问题已经凸显了。因此不论吃饭还是住房,随着我们长大,以后都会表现出相应问题。”
林见鹿笑了一下,伸手指向自己:“我和亲生父母的养女关系挺一般的,对于我们俩的遭遇,她一直觉得命运不公平。其中有一次发生争吵的时候,她说的就是我住在干净明亮的大房子里,她只能跟几位兄长挤在一起,床铺之间拉上帘子遮挡。”
“不光是她,我那些同学里,但凡谁家孩子多,情况都差不多。”
“这还是我们年轻,能挤在一起的时候呢。再过几年,都该结婚要孩子了,再这么挤着过肯定不是办法,到时候,房子就是各家各户的刚需。”
“各家各户普遍有三到五个孩子。到以后就需要买这么多的房子——如果放开经济,有人专门做房地产生意,把房价炒得特别高呢?如果他们把楼道里面的公共面基算进房证上的平米数,让老百姓‘公摊’呢?如果有人故意买装修好的房子,把装修材料以次充好,强行提升贩售的房价呢?”林见鹿一口气把后世专门通过卖房坑人的办法全给说了。
老人频频点头,等到林见鹿说完,他忍不住抚掌大笑:“好,是个聪明又细心的孩子。难怪小林说你心思活泛,确实有远见。”
“你还有哪方面想说的吗?”老人兴致勃勃的追问,跟周教授和林见鹿交谈后的表情如出一辙。
这些问题都不是林见鹿能解决的,再过几十年所有问题都会展现出来,林见鹿自然不敢居功。
她只能干笑着回答:“我还担心现在制定下来这些好政策会被废黜,整个社会的风气会倒退。”
“好政策,好风气?你说的是哪些啊。”
林见鹿之前的话其实挺苦大仇深的,她要不是刚回到林森和甄鑫身边,老人都要怀疑是不是那两口子把孩子教导得倾慕国外的优越生活了。
现在终于听到这好看的小姑娘夸奖,老人兴奋得眼睛发亮。
“‘妇女能顶半边天’啊。”林见鹿笑眯眯的在石凳上摇晃着腿,不看老人,而是低着头说,“在图书馆看主/席的书让我受益良多,如果能按照他的梦想发展,国家一定会非常光明。”
“世界上最讨厌的就是‘我只是跟你开玩笑’和‘我就是开玩笑罢了,你怎么这么小气’。身为女性,我很需要国家和社会给我的安全感。自从有个‘侮辱妇女罪’,很多讨人厌的男性不想进监狱,想说些恶心人的话之前就会想一想那些话能不能说、该不该说。”
老人点头,心里却想,这话听着可不像是表扬。
林见鹿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人一辈子怎么也要大胆一次,她都穿书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碰到顶级大佬的机会可不多,如果不把所有能说的、该说的都说了,以后有有这个机会都不一定了。
林见鹿索性连最后一点顾虑都抛弃,直白的掀开最刺人的内容:“同样的还有在农村,妇女是有家里继承权的。”
“既然男女平等,那家里的财产所有孩子都应该平分吧?那土地使用权是不是也不应该分男女?可现在仍旧是女孩子出嫁之后,家里的一切财产就跟她关系了——这跟旧社会有什么不同?哦,财产还要赡养父母这一点倒是很不同。”
“您看看学校里,那么多大学生女孩却有多少。我不怕您觉得我在事找事,你甚至可以派人调查一番,看看有多少人入学的名字和登记的名字不一样,是不是顶替了家中姐妹的名额来念大学的。”
她把这些话一口气丢出去,再也不肯吭声了。
老人神色很平静,并不像是被激怒了。
他往林见鹿脸上看了一眼,“都说完了?”
有反应有时候比激烈的反对还让人失望。
林见鹿抿紧嘴唇,直视着老人想要等待他给出回答,但老人仍旧是波澜不兴的样子,神色十分平静。
林见鹿顿时意兴阑珊了。
她随便点点头,率先站起身往小楼走:“父亲母亲等很久了,我想去见他们。”她说完就走,颇有些失礼。
走出去几步之后,林见鹿又停下脚步,等着老人跟上,才放慢速度,陪他慢吞吞的走回去。
临进门前,老人忽然说:“你是个急性子的孩子。不过有些事情急不得,事缓则圆,哪怕想出万全之策,也要慢慢施行。”
林见鹿看了对方一眼,在敲响房门前回答:“您能等,但受苦的人未必能等。”
自从周教授被带进门,林森和甄鑫夫妻俩就觉得不对劲。
可小楼里不光他们夫妻,还有其他随行的工作人员,林森和甄鑫再想追问周教授他们女儿为何就被首长带走聊天,也不好在人前表现出来。
等到房门终于响了,林森和甄鑫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甄鑫一阵风似的跑去开门,见到林见鹿的瞬间就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鹿鹿。”
林见鹿反抱住甄鑫伶仃的脊背,把头枕在她肩膀,软着嗓子呼唤:“母亲。”
“小坏蛋,来了也不赶紧进门,就知道在外面让我操心。”甄鑫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但女儿身上香软的气息很快平定了她的心神。
甄鑫迅速收拾起多余的情绪,放开林见鹿,转而对站在门口的老人微笑着伸出手:“首长好,想到您会亲自过来。”
老人和甄鑫迅速握手后,众人相携进屋,在宽敞的客厅落座。
老人直接笑了:“这些年让你们受委屈了。现在拨/乱/反正,我亲自过来道歉,算是给你们一个交代。我们这群老家伙商量过了,不能让你们白白吃苦受罪。除了返还你们出问题之前的产业,让你们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工作之外,你们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我们尽量满足。”
林森性格偏冷,很不爱对外交际;对外应酬的事情反而大多交给甄鑫来处理。
老人开口询问后,甄鑫和丈夫对视一眼后,直接说:“到我和林森的岁数,只盼着孩子们好了。但孩子们都很争气,他们自己考上理想的大学了,以后也会在各自的岗位上继续为国奉献,用不着我和林森操心。”
“我们俩有任何要求。”
“我就想问——我们离开前的实验进度怎么样了?完成了吗?”
这个问题让在场的气氛陷入尴尬。
“……实验被放弃了?我们明明把接下来的计划和步骤都写清楚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完成了。”甄鑫捂住嘴,呼吸急促。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回荡着她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有其他了。
林见鹿握住母亲的手,视线扫过客厅的角落——与外部的精美不同,小楼显然被分给过无数人家使用,清新明快的巴洛克式装修几乎完全剥落,无论窗框还是柱子上,都被钉上了铁钉,彻底破坏了原有的华丽柔美,连墙壁上的白漆都被贴上的报纸覆盖,彻底毁掉了原有的一切,就像甄鑫和林森两口子的生活。
人回答甄鑫,或者说,有人敢在她回到岗位的第一天回答她这个注定失望的问题。
甄鑫站起来,直接说:“我和林森能现在就回实验室么?”
老人跟着站起来,再次和甄鑫握手:“甄教授,你现在就可以回到实验室里重新开始你的实验。很抱歉我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如果时间允许,先去医院做个身体检查再回到工作岗位吧。我还有事,先告辞,教授一家好好叙旧。”老人说完和司机一起离开,原本在小楼四处站岗的警卫跟着老人离去。
门一关上,林见鹿就说:“父亲、母亲,我刚刚……”
甄鑫立刻捂住林见鹿的嘴,摇摇头,制止她说话。
林见鹿了然的颔首,当甄鑫松开手,她顺着说完的话补充:“还在实验室里跟着周教授做实验呢。大哥去接皎皎了。”
林森和甄鑫听到女儿自然而然的接上之前的话,欣慰的笑了。
甄鑫顺势接上林见鹿的话,跟着笑道:“你哥带皎皎出去的事情,周怀已经跟我们说过了,想到才几天的功夫,皎皎又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还好你机灵,想出个法子拖住她了,否则,她听说郭晖有嫌疑就立刻冲过去找郭晖算账,让郭晖有防备了。警察就办法人赃并获了。”
林见鹿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这种虚伪的假话,而是一脸认真的强调:“看在你们和爸爸妈妈的面子上,我只给她收拾这一次烂摊子。如果朱皎皎以后再做糊涂事,我不会管了。”
林森和甄鑫都是平白人,有对子女之间“锄强扶弱”的念头,果然笑道:“这次你愿意帮她一把,我们都挺意外的。”
甄鑫摸着女儿顺滑的长发,“我们鹿鹿看着软乎,其实心里很有自己的原则,我和你父亲都知道,不会让你担着其他人的麻烦过日子的。”
“人生在世,谁都是一辈子,自己过自己的,是好还是孬也就这么几十年功夫,用不着背负其他人的命运。”
“你和皎皎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她以后最多进个差不离的部门,过家长里短的日子,跟你不可能一样。以后她也什么能跟你有交集的地方了。”
甄鑫说完这些,回头问起长子和周家女儿的婚事:“林曦和周慧怎么突然要结婚了?之前不是说慧慧不想结婚,还要再等几年了,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甄鑫表情有点八卦,压低了声音询问:“你偷偷告诉妈妈,是不是他们两个……咳咳,所以着急领证?”
林见鹿想到甄鑫居然思想这么开放,未婚先孕都敢考虑!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母亲,连连否认:“不是,有,怎么可能!妈,你可别给大哥知道,否则大哥要羞死了。”
甄鑫吃吃地笑:“要羞也是你大哥羞,不是周家姑娘羞。你大哥第一次在信里头提起周慧,我就知道他这辈子要被媳妇吃得死死的了。”
“真想赶紧见一见周慧,我和你父亲被下放的时候,她还出生呢。”
林见鹿顺势跟父母聊起在周家的见闻,也将把吴兰心接过来的想法说给他们听。
听到周家乱糟糟的烂事,林森拧紧眉头:“周怀年岁也不小了,家里的事情还搞清楚。”
“兰心是我表妹,她父母都不在了。长兄如父,既然周怀做不了决定,那就由我出面替兰心给他说清楚,去办理离婚手续。”林森和妻子对视一眼,“这两天该做的检查做完,我和你们就回去实验室了,等闲不会在家。房子这么大,有的是地方可以住人。让林曦尽快结婚,把兰心母女一起带过来奉养就是了。”
林森说完话自己就笑了,他摇摇头,反口改掉之前的说辞:“什么‘奉养’,兰心是大学语文老师,哪儿用得着别人养活,她工资都够生活了。我们顶多是出租个套房给她生活。”
吴兰心居然还是大学老师?
想起周教授对前面一任妻子的评价,林见鹿简直想跳起来打爆他的头了。
周教授还真是跟吴姨妈对他的评价一模一样——专业领域本领超群,但是私德不修。
林见鹿一家三口在客厅里说了一阵子闲话,林森终于对女儿发出邀请:“我带你在老宅里四处逛一逛,给你讲讲这房子的历史。”
“荣幸之至。”林见鹿伸手挽住父亲的手臂,另一手揽住母亲甄鑫,三人顺势走出宅院。
在房外的草坪上,林见鹿眼神往房间里晃了一下,小声问:“有窃听?”
林森和甄鑫摇头。
甄鑫:“不确定是不是有,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能小心一点就小心一点,终归不会有错。”
他们继续牵着女儿在草坪里散步,时不时还指着什么方向,仿佛在说陈年旧事,但从林森和甄鑫嘴里吐出的字眼,满不是这么回事。
林森担忧地问:“周怀和首长的警卫比你早进门十多分钟。他到底拉着你说什么了?是不是问咱们一家人下放时候的态度?还是说打听有有外/国/势/力前来联系我们?”
林见鹿摇头,跟父母实话实说:“都不是。我在车里感觉到他身份不一般,是个能做主的人,所以故意说了一些社会上的不平事,引起他注意。”
甄鑫很想说林见鹿“多管闲事,把自己过好就行了”,但她和丈夫愿意冒险回国,甚至被下放后这么多年都考虑过逃出国,足以证明他们本来就是这种“多管闲事”的人。
——很多事,插手了就是给自己惹麻烦,但良心不允许他们视而不见。
他们一生立志做的事情便是“为万民求福祉”。
因此,即便再担心女儿,林森和甄鑫听过女儿的复述的后依旧笑着点头:“鹿鹿,你做的对。既然知道有不好的事情,那我们就努力去改变。”
“首长也只是一个人,他每天忙于公务,不可能一个人把所有问题都想到。”
“所以,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你能直接把不平事说给他听,那就敞亮的都说出来。”
“发出声音,才有改变的可能。”
林见鹿被夸得脸红,但心里却又有着难以抑制的畅快。
她想过再几十年后,自己做同样的事情,被许多人攻击“想得太美”,但在民风保守的陈旧岁月里,却有许多人心里仍旧燃烧着光和热,会坚定的支持她,告诉她即便冒险也无所谓,去做对的事情。
林森和甄鑫给女儿好一通夸奖之后,忽然又说:“不过,鹿鹿,我听周怀说,你在学这方面有很多奇思妙想,在家时候怎么一点都不跟我们说说。我听到他跟我炫耀的时候,根本接不上话。”
林见鹿:“……”
她忘记了!
穿进小说里面实在是太仓促,她忙着适应环境,忙着备战高考,忙着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忙着给大学报道准备衣服被褥,结果根本想起来跟父母讨论一下高精尖的科研问题!
还有一点就是,虽然小说里面清清楚楚的写出来“朱见鹿的亲生父母是国家顶尖课题主持人,科研大佬中的大佬”,但他们在林见鹿面前的时候,只是两个皱着眉头批改卷纸,忍不住抱怨学生太傻,同一个知识点来来回回讲了六七遍也听不懂的高中老师。
林见鹿一丁点能把小说内容联系到林森和甄鑫身上,下意识忘掉了他们牛炸天的背景身份。
“关于这一点,我可以解释的……”林见鹿声音发虚。
林森揉了女儿头顶一把,随口说:“好啊,吃完饭,咱们就好好聊一聊。”
林见鹿:qwq来了来了,每一家父母都会的“秋后算账”。
她果断转移话题:“父亲母亲,大哥前天带我去外头吃了顿饭,做饭的是‘甄姨夫’。”
“听大哥说,姨夫现在个正经工作,靠拾荒勉强度日。家里头如果有余力,能不能给他安排的职位,别让他在漂泊了?”
甄鑫顿时激动的追问:“他还活着?林曦这孩子,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首长之前就交代过要好好照顾我和你爸的生活了,老甄手艺好得很,把他安排进家里当厨子绝对问题。”
“他现在住在哪儿?鹿鹿,你直接带我们过去,把人接回来吧。”甄鑫一脸着急。
林森扶住激动得险些扭伤脚踝的妻子,拦了一下:“别现在去。等家里收拾得差不多的,再去找老甄。不然你早早把他喊回来,就他的性子,还不得爬上爬下的帮着粉刷墙壁。”
提到装修,甄鑫总算冷静了。
她和丈夫对视一眼,看着女儿略犹豫片刻,然后说:“鹿鹿,你还记不记得,你哪个被抱养家庭虐待的男同学?”
“你们说顾文熙?”林见鹿有点迷惑,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他身上去了,然后随口猜测,“难道他家也平反,你们一起回来的?”
“傻孩子,说什么呢。”甄鑫揽住女儿肩膀,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解释,“我跟你提起那个男同学,是因为咱们家的老宅里也藏着先人的财产。”
林见鹿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房子了?你们不会埋到土里了吧?”
林森被女儿逗笑了,连连摆手:“埋到底下的办法虽然保靠但太多人用这种办法了,几乎所有收缴来的房子都会有人在容易埋东西的地方深挖一遍,看看能不能撅出宝藏来。”
“咱家的东西捐了大半,但还留了一点,想给后人做个念想。那些东西,就在小楼的一楼柱子里。那几根柱子都是支撑房子用的,如果不想把整栋楼都拆了,肯定不会破坏这几根柱子,也就能一直藏住东西了。”
“我跟你母亲被打成反/革/命/□□的时候,都想过这辈子还有可能回来,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甘,所以把祖上留下来的东西都藏进这些地方保存了。”
“那些金银玉器都是真品,价值连城。不过我和你妈妈对这些东西兴趣。以后要是有机会见天日,你就拿去戴吧,留着也是留着。”林森深深的叹了口气,“国内现在对这些老物件太不重视了,发现了也是卖出去换外汇的,太糟践好东西。”
林见鹿最喜欢古代首饰和古代服饰了!
她眼神顿时亮起来,简直像是绽放了烟火,“父亲,都是什么朝代传下来的啊?”
“最老的据说有宋朝传下来的,是一顶莲花冠。我看着有点像像女冠戴的。这些东西,我一个大男人不懂,你要是有兴趣,就看随便玩。”林森十分敞亮的表示,“如果以后遇到难处,别管是不是古董,你就是拿去融了当普通的黄金用,我和你妈也不反对。”
莲花冠?
天呐,是宋代的莲花冠!
林见鹿清清楚楚的记得,以后首都博物馆里会展出一件宋代的白玉莲花冠,搭配发簪前后插戴。
那只发冠给林见鹿看得两眼冒心,想到她家里居然祖传了一个!
这是什么豪奢的家庭!
难怪被全家下放,成分果然非常的不红不专!
“还有呢?还有呢?父亲,还有其他的吗?”她头一次在林森和甄鑫面前显出小女儿娇态,缠着他们跟自己说话。
林森琢磨了一会,猜测女儿是喜欢好看的首饰,所以不提整根的金条,回忆着说:“还有个缠枝葡萄花纹的金丝香囊。”
林森伸手比划了巴掌大的尺寸,不太确定的说:“可能这么大?或者再大一点,不但能在里头装铜钱、银角子,中间还有个嵌套的内芯,可以打开放调配好的香料,出门前点上,随身带着,一整天都能把衣裙熏得香香的。”
“我小时候还见你祖母戴过呢。”林森回忆着自己的同年,露出怀念的眼神。
这一回,他和甄鑫都再提“把东西捐出去”的话,因为这些东西带着他们的回忆,哪怕有价值,他们也舍不得。
林见鹿看着父母脸上的神情,灵机一动,忽然问:“父亲,外祖母当年穿的什么样衣服带着这只金丝香囊的?您能给我说说吗?”
林森回忆着母亲的音容笑貌,神色变得越来越柔软。
他轻轻颔首,用无比怀恋的口吻说道:“你祖母最喜欢穿石青色的倒大袖短袄,搭配马面裙,简简单单的在脑后盘一个圆髻,插上两三朵应季的绒花。她是天足,在我记忆里,你外祖母永远穿着有精美刺绣的登云履,手里做着绣活陪我读书。”
“祖母穿的衣服裙子有什么纹样?颜色上是怎么搭配的?”林见鹿继续追问,问题非常详细。
“你祖母最喜欢石青色的缠枝葡萄花纹上衣,下裙倒是说不准,不过紫色和红色的裙子最多。裙门上常常被她装饰的异常精美。”
“我幼年时常怀疑,母亲既然能在裙门上作画,为何说自己毫无才学?在我看来,她的画作比父亲强多了。”
林森摇头苦笑:“长大才明白,哪怕母亲再优秀出众,也人在乎她的才学,所有人都只盯着她的肚子。”
“这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林森摸了摸女儿的头顶,对她郑重的表示:“鹿鹿,你赶上好时候了,女人能够跟男人一样读书、工作。”
“如果有谁告诉你,回家被人养活着不用自己拼搏是件好事,千万不要听信对方的话。”
“只有家畜才会过仰人鼻息的生活!”
“一旦你把读书和工作的权利交给其他人,就等于你把左右自己命运的权利也交到对方手上了。”
林见鹿当然懂得这个道理,这是后世无数女性用血泪总结的经验。
她以同样郑重的语气向父亲承诺:“您放心,我不会虚度自己的时光,把人生消耗在无意义的内宅生活。比起家长里短,我更爱星辰大海。”
“希望我的女儿能像《钢铁是怎样练成的》主角那样,坚持目标,一往无前。”
“我会的。”林见鹿说着,伸出小指跟林森打钩。
作者有话要说: 1“《资本论》……走私和贩卖奴隶就是证明。’”引文,出处见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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