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的嘴怎么了
此时的贺岁之眼角带笑,眉目含情,薄唇微张,又似笑非笑,欲掩非掩,那双上挑的眼睛将目光落在宣纸上,尔后偷偷瞧一眼对面的人,又捂嘴轻笑。
端的是小家碧玉,不胜娇羞。
裴惊松正冷了一下,这样的贺岁之就是前世情正浓事他也未曾见过。
“哪里会将你画丑。”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你本就生得这样好看,就是画得再好,也不及你万分之一罢。 ”
说罢,他铺开宣纸,毛笔蘸墨,开始再纸上做起画来。
脱了周生的福,裴惊松这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的纨绔子也能享受一把妙手绘丹青的意趣。
画完一笔,“周生”又抬起头仔细端详面前的“柳丽娘”。
贺岁之此刻坐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安静得很。
前世他就是这样,沉默古板,偏偏人又倔强。
裴惊松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他了。
贺岁之长相不算柔媚,甚至有些凌厉,眸子里总是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可偏偏那双眼睛又向上微挑着,像是旷野的狐狸,无端为这凌厉平添几分多情。
往下是高挺的鼻梁,裴惊松从前老爱用手刮他鼻子,把人惹急了,反手就能给你招呼一下,凶巴巴的,跟动物似的。
再往下,是那张嘴……裴惊松咽了口口水。
他不太明白这到底是“周生”的动作还是……
那张嘴,裴惊松亲过的。
在后湖边,在楼阁下,在灯火阑珊处,在四方人间里。
他知道那张嘴不留情,说话无趣死板。
他也知道那张嘴能化作绕指柔,晓春水,用力狠了,就容易红,还容易发肿。
而那嘴的主人拿那双含着怒意的眼睛瞪他的时候,往往能换来另一种形式的道歉……
那是……
他盯着那红色的唇,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面前的人显然明白了他的意图,佯装躲避,娇嗔着看他,却又欲拒还迎,缓缓迎上。
不是吧,周生看着这么老实,原来竟会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
裴惊松心里腹诽,丝毫不提自己当年大庭广众之下吃人家豆腐的光辉往事。
眼看二人距离越来越近,裴惊松不受控制地伸手抚上他的唇。
“我,我能亲你吗。”他听见自己说。
面前的“柳丽娘”瞪了他一眼,扭头道:“你,你要亲就亲咯,这种事还要问我。”
“周生”咽下一口口水,慢慢凑近面前这人。
周遭很安静,裴惊松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打鼓似的在心里响。
太近了。
他能清楚地看见贺岁之脸上每一寸皮肤,根根分明的乌黑的长睫毛,瞳孔里的纹路和唇上细微的纹路。
贺岁之眨了眨眼,猛地朝他凑近:“你行不行啊,我等好久了。”
裴惊松心里还没来得及动作,身体却已经快人一步靠上前去,狠狠堵住了那张嘴。
和从前一样,贺岁之的味道。
面前的人睁大眼睛,像某种受惊的动物。
裴惊松从他身后伸手扣住他的头,手指紧紧插入发丝中,他们靠得这样近,贺岁之身上全是血腥气,但是裴惊松不在乎,他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裴惊松心里苦笑,他哪里是什么将军,不过是一介小贼罢了。
借着别人的名义,打着被控制的旗号,用这样不光彩的方式偷得一个吻。
带笑的,楚楚动人的贺岁之,冷冽的,严肃认真的贺太傅,哪一个都不属于他。
无所谓。
他心里苦涩,嘴上毫不留情,只要这样狠狠地狠狠地吻上去,什么都不问……
裴惊松凶狠地咬住他,他嘴里尝出了血腥味,也许是他的,也许是贺岁之的,他不在意。
他只是“周生”,面前的人,也只是“柳七”。
就像一场戏。
太阳在这幻境里升起来了,二人慢慢睁开眼睛,周遭的一切都变了模样,他们身上的禁制解开了。
贺岁之首先回过神来,伸手推开了裴惊松,一下站得老远。
他用手背擦了下嘴角,手上瞬间出现一抹鲜红。
“那,那个。”他不自在地开口,“禁制解开了,这方幻境……马上就要塌了。”
像是应验他这话似的,周围很快开始摇晃起来,梁上的灰尘不受控制的掉下来,桌椅笔墨缓慢移动。
裴惊松没说话。
他不说话,贺岁之也不敢贸然开口,刚才那个吻,有私心的又何止裴惊松一人呢。
他偏头看裴惊松,捏紧了宽大的袖口。
嘴上的破口还在隐隐作痛,他哪里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沾了幻境的福罢了,裴惊松肯定要恶心死了。
这厢他心里风起云涌,裴惊松靠在门口同样波澜起伏。
他心里叹了口气,幻境的限制一解除,贺岁之就迫不及待地推开了他,难为他前世虚与委蛇只为杀他,今生又苦于幻境只得被他轻薄。
裴惊松恐怕贺岁之早已恶心透了他,说到底,自己不过是沾了这幻境的福罢了。
二人站在房间两角,心里一起叹了口气。
这时不远处的墙壁似乎出现了一道裂痕。
“裂缝出现了。”贺岁之看着前方,“我们赶紧出去。”
裴惊松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甩开,快步跟了上去,如果不想再死一次的话,出去之后,就再也不要和贺岁之有任何牵扯了。
那裂缝越来越大,两人找准时机一前一后冲了进去。
贺岁之看着裴惊松的背影,心里打定主意,上一世的错误已经无法挽回,这一世是定要和裴惊松纠缠到底的。
二人就这样各怀鬼胎,一齐掉了下来。
“哇哇哇!!!你们总算回来了!”萧然冲上去,“你们再不出来,国师就要做法把你们捞出来了!”
“太医,太医!快来给贺大人看看!”
裴惊松经过一阵眩晕,这才发现萧然这小小的房子里挤了不少人,他扫视了一圈,没发现萧然嘴里的国师。
“吵死了。”裴惊松按了按头,“再说话就把你踢到池子里去。”
难得的,萧然竟然没接他的话。
他指着贺岁之瞠目结舌:“大,大人……你的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