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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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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惊松,裴惊松?”

    “喂,姓裴的,你别装死啊!”

    “裴惊松……”

    裴惊松下意识皱眉,意识渐渐被一声声讨厌的声音唤醒,萧然怎么会在这里?阵法被破了吗?那贺岁之会不会……

    “裴惊松!”

    裴惊松猛地睁开眼,萧然那张放大的死人脸猛地怼在他眼前:“你醒了?”

    裴惊松皱眉,起身将两人距离拉远了些,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喂,你至于这么嫌弃我吗?别以为我打不过你!”

    “我只是不喜欢和人离得太近……”裴惊松开了半口又止住,懒得和这傻子费劲巴拉地解释,直截了当地问,“别废话,快说。”

    “哦,那可就说来话长了……”萧然拉长尾音悠悠道,转头看见裴惊松一脸“说快点捡要紧的说不然我就劈死你”的神情,又生生止住了。

    “你和贺大人离开之后,我可一刻也没闲着,正想着出去找那女鬼干上一架的时候,没成想她自己找上门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她一见我就吓得赶紧撒腿逃跑,我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呢?于是我将计就计,紧随其后跟着她眼睛一闭就来到了这里,还不到一刻,你就进来了。”

    裴惊松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约莫是一处郊外圣地,流水潺潺,蓊蓊郁郁,看环境和屏风上绘的应是同一处地方,若不是这般古怪,倒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所以你是被女鬼抓进来的?”

    “喂,这怎么能叫抓?我是跟,跟……”

    “别放屁了。”裴惊松伸手捂住他的嘴,“有人来了。”

    果然,不远处传来几个女子的声音,听着年纪都不大,萧然吓得睁大了眼睛。

    想必这些就是屏风上的女子,裴惊松心道,猫着身子拖着萧然藏进了草垛后面。

    “周郎,你准备画什么?”一女子笑问。

    半晌,一男子开了口,声音温润如玉:“不如画一副春日宴游图吧,你,我,盈盈,阿纤……把你们都画上去。”

    “真的?画我穿那件白纱细纹的衣裳好不好,你夸过的。”

    “我要画在周郎旁边……”

    “我给你研墨,将我画得丑了,我可不依的。”

    “……”

    周围的女子叽叽喳喳地闹做一团,男子则一语不发,看来倒是个吃得胭脂的。

    裴惊松可以肯定他就是画上的黑衣男子,又听那些个女子唤他“周郎”,想来他就是那女鬼心心念念的,但是看这般模样,又绝不像是个专情的,原来竟是个薄情郎。

    这就难怪了,想必那女鬼被这周郎伤透了心,死后化作厉鬼,专挑男人祸害。

    他靠在草垛上,嘴里叼了一根细草,眯着眼睛想道。

    “不对,你还记得那话本吗?”贺岁之的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

    裴惊松吓得差点弹了出来,转头就发现贺岁之以一个及近的距离蹲在他身边,半边身子靠在他肩上,发丝落在他脖颈上,搔得他有些痒。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压低声音问。

    “刚才。”贺岁之也压低了声音,嘴唇凑在他耳边说,“你刚才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哦。”

    说话就说话,你凑这么近干什么,成吧,压低声音不能被人发现,是该凑得近些,这倒也说得过去。

    裴惊松很没原则地说服自己。

    “你还记得那话本上说了什么?”

    几乎是瞬间,裴惊松福至心灵豁然开窍。

    “说的是江南柳姓富商家出了个女儿,行七,唤作柳丽娘,那柳丽娘生得标准,和卖画的周生私定了终身……”

    “不料周生不久后选入宫中,因为画作不合皇帝的意,被打死了,柳丽娘伤心欲绝,便找了棵柳树上吊自行了断了。”

    萧然听罢,叹了一口气:“原来竟是一对痴男怨女。”

    “你看他这样像什么痴情种吗?”裴惊松看着坐在莺莺燕燕中间的周生,嗤笑了一声,开尊口下了评价,“癞蛤蟆玩青蛙,长得丑玩得花。”

    如果说骂人顶多算情之所至,气上心头,骂死人那就是纯纯损阴德了,甭管生前多大仇怨,死人的坏话是一概不能说的,显然裴惊松自以为阴德厚重,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贺岁之和萧然则对此默契地一致保持沉默。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萧然弱弱地说。

    “我修炼,咳,云游的时候,见过这种幻境,这是人死之后幻化而成的执念附着在物件上形成的。”

    “要出这样的幻镜,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让幻境的主人自愿把我们带出去。”贺岁之道。

    “这怎么可能啊,那女鬼早就恨死我们了,费尽千辛万苦才把我们坑进来,怎么会自愿带我们出去,况且咱们现在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萧然嘟囔道,“这不是完了吗……”

    “不见得。”裴惊松把嘴里的细草拿下来,和贺岁之交换了个眼神,很快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相同的讯息。

    敌不动,我动。

    想必两人都想到了一处,既然那女鬼对周生如此情深义重,只要把握住周生,用周生之魂来胁迫女鬼,便可轻易让她心甘情愿放他们出去,等出去了再来毁这女鬼不迟。

    贺岁之道:“我去吧。”

    裴惊松难得没反对,靠在草垛上没说话,等了半天,贺岁之蹲在身旁迟迟没有行动。

    裴惊松有点困惑:“你要是怕就好好待着。”

    “不,不是。”贺岁之低着头否认,耳尖泛起一点点血色,小声支吾着问了一句,“你……不给我辟邪吗?”

    他垂下头,说话的时候过长的睫毛搭下来,巧扇样的,像两片鸦羽落在脸上,裴惊松从上面看过去,低垂的眉眼显得整个人格外柔和。

    这一世的贺岁之这么胆小吗?

    看见裴惊松半天没反应,贺岁之忙道:“没有也没关系,我就是……诶?”

    裴惊松扯过他的手,面带嫌弃地握了一瞬,随即松开,皱眉道:“麻烦死了。”

    贺岁之没忍住笑了一声。

    裴惊松心里烦躁得很,猫挠似的,“啧”了一声,他理智上不愿与贺岁之交好,情感上却又一塌糊涂,他打定主意,出去后定要与这烦人精做个了断的。

    萧然:……你们在说什么?

    “你安静呆着。”贺岁之抛下一句,起身从草垛后面朝那男子走了过去。

    男子听见了动静,将眼睛从画作上移开,盯着贺岁之瞧了半晌,似乎在想为何这里会多出一位男子。

    但死人之魂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他只微一偏头,忽而开口笑道:“公子生得好俊俏,不知在下可有福分为公子作画一副?”

    他身旁的莺莺燕燕瞬间安静了下来,用怀有敌意的眼光打量着贺岁之。

    贺岁之长身玉立,长发微束,迎着幻境里万年不变的风轻轻拂动,他坐在周生面前,开口道:“好啊。”

    周生提笔展砚,贺岁之端坐不动,不到一刻钟功夫,他便吹干了墨痕,将画呈给了贺岁之。

    “雕虫小技,让阁下见笑了。”

    贺岁之迎着周围女子几乎是怨毒的眼光接过这幅画,略略瞥了一眼便将画放下了,微一点头: “确实是雕虫小技,无怪乎难登大雅之堂。”

    周生脸色微变了变,与此同时,贺岁之感到一阵冷风从后面袭来,他勾了勾唇。

    几乎是在那女鬼出现的一瞬间,裴惊松迈步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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