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雷声

    林知衡今天的心情格外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终于可以再次成为罗秋恒了。这一次的转变，他等了太久了。

    洗漱完毕，喝了咖啡，吃完简单的早餐，林知衡在平时出发的时间出门了。锁门的时候，他回望了一下他熟悉的屋子，心说大概又要暂别一段日子了。

    今天的天气阴沉沉，完全不是昨天那温暖的样子，老天像是换了一副面孔，显得严肃冷峻。大概，谁都不喜欢要上班的周一吧，连老天都不例外，板起一张脸来。

    林知衡忽然想起，这和那一次他陪毕然去游乐场很相似啊。都是出行的那天，阳光明媚宛若春天，隔天就阴云密布寒风凛冽。路上的行人也都裹紧厚重的外套，行色匆匆。看来果然是今天了。心里有了期待，这样的天气也不再能影响到他带着小雀跃的心情。

    到了医院，开会、带着科室的医生巡房，一切都在既定的轨道上按部就班。只是，每次他准备推开一道门的时候，心里都会生出几分期待来。不过，不管是病房的门还是办公室的门，那门就仅仅是门。几次下来，他多少有些失望。

    午饭过后，雨夹杂着雪，终于飘落了下来。天地间湿漉漉的。下午，是林知衡的门诊时间。当他推开门诊诊室的门，发现一切依然未发生改变时，就知道，大概这一下午，他也只能还在这个时空里当医生了。这么重要的时刻，每每却听天由命，林知衡的心虽生几分怨念，但也只能接受如此的安排。

    相较于林知衡的被动，在他想回去的那个时空里，鹧鸪哨要面临的情况，就主动多了。

    现在，他站在石台前，手已覆上那个机关。他知道，只要他按下去，一切都将发生变化，不论里面是不是有他要找的珠子，他与这个地下古城的缘份，都已经走到了尽头。而这一次，很有可能，他要找的那个珠子，就藏在他面前的石台里。

    只要他按下机关。

    这个时刻，从小到大，大概在他的梦中已经出现过成百上千次。如今，梦想终于要变成现实了，鹧鸪哨却觉得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他的手，并没有按下，只是轻轻在那机关上摩挲。按理说，他此时应该是极为迫切的，但不知为何，他的心却充满犹豫和不确定。也许，是太多失败的经历，让一向果决的他，竟在此时忽然生出些怯意。

    几番摩挲之后，鹧鸪哨抬头看了看了尘。了尘正站在他的近旁，目光灼灼，向他点头示意。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让他对了尘无比信任。看到他冲自己鼓励地点了一下头，鹧鸪哨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用力按下了那个机关。

    只听“咔哒”一声，接下来却是一段时间的沉寂，只有间或“嘶嘶嘶”的轻响，表明他刚才按下的机关正在被激发。

    不多时，连那“嘶嘶”的轻响也消失了。在一片安静中，空气里忽然生出了几分震颤，接着，从地底深处传来一声闷响，那声音极深远，好像是从一个点发出来的。但发出之后，就从那个点接连响起隆隆的闷响，那隆隆声，像是生长着一般，向上蔓延，不多时就传到了脚下的石板。这并不是那声音的终点，它们沿着石壁继续向上攀爬，蔓延到他们头顶上方，终于，那隆隆声汇聚到一起，在他们头顶的石壁中滚动。他们头顶的石板就好像是天空中的云层，里面有雷声阵阵。如果这是在地面上，那么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而此处，却只是一座地下的宫殿。鹧鸪哨和了尘再次对视了一番，又环顾周围，多年刀尖上的行走，让他俩同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就在此时，那宽大厚重的石台，骤然向下，无比丝滑地嵌入了脚下的石板中，像是一颗钉子霍然钉入了软木，那石台最上面的石板和脚下的石板完全嵌合在一起，竟看不出缝隙来。

    而头顶和四壁中隆隆的声音滚动得更加剧烈，终于，像炸雷般发出了巨响。像是一场酝酿了许久的大暴雨，终于拉开了帷幕。只不过，这个地下世界里下落的，是流沙和碎石。头顶和四周的石壁崩裂开来，奔涌出如水般的流沙。劈头盖脸，向两人砸来。

    好不容易，从缝隙中涌出的流沙有减缓下来的势头，在更深处，隆隆的闷响再次滚动，紧接着，刚刚减缓的流沙又凶猛起来，仿佛得到了补充。更可怕的是，在更远的地方，又传来了滚动的隆隆声。两人在流沙溅起的烟尘中看到，头顶和四壁的那些裂隙也在隆隆声中不断扩展。他们此时，如同在一个脆弱的蛋壳中，那蛋壳已经布满了裂纹。终于，那些裂纹坠连成网，石壁开始一片接着一片随着流沙坠落。

    甚至，是他们进入这个的那个巨大的石门，也呈现出脆弱不堪的样子来，那些鹧鸪哨进门后才在西夏文间生长出来仅他可见的文字，在震颤间散发出莹莹的绿色光泽，终于，让正在砂石间寻找出路的鹧鸪哨看到了。于是，他在错愕间呆立不动，因为那文字告诉他：“开启之后，地宫会在半柱香后整体坍塌。这样方能保护国宝周全。”他猛地回头看向石台消失的地方，那里如今已尽铺满了砂石，除了翻滚的砂石，什么也看不到了。

    接着，那散发出光泽的字，随着石门的崩塌也陷入了翻滚的砂石中。

    林知衡终于送走了最后一名患者，结束了下午的门诊。走出诊室的时候，走廊已经恢复了安静的状态。他拖着疲惫的脚步向办公室走去，伸手推门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但推开后，看到的依然是他摆着病历的办公桌。他叹了口气，坐下。在自己的座位上休息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给顾霏霏的老师打了一个电话，确定了一下她们能来复诊的具体时间。

    既然，还不能回去，那么就要把他在这里事情做好，更何况，还是那个他牵挂的孩子。放下电话后，他决定早些回家。走出住院部大楼，他发现中午飘飞的雪花已经不见了。但云层依然很厚重的样子，好像在酝酿着什么。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为什么他没能回去呢？他不知道，他的脑子有些乱。

    虽然下班的时间已经算晚了，依然赶上了晚高峰的尾巴。大概是因为阴云厚重，天色已经很暗了。他开着车，在车流中缓慢地挪动。

    忽然，在车喇叭的喧闹中，他听到了隆隆的雷声。这个季节，雨常下，但雷声甚是少见。如今，那雷声从极远处滚滚而来。

    难道真的要下雨？听这雷声，还是一场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