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审问
丁如山寄存在藏宝阁古董店里的那个风灯,登记在第12页。前后再也没有和他相关的任何物品的记载。罗秋恒仔细翻了翻,寄存的古董基本都已经卖掉或者取回了,还在店中的,除了那个风灯,还有五件,一支手镯、一个花瓶、一块玉佩、一把扇子、一幅画,都是些民间收藏的普通器物。当然,如果不知道丁如山是寄存人,那个破损的风灯,也应该是个不引人注目的物件。
那个风灯,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器物呢?登记册上没有图,他对古董也完全不了解,但这个物件,却总盘旋在他的心头。
正在想着,巡捕敲门进来告诉他,那个伙计已经在审讯室了。罗秋恒卷起那本登记册,起身去了审讯室。
那伙计正目光呆滞地枯坐在那里,见到罗秋恒进来,彷佛看到了救星。
“探长,探长,这事跟我没有关系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说罢,便眼巴巴地望着罗秋恒。
“你在这家店干了几年了?”罗秋恒没有理会他的可怜。
“六年多,快七年了。”
“每天几点上工?几点离店?”
“午饭后上工,晚饭后就下班了。您看看,我连店里的钥匙都没有,总是老板早上来开门,最后也是老板落锁。昨天店里和往常一样,其实挺清闲的,来的客人不多,大多看看就走了。老板吃完晚饭就来了,我就走了。”
“你们店里最贵重的是什么?”
“一个五代时期的越窑青瓷小罐,老板说那个最贵。还有一块玉琮,老板也放在保险柜里。反正,老板放保险柜里的,都挺贵重的。”
“你有保险柜的钥匙吗?”
“老板才不给我呢。”
“那要有客人想看怎么办?”
“老板家离这里不远,走路大概也只需要十几分钟。如果有客人要看那些贵重的,我打电话叫他过来也来得及。我其实,就是个看店的。原本以为在这里能学点本事,其实啥也没学到,好东西他都不让我碰。不过,在这里上工也算清闲,还有钱挣,这才留下的。”
罗秋恒点了点头,又问,“那客人寄存或者寄卖的物品,有没有特别贵重的呢?”
“寄卖的大部分都卖掉了,留下的不多,留下的没听老板说有多贵重。但那都是老主顾留在店里的,平时老板要我也多上心关照,谁知道,这次都没了呢。”伙计叹了一口气。
“这个册子你见过吗?”罗秋恒拿起放在桌上的那个登记册。
伙计点了点头,说,“这个册子就放在柜台的抽屉里,当然见过。里面登记的,都是刚才说的那些老客户的寄卖品。”
“那这个琉璃风灯,你见过吗?”罗秋恒翻到第十二页,举起来,问。
伙计想了想,说,“就见过一次。这个是老板一个朋友寄存在这里的,不卖,老板也收在保险柜里。我原本是没机会看的。不过,有一次,我来上工的时候,看老板正坐在那里摆弄那个破风灯。那防风的灯罩子是破的,老板在那里摆弄掉下来的残片。灯就放在旁边。他见我来了,就起身把那盏灯和残片都收进保险柜里去了。”
“你见过寄存这个风灯的人吗?”
“从来没有,我到这个店里的时候,它就已经在保险柜里好几年了。那个朋友也没来过。”
罗秋恒有点儿失望,这个伙计,大概也不能提供更多的线索了。他点了点头,唤来巡捕,把他带出去了。
他又吩咐把老板带来。正巧,晓安也带着终于整理好的物品清单来了。罗秋恒打眼瞧去,刚才伙计提到的那些贵重的物件,果然列在其中。这个老板,到底知道些什么,又隐瞒了什么呢?罗秋恒拿着那个单子,心里想。
不多时,洪老板就被带了进来。大概和晓安一起列出所有的丢失物件实在是件劳累且伤神的事情,他现在看起来,有点儿蔫蔫的。
待洪老板坐下,罗秋恒唤晓安给他倒了一杯水。
“洪老板,你这个店开了几年了?”
“再过两个月,就20年了。可现在,诶。”说罢,又从兜里掏出了手绢。
罗秋恒很有耐心地等他把泪擦干,才接着问,“案发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老板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每天早上去开门,晚上闭店,没发现任何异常啊。”
“所有的钥匙都在你手里?”
“对,都在我手里,我天天都随身带着,没有一刻离身啊。”
“你有没有什么仇人?”
洪老板摇头,“和气生财啊,我开门做生意,怎么会得罪人。”
“那……最近有没有朋友来找你?”
罗秋恒看到他目光一滞,然后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摇了摇头。
“怎么列个单子,要这么久?”
“诶,您看,这该死的贼人,不仅偷走了店里的货物,甚至连账本和登记册一并拿走了。我总得慢慢回想。”
“都拿走了?”
“都拿走了。真是把我的店都搬空了啊。”说罢,又要哭。
罗秋恒举起了那个翻阅了好几遍的寄卖物品登记册,问,“那这个怎么解释?”
他看到洪老板的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带着惊讶回答,“这个?这个您是从哪里找到的?所有的账本和登记册我都放在一起了,早上去看的时候发现那个柜子已经空了,我以为这个也一起被偷了。”
罗秋恒点了点头,没有接老板的话茬。他开始随手翻那个登记册,等了一会,像是随口问道,“这里面有什么物件很贵重吗?”
洪老板想了想,说,“还真没有,我们店里最贵的是一块玉琮。还有一个五代的越窑青瓷小罐。还有五幅字画。我都列在给您的那个单子里了。这个册子里登记的,是一些客人放在我这里寄买的,都不算是很贵重的东西。”
罗秋恒再次把那个册子翻到了第十二页,他拿着那个册子走到老板身边,把册子放在桌子上,然后问,“这个物件,是什么人寄卖的啊?”
他分明看到洪老板的身体晃了一下,他伏在桌面上,看了看记载的内容,然后掏出了手绢,这一次却不是擦眼泪,而是按了按额头的汗。然后终于开口了,他说,“这个琉璃风灯的主人,是我侄子的大学教授。怎么他和这个案子有关吗?我听说,他现在在监狱里啊。”说罢,他抬头看着罗秋恒,目光里带着的疑惑是异常真实的。
“你侄子?他现在在哪?”
“诶,可怜的孩子,已经走了18年了。他是学历史的,有一次,他跟着他们教授去外地考古,回来没多久,就得病走了。”老板想起往事,神情有些恍惚。
罗秋恒知道,这个看上去有点和善、普普通通的店主,其实并不简单。他应该是隐瞒了些什么,虽然他的回答都算合情合理,但他的那些身体动作,还是出卖了他。不过,罗秋恒并没有一下子戳破他的谎言,而是对他说,“好,我们会继续调查,您也别太着急,丢失的物件我们都会找回来。”
洪老板当然千恩万谢,但他的眼里,分明写着不相信。
罗秋恒让晓安送他回去,望着他拄着拐杖离开的背影,他陷入了沉思。就在他出门的时候,他忽然叫住了那个老板,“洪老板,您去世的侄子,叫什么?”
“洪珩。”老板回过头来,冲他礼貌地抬了抬帽子告别,这下彻底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