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追夫5
西泽尔大脑一时间只剩下空白, 裴怀清一只手还轻轻抓着他的头发,懵懂地歪了歪头,看着面前这个长相漂亮的男人, 叫了一声:
“哥哥?”
“……”
西泽尔缓缓抬起头, 裴怀清自觉地把手中的发丝放开,搓了搓手指。
凉凉的触感, 就和这个哥哥给他的感觉一样。
“哥哥!”裴怀清忽的睁大眼睛, 震惊道:“你怎么哭了?”
西泽尔眼眶通红地看着他,过于纤长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泪珠, 下面是深邃不见底的金色眼瞳, 带着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疯狂。
裴怀清正躺在对方的怀里, 面前这个哥哥他不说话,让裴怀清有些郁闷又胆怯, 第一眼望见时候的惊艳褪去,他又疑惑地问了一声:
“哥哥?你没事吧?”
他伸出手指, 下意识地想去帮对方擦一擦眼泪,嘴唇还可怜巴巴地抿着:
“别哭,是不是小清惹你不高兴了?”
温热的手指在眼角蹭过, 西泽尔忽的偏过头,握住了裴怀清的手:
“……我没事。”
裴怀清看不出他其实在抖。只以为这个好看的哥哥说的是真的, 毕竟长得好看的人说什么他都会相信的:
“那, 我可以从哥哥身上下来么?”
他还待在西泽尔的怀里。
院长妈妈说过,他已经这么大了,不可以和别人靠得这么近!
“……可以。”
西泽尔怔了怔,而后轻缓地放开了手。
裴怀清赶紧立正站好,冲他露出一个讨好又无辜的笑容。
……
裴怀清失忆了。
不仅如此, 他还无法识字,不记得发生过的一切,也不会使用科技产品。就连智商也回到了七八岁孩童的水平,有时候连基本的话句都说不明白,然后眨巴着眼睛哭兮兮地望着西泽尔。
一开始是非常糟糕的,西泽尔对上对方懵懂无知的眼神,心里就有一块地在陷落。
大概是因为这里只有他一个同伴,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也是他,裴怀清时常如同只委屈的小动物凑近他,而后巴巴地问:
“大哥哥,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睡草垫呢?我好想回家。”
西泽尔就这样回复他:
“我们在旅游途中遇上了点小事,要好好待在这里,等别人来接我们。”
他其实不太会哄小孩子,但裴怀清却是个极好哄的主,西泽尔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拼命点头而后带笑看他:“好的!”
那干净又稚气的笑容总让西泽尔莫名自惭形秽。
他骗了对方,但是还得一直骗下去。
他们还得在这座岛上待上一段时间,西泽尔暂时还没有找到离开的方法。
貌似四面环绕着大海的海岛,实际上是一座吃人岛。
他进过雨林,随处可见的不是虫蚁蛇兽,而是属于人类的累累尸骨。
他们或残疾或健全,或年幼或年长,死状不一,但西泽尔能从他们身上看见不少非人为的伤口,大大小小,是人体实验落下的痕迹。
他们看见的那些海洋也不是海洋,而是巨大的人工养殖而成的湖泊。里面没有普通的食用型鱼类,只零星几只快要灭绝的食人鱼,靠人血为生,西泽尔放了很久的血才吸引上来几只,给裴怀清拿来做营养。
这就是西泽尔曾经在托特法官给他的书中见到的——白鲸岛。
而被裴怀清不小心沾染上花粉的花,其实是一种极强的迷幻剂,足够剂量才会致人死亡,很小几率……会让人痴傻。
书中没有说这种痴傻症状会不会恢复,西泽尔只能眼睁睁看着裴怀清经常做出孩童般稚气的行为,但无法阻止,也没办法恢复,心如刀绞,却不得不接受这一切。
但日子还是得过下去,他更加坚定了要完成这次任务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与议会的一场生死博弈,然而却不知为何,竟然牵扯上了裴怀清,西泽尔只恨自己当初没来得及将利奥波德那些余孽一一杀光。
……
“哥哥!”
裴怀清在吃西泽尔给他烤的鱼,吃的满嘴油光,表情幸福,连眼睛都眯了起来:“这是什么鱼呀,真好吃!”
彼时西泽尔正削一根长木棍,把木头一端削尖做成简易的武器,鱼很快就会吃完,他血量也有些不够了。这里没有其他可以吃的食物,得去雨林深处看看。
听了裴怀清的话,西泽尔放下手中的活计,用洗净后干燥的手背帮裴怀清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眼中原本冷淡的情绪融化了一般,晕染上温情的色彩:
“喜欢就多吃点。”
只要能看到裴怀清高兴的模样,西泽尔是什么都愿意去做的。
裴怀清有睡午觉的健康习惯,即使处在这样陌生的场景下,恒星一到达天空最高处,他就开始犯倦。西泽尔从前不知道,现在清楚之后,自然对其无比包容。
“那哥哥可以给我讲几个故事么?”
裴怀清的记忆有些混乱了,在目前的认知中,他刚刚升上小学,面前有一个对他这么好的哥哥,裴怀清就很喜欢缠着对方,想让他给自己讲故事。
因为他听说,别的小朋友睡觉前都有人给他们讲故事哄睡。
“小清也想要。”
裴怀清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大芭蕉叶盖着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闪着光期待地看着面前五官清冷似雪的男人。
西泽尔根本不会讲故事。
但裴怀清的目光却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击中,根本没办法将真相宣之于口,只能斟酌很久,才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开了口。
“从前,有一个战功赫赫的家族。”他语调平缓,尽力模仿着从前无意间听见的晚间电台声音:“祖上三代元帅出身,祖父在鲁诺玛战役中以跳岛战术闻名,父亲曾于327事件中……”
他开始讲起自己熟悉的家族历史,那是他倒背如流的,唯一称得上“故事”的东西。
可惜,哄小孩不太好用,但裴怀清是个很乖巧不给人添乱的性格,听着听着,他也就真的睡着了。
在哄对方睡下后,西泽尔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原本散发着温柔气质的眉眼骤然锋利起来。
这里的昼夜温差越来越大了,按照这个趋势算下去,过不久,恐怕白天气温要高于四十度,夜间气温要跌破零摄氏度。
必须尽快找到方法。
他脱下在裴怀清面前时时刻刻戴好的手套,走到岩石边。
在这里待了几天,营养剂与余粮已经消耗完,西泽尔舍不得让裴怀清饿着,一直给对方捕鱼吃。
自己则是捡了在折叠空间带的一罐罐抑制剂与修复剂,还有些药,当水和食物吃着。
本来是没有什么的,从前出极限任务时,他也曾不吃不喝半个多月,最终还是靠着坚强的意志和身体素质突破了重围。
但最近一段时间,大概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西泽尔有些力不从心。
但骄傲如他,自然不会将这些东西放在心上,身体的不适于他而言不值一提。
他蹲下身来,在岩石边解开了手臂上缠绕着的绷带,露出一大片刀痕遍布的肌肤。
他手臂上已经没有什么好肉了,因为摄入热量少,身体进入自动休眠状态,就连恢复也比平时慢很多。西泽尔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在小臂靠下一点的地方,面不改色地沿着一道还未愈合的血淋淋伤口,重新用小刀划了下去。
鲜活的血液一滴滴落下来,顺着手臂肌肉结实有力的弧度,沿着手背上突出的青筋,珠般落进了“海水”中。
西泽尔一刻不停地放着血,捏着旁边的血管与小刀,不让血停止滴落,等待了十五分钟,终于游来了一群饥渴的食人鱼。
这些鱼都是由活人血来喂养的,从前岛上有许多人供应着,后来岛被废弃,它们的数量也在慢慢减少。嗅到一股血腥味就开始疯狂地撕咬,甚至自相残杀。
西泽尔冷眼看着那群鱼为了争夺血开始在水中扑腾着撕咬起来,他躲过一只骤然朝他面门飞扑而来的鱼,手腕翻转,轻而易举将它牢牢捏在了手中。
剑齿尖锐,那鱼被攥在手中,还锲而不舍地“咔咔”张着狰狞的嘴要来咬,西泽尔眯了眯眼,手指毫不留情一使力,鱼很快死去,翻着丑陋的眼白失去了声息。
很快,西泽尔把几条鱼收拾好,甚至还给它们一一挖去眼珠,合上怪异的嘴。
不是他有多么强迫症,而是失去记忆后的裴怀清,在看见这些鱼的时候差点被吓哭,还像只猫一样紧抱着西泽尔的手臂后退了两步。
西泽尔喜欢裴怀清的接近,甚至可以说很珍惜。毕竟他知道,等对方一恢复,自己就再也不会得到这些温情了,裴怀清会更加讨厌他。
但他仍然对于能够吓哭对方的东西,报以不加粉饰的恶意。
做完这一切还没有到该叫裴怀清起床的时候,西泽尔抽空做了个帘子,好歹能挡住外面一点炽热的阳光。
他看了眼天色,握紧手中的刀与尖锐武器,在刺眼的白昼中走进了雨林。
……
裴怀清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半黑了。
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起了床,有些懊恼。
西泽尔哥哥怎么没有叫他呢?明明说好了晚饭要一起做的,而且他人也不见了。
洞穴内很寂静,裴怀清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起床时的细微摩擦声,甚至平稳的心跳声。
怎么没有人……
裴怀清有些害怕。他现在心智只有七八岁,身边没人,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被抛弃了。
毕竟他已经被抛弃过几次了……
外面的光线已经很弱了,但西泽尔给洞穴内安装了一个简单的发光装置,裴怀清借着光,就这么蜷缩着坐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外面。
没多久,一个挺拔的身形从夜色中而来。
西泽尔刚刚进洞穴的时候,就被裴怀清眼底朦胧的水雾吓到了。
“怎么了?”
他顾不得自己还没有处理的伤口,手臂一甩丢下自己方才猎到的东西,半蹲在裴怀清面前,鹰般锐利的眼睛在对方身上急速地扫视着。
“是哪里不舒服么?”
他尽量放缓了声音,裴怀清却眨了眨眼,瞬间把那滴水珠眨掉。
他掀开身上的“被子”,朝西泽尔扑了过去:
“你怎么才回来呜呜呜!”
他抓着西泽尔的手臂,拉着他的袖子,气呼呼控诉道:
“我等了你十分钟了!”
西泽尔被拽着袖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惨白得不像真人,在微黄的光晕下却没有让裴怀清看出哪里不对劲。
“对不起。”
西泽尔想去摸一摸裴怀清的脑袋,转而却顿了顿,收回了手。
裴怀清不喜欢自己摸他。
而且他的手上,还渗着血。
很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