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盗窃
李桂儿几日里来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也并不往张楚和王氏的身边凑，只是偶尔听着祖母吩咐，装作无意, 将厨房中王氏给张楚炖好的一些补身子的东西，送去给郭季秀。
可是郭季秀哪里肯理他，虽说读书人两耳不闻窗外事, 但是出身农家的读书人哪里能够真的如此。他不理俗物，但是并不是不通俗物。这个年纪比他大些, 辈分却比他小些的亲戚，最初自家的这个糊涂的姨母是想介绍给二哥的, 但是可能是二哥已经娶亲的缘故, 所以自己可能就入了她们两人的眼睛。
不提双方亲戚的十分, 辈分的差距，更重要的是，大嫂王氏曾经之前提起过, 这个李桂儿的人品也实在是堪忧的, 作为亲戚的相处来讲, 也是要防备着的。
这几日下来, 他也实在是领教了一个胡搅蛮缠的女子的可怕之处。一个人若是心中并无礼义廉耻, 那么旁人的眼光对于她来说，可能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明明是自己的嫂子做好的东西, 可是这个李桂儿, 却是私自端过来向他卖好，自己嫂子的手艺他又如何不清楚。何况这位李桂儿怕是除了吃饭，平日里都没有进过自家的灶间吧！哪里能够有时间做出这样的吃食呢？
第一次他只是不动声色2地拒绝了，并未有想过伤害她自尊心的想法。只是后来，他实在是低估了这个李桂儿的下限, 还是一如既往，这反倒让他觉得难堪。
不堪其扰之下，他只能私下里找到了二哥，想请二哥代为向二嫂道歉。
郭仲成听后，自然是觉得愤怒万分，因为没有人和他说，他倒是不知道这段时间自己为妻子找来的补品竟让人截胡了。
三弟拒绝之后呢，那些东西都上了哪里去？不用多想，铁定就是进了那个女人的肚子，毋庸置疑。
其实张楚这边也不是完全的逆来顺受。郭仲成千辛万苦寻来的补品，不管是否名贵，总是他的心意，大嫂王氏和她又是耐心地熬煮。然而，就是人稍微离开那么一会，这些东西就不翼而飞。最开始有想到几个孩子，小的自然是不可能做这些事的，玉兰也没有这样的理由，而且又一直和她们在一起。而世平呢，平日里无事哪里会进灶间，就算进去也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他一向是个知礼的孩子。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暂时住在家中的那对祖孙了。
张楚并未生病，这些补品本就是为了补身子，平常人自然也可以吃，因此她总是会拉上玉兰和两个孩子一起，这样子心中也不会有很多的负罪感。
最初王氏并不同意让玉兰来分吃，只是张楚说刚好也给玉兰补补身子，古代的女子嫁人年龄太早，她这么说，王氏心疼孩子，自然会同意。张楚还劝说王氏也一起吃点，只是王氏却是死活也不愿意，说自己已经生育了四个儿女了，早就不需要了。
张楚听后还是劝说，但是未果。
等到两人怀疑到陶老太和李桂儿的身上，来了一招引蛇出洞，最终让她们抓个正着。不过抓住了又能怎样，人家只是说自己饿了，瞧见灶间有吃的，便想着可以吃。认了错有什么用，哭哭啼啼的，还以为自己在这边受了什么委屈。
等到让人走了，眼不见心不烦，王氏才嘀咕道：真不如自己吃了也好，省得反倒便宜了这些吸血鬼。
之后两人再煮些或者做些什么东西，俱都在那边看着，虽然东西不是很珍贵，但是却不想便宜了那些不劳而获的人。后来，便也没有发生之前那些情况了。
郭仲成因着这些事情询问张楚的时候，张楚自然是告诉他，她和王氏已经想出办法解决了，因此没有拿着这些烦人的事情去打扰他。
既然自己的妻子和大嫂她们已经有了妥善的解决办法，郭仲成便也按下不表，毕竟这些家务事还是需要女人来做，他一个大男人和那种女人一般见识也未免有失风度。
李桂儿再也从厨房里等不到什么东西，心下就觉得生气，觉得这个郭家实在是小气的厉害。明明自家过得不错，偏偏还是防着自己，她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心中憎恶的厉害，觉得他们这些人都是表面上装的好态度，背地里却看不起她们。
趁着一个下午，王氏出去了，郭家的大女儿玉兰和那个女人也去了院子外面，估摸着一时半会也不会从外面回来。
她悄悄瞅准时机，四下看了下无人发觉，便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个女人的屋子外面，轻轻推开门，便闪身进去。
张楚没有锁门的习惯还是受郭仲成的影响，他对自己的家庭信任的很，有时候自己的屋门都不带关的，张楚嫁给他后，和他同住一屋，出入也仅仅是将门给关上，或者是简单的挂起来，只要屋门不会被风吹开就行。然而，这些就便宜了李桂儿这时偷偷潜进去作祟。
李桂儿进去张楚和郭仲成的屋子之后，直接奔向目的去，到了桌子旁边。
桌子上的妆奁盒子还是一如那日的模样被放置在桌子上，她急切的打开一看，里面确实是有一些首饰什么的，但是李桂儿贪心不足，觉得这些东西并不如自己那日隐约瞧到的多。
事实确实像李桂儿猜测的，那日晚上，张楚坐在桌前梳妆，看到自己那些被她随意堆放进妆盒中的珠宝首饰，心中有些不安。之前这么随意，一是因为在这个郭家，众人也都不是那种小偷小摸的，其次也是为了让郭仲成看到，自己用不到这些东西，但如果他缺银子使用的话尽管从里面拿去换些来，毕竟这些东西她从来不敢据为己有。
只是当日陶老太和李桂儿闯进她的屋子里指着鼻子骂她给她提了一个醒，说不定什么时候还有什么不知礼节的人随意会闯进她的屋子，到时候这些东西岂不是都要被人看了去？
于是，当晚她就从中取出大部分来藏进了柜子中去，放到了最下面，用衣服紧紧地盖着。
可是谁知，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李桂儿贪心不足，她也算是还有点心眼，知道东西不能全拿走，就从盒子里挑出里两三样拿出来塞进怀里。
而后，便开始四处瞅着，将二人的枕头拿起来摸索了一番，又原样放回，之后最终将目光放到了那个柜子里去。
柜子上挂着个小锁，但是却并未锁住，只是乍一看有些唬人，但是将它扭个头就会发觉其实是没有锁住的。
她将那个小锁从柜子的锁孔中取出来，而后就将柜子轻轻打开，手便伸进去摸索着。真的是不出她所料，李桂儿脸上大喜，露出激动的神色。很快便将摸到的东西给拿出来，这一看差点晃了她的眼。
真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这么惹郭仲成那般欢心，竟然为她送了这么多的珠宝，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夫人怕是也没这么多的吧！她挑挑这个，又捡起那个看看，觉得都舍不得放下，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只是听见院子外面猛地一下传来小孩子尖锐的喊叫声，这才让她从这一堆的五光十色中稍稍清醒。狠狠心，将这些东西尽数地揣在怀中，显得倒是鼓囊囊的一片。
但是这些弄好之后，李桂儿仍旧将手伸进柜底去摸索着，从左侧摸到了右侧好似确实是没什么东西了。然而，正当她准备撤回手的时候，却摸到了一件硬硬的东西，只是被衣服包裹着，不多加感受的话，怕是也摸不出来。
她心中又是一阵激动，以为是更好的东西，所以才被隐藏的这么深。
只是将那团东西取出来，却发现包裹在外面的是女子的小衣，嫩红的颜色，李桂儿心中憎恶，也有些嫉妒，恨不得将手中的衣服扯坏。
她狠狠地将衣服扯开，却有些大失所望，里面竟是一个小瓷瓶。
一手就可以握住的大小，不禁有些好奇，拔出塞子后，将那瓷瓶放到自己鼻子旁边一嗅，是股难闻的药味。那个女人把这个药藏的这么严实做什么？难道是什么害人的东西？李桂儿自觉抓住了什么把柄，将瓷瓶中的药丸倒出两粒放进自己的荷包里。而后又细心地将瓷瓶塞子塞好，又重新用那件小衣包裹起来，放回原位。
这才将柜门阖上，走到门边，轻轻推开个缝隙，瞧着院中无人，才一溜烟地跑进了她和陶老太暂住的屋子。
做了亏心的事，李桂儿自然是知道还是早点离开的比较好。虽然到时候郭家人怀疑自己，可是只要她将东西藏好，死不承认，那么他们还能有什么法子呢？至于祖母给自己想的亲事，李桂儿则是已经放弃了，已经死皮赖脸地缠上去了，但是却没有一点收获，连个笑脸也不肯给她。
她祖母嘴上倒是说的轻巧，什么女追男隔层纱，她算是想明白了，什么都不如银子好。有了这些钱，自己俭省着悄悄地花，就算是找个比自己差的也无所谓，日子总能过的好。
她趁着不注意将怀中的那些首饰给藏到自己的包袱里，而后留出一个镯子和银簪，另加两串耳环，就和陶老太说了。
“哎呦！”你这丫头，是谁教你的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怎么到人家家里还是这样呢？陶老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可是李桂儿内心却是毫无波澜，自家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们在一起十几年了，难道还不了解？
果不其然，陶老太下一就就是问道：“怎么？没被人看见吧！你这丫头，下次可不兴这样的了。”
她一手拿过李桂儿手中捧着的东西，嘴上稀罕着，“唉！老太太辛苦了一辈子，还没用过这样的好东西，真是便宜那个不会下蛋的母鸡了，使的这些东西怕是和那些富家太太一样的吧！”
瞧着自家祖母试着往自己的手上硬带着，头上硬插着，李桂儿还是面上乖巧老实，心里头却是回想着：人家的东西可比那些富太太的要多的多。
陶老太满意自己孙女的态度，这个老实孩子，若不是自己看顾着点，不得让她爹娘欺负死。这样想着，就从手中的两副耳环中拿出其中一副来，大方地放进李桂儿的手里，“唉！我这可怜的孙女，祖母疼你！”
李桂儿感动不已，贴着陶老太的膝盖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过了一会，趁着陶老太还在欣赏着手上的镯子，李桂儿就不失时机地开口，似乎是有些担忧，“祖母！你可要护住我啊！我今日拿了那个女人的东西，若是被发现了，孙女可要怎么办呢？”
说完，她呜呜呜地小声哭了起来。
陶老太从喜悦的状态中回神，确实不好办，若是被发现了，那她这张老脸往哪里去搁呢！
“你这个死孩子！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情，若是被他们发现了，你可不要扯到我的身上去，我可没让你去偷人家的东西。”
李桂儿被陶老太拍的死疼，只能咬牙忍着，她抬起头，嘴里出着主意：“祖母！我们借口先回家吧！他们总不可能一下子就怀疑到我们身上吧！等到把这些东西换成了银钱，没有证据，他们怎么敢往我们祖孙身上泼脏水啊！”
陶老太一想，孙女说的是个实话，这些东西想必他们家也不缺，没了以后再挣回来便是，何苦与她们这些可怜人斤斤计较呢？若真是到时候敢找上门来，自己可要替她那死去的早逝的妹妹好好教教这几个孩子了。
“行！就这么办！你现下就收拾东西，我们一会儿就离开。”陶老太下定了决心，既然舍不得把东西还回去，还是早些走比较好。
“唉！我这就去。”李桂儿听话地应下，转头就去收拾东西。
身后的陶老太也不舍地摸摸自己手上的银镯子，而后便将它和头上的发簪取了下来，小心地包好塞进自己的怀里，而后又轻轻在外面的衣服上拍了拍，才一脸满意地笑了。
王氏出门去村中的一户人家家里买了块豆腐刚回来，就看见陶老□□孙两人手中拿着包袱似乎是要出门的样子。
她不由站住脚步，有些惊奇，今儿是要唱的哪一出啊！
“大姨？您这是要做些什么？”她将手中盛放豆腐的篮子随手放在院中的小桌子上，走上前去问候道。
王氏走到前面，眼睛往屋子里一瞧，所以，两人这是将自己的行李都给收拾好了？
陶老太看见王氏突然回来有些不自然，她们二人本来打算就趁着家中主事的几个人都不在，准备胡乱和门外的那个女人和玉兰一说，便直接回去了，省得再问些什么，可是不巧，刚好赶上王氏回来。
这下陶老太只能腆着那张老脸，含糊地说道：“这不是，过来这么久了，想家了，就准备回去了。那啥？就不用送了，我们自己慢慢走回去就行。”
说着，就扭头示意旁边的李桂儿搀着她离开。
王氏赶忙过去拦住，“吃个饭再走吧？总是不急这一会儿时间，回去路上饿了怎么办？”虽然恨不得这二人赶紧走，赶紧走，但是饭总得让人吃了再走啊，他们家做不出那种没礼数的事情来。
陶老太挥挥手，“不吃了！不吃了！”
王氏劝说不下，无奈之下只能进到灶房里拿出她本来准备留给两个孩子吃的鸡蛋出来，“家里也没什么现成的吃食，这几个鸡蛋拿着路上吃。”
陶老太倒是半点没拒绝，两手齐上，抓净了王氏碗中的白煮蛋，就迈着自己的略带蹒跚的步伐，飞速地离开了。
只余王氏在院中凌乱。她瞧瞧手中比那陶老太脸还要干净的碗，又看看她们借宿的屋中还没有好好整理的被褥，都不知道这一会儿会儿时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人这就走了？
晃过神来，这会就算看到她们走时没好好把被褥什么的打理好，也不生气，只要人能离开就好，就是大喜事了。
张楚和玉兰走进来，看见灶房没有人，就走到前面屋子，在世平的房间看到了王氏。王氏口中正在哼着什么不知名的小调，手中忙活个不停，整理着床上。
玉兰疑惑地问道：“娘，她们这是走了？怎的走的这么突然？”这可不是之前这祖孙两人给她们的感觉啊！
王氏笑的开怀，“管她们呢！走了就行，送走两尊大佛，待会儿我们好好做些菜庆祝一下。”
玉兰：“好嘞！”
张楚也不无同意。
两人用过的被子，王氏是嫌弃的，准备先抱出去趁着上午有太阳先晾一晾，再找个时间将被单取下来给洗洗晒晒。
张楚则是听着大嫂的吩咐，去将院子里的她随手放下的豆腐给拿到灶间用水泡着。
世平从山上捡柴火回来，听说自己的屋子被腾出来了，喜笑颜开，自己的屋子终于不用被不相干的人住着了。
他激动的夸下海口，说自己中午能吃好几碗饭，引的她们失笑。
郭伯孝是去了地里看着庄稼过了个冬天怎么样了，家中地也不少，全是他的命根子，农家人嘛，田地大过天。郭仲成则是大清早没有吃早饭就去了城里，说是有些什么事情，张楚也并未在意，他也总是很忙。
中午，家里除了郭仲成没有回来，一家人终于能够亲密地坐在一起，不用和不相干的人一起吃饭，味如嚼蜡。
张楚心下也是庆幸，幸好那两人这么早就决定离开，不然家中什么时候能够恢复以往的平静。
桌子上摆好了饭菜，难得没有外人在场，自然是吃的十足满意。
饭后，郭家老三季秀询问张楚是否还要再继续做些纸张出来，他此前也有送给同窗一些，得到的反馈很好，因此很是鼓励自己的二嫂能够多多做些出来，挣钱倒是其次，家中并不欠缺，只是不要辜负了这番手艺。
张楚听后，很受鼓舞，没想到家中还有一个这样愿意鼓励自己的人。
她很是感动：“如果可以的话，自然会继续做下去。三弟！以后你读书用的纸张，二嫂包了！”
张楚说的满满的。
其实现下这个时候倒也能继续做，只是还是有些天寒地冻，动作起来难免不方便，只能等到春暖花开之日了。
晚上，张楚回头房间，坐在桌前拆开头发，把头上一根普通的银簪取下，放在桌面上，而后松缓了下头皮，就上床歇息了。
她倒是没有注意到，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屋子已经遭到了盗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