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谋算（1）
宋夏之间的战争如火如荼，辽国与金国也没有闲着，八月，女真进攻黄龙府的消息传到广平淀，也就是辽国冬捺钵的所在地。
正在鹿儿山打猎的天祚帝，突然得知这份奏报，脸上显得十分震惊。
虽然他长期不理政务，但丢失黄龙府意味着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达鲁古城是讨伐女真的前哨站，那么黄龙府就是阻挡女真走出东京道的一堵墙，而今，前哨站早已丢弃，现在女真人正在谋划推翻这堵墙。
这黄龙府一旦没了，那辽国东京陷落，就是时间问题！
沉吟片刻后，天祚帝下达了加快各地大军集结的命令，然后继续回到茫茫大林中，毕竟，这是将士们辛辛苦苦围的猎，怎么也得打完才行！
等天祚帝回到捺钵，已经是九月初，一进入捺钵大帐，萧奉先就请求奏对。
“陛下！”
“何事？”，天祚帝略带慵懒，长期的围猎的虽然很开心，但是毕竟是项耗费精力的运动，天祚帝也是有些疲惫。
“陛下，前日从女真那边，来了一封告罪书！”，萧奉先谨慎的措辞。
虽然女真现在自己建国了，但毕竟这大地上的三大强国都没有承认过，身为辽臣，萧奉先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辞。
“嗯？”，耶律延禧的精神一下子就上来了，还略带些喜色，“拿来看看！”
“陛下”，不知怎么，萧奉先看上去有些为难，而天祚也注意到他的表情。
“怎么了？这份告罪书有什么问题么？”
萧奉先见耶律延禧问起来，也就不再扭捏，“陛下，这份告罪书，言辞颇为僭越，臣恐冒犯天威！”
天祚帝眉头一挑，一下子就来了脾气，他倒要看看，阿骨打的这份告罪书，到底怎么个僭越法，让萧奉先这般畏缩。
于是大手一伸，讨要此书。
萧奉先见状，只好递给了天祚帝。
打开奏章，印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让天祚帝有些绷不住，抬头就是“大金皇帝致书于大辽皇帝阙下”。
“混账！怎么敢的！”，天祚帝内心大骂，有些被侮辱的感觉，自己都没有承认这个国家，那就不能算作大金！
按捺住内心的愤怒，天祚帝继续向下看去。
“我大金世奉辽为尊，累有功绩，自杨割太师而始，有平定乌春、窝谋罕之乱。后有破叛逆萧海里之功。本欲尽心竭力，以奉大辽，奈何朝廷腐败，各路天使暴行，屡次蹂躏我族妻女。
边境市易，以次充好，强买强卖。
辽军边将，不谨作为，频繁越境，杀戮无辜。
朕不忍辽庭暴酷，残虐百姓，欲救黎庶于水火，故吊民伐罪，以兵戈之凶，佐天子，明社稷！
以朕单薄之躯，领三千女真儿郎，虽势单力薄，但我等欲以命相搏，还天下一片清明！”
天祚帝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将这份“告罪书”扔到了地上！
这哪里是什么告罪书，明明就是一份檄文，或者说是求战书，通篇没有一个字提到了告罪，都是在细数辽国的罪名。
对于耶律延禧来说，女真之乱，现在是不得不平，就算不为大辽的江山社稷，也要为自己出这一口恶气！
“萧奉先！各地军队集结过来，还要多久？”
听着耶律延禧略带火气的话，萧奉先不敢怠慢，赶紧回禀，“陛下！召集令早已发出，大约半个月后，就会集结于此。”
“很好！下月中，让巫师卜个大吉！”，天祚帝语气有些冰寒，这让低着头跪在地上的萧奉先，不由得后背一凉。
“臣遵旨！”
“还有！女直作过，大军翦除！”
这句话一出，萧奉先的身子都不由得一抖，周围的侍女内侍们，更是连大口喘气都不敢。
天祚帝所说的这八个字，用如今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要对女真人进行种族灭绝！
当然，天祚帝不止这样说，他在诏书中，同样也写了这八个字，这般惊人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大辽。
自然，也传到了金国。
而这消息到了阿骨打耳中，他嘴都差点笑歪了。
若是之前，女真内部或许还有一些族老觉得差不多就收手，那么现在此话一出，妥协派全都没了。
现在女真内部的所有人，都是要死战到底。
天祚帝这句话的影响，不止是让阿骨打这边的生女真没了退路，也让在辽军中担任中层军官和士兵的熟女真，内心产生了动摇。
毕竟耶律延禧说的女真，可没有说是不是生的还是熟的。
虽然知道是说的以阿骨打为首的生女真人，但听到这个命令后，难免生出一丝兔死狐悲之感。
这一切连锁反应，身为起点的耶律延禧的并不知情，就算知情，他也还是会略不在意。
毕竟在他心里，女真不过疥癣之疾，只待亲征，必定如同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
虽然女真没了退路，大家死战的决心更加强烈，但阿骨打觉得还是不够，于是在宗翰和希尹的谋划下，将女真将领以及大军全部集结到了一起。准备来一次“思想工作”，以及战前总动员。
寒风猎猎，已经是十月底，东北的冬天已经到来，在一处空旷之地，上万人聚集在一起，密密麻麻，让这刺骨的天气，又多了一丝寒意。
阿骨打站在台上，大声高呼，“一开始，我与你们起兵，都是因为契丹残忍，我辈儿郎苦不堪言！
为了拯救大家，不得已自立一国！
但辽主如今却要亲征，还说要杀尽女真人！
儿郎们！不是我们要死战到底，而是那耶律延禧不给我们女真人一条活路！”
阿骨打扬天长泣，以小刀剺面，血流如注，“不如，将我完颜部一族杀尽！你们且去投降！尚能转祸为福，保存性命！”
此话一出，以婆卢火为首的非完颜部将领急忙出列表态，“都帅！事已至此，我们婆卢火部惟命是从，愿跟着都帅，干他娘的！”
紧接着，蒲察、纥石烈、铁骊部等首领，都跟上来表态，愿意跟随阿骨打死战到底。
这也由不得他们，哪叫天祚帝把话说的死死的，要杀他们全家，这时候还祈求辽国的原谅，怕是有些来不及。
再说了，完颜部一倒下，其他各部和案板上的鱼肉有什么区别。
这个年代，灭个族，从上到下杀个干净，又不是没发生过。
紧接着，在宗翰与希尹的鼓噪下，所有士卒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到以前各路银牌天使的丑恶嘴脸，吃他们的食物，拿他们的财物，最可恨的是，还要睡他们的妻女。
新仇旧恨，一下子就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火苗。
“杀光辽狗！”
不知谁一声大喝，而后女真军中，爆发出了阵阵吼声，大家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就找辽军拼个你死我活。
阿骨打在高台上见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