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暗流涌动（16）
开封城外，陈负九家。
宋朝阳听着尹姝详细说着昨日的事情，偶尔抬起头，打量一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张管事。
他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陈大哥真的是个狠人，三巴掌打死一个高手”。
第二个反应就是“自己该抓紧习武了，我可不想练了十年，最后被某人三巴掌打死”。
但关于这庆会管事的处理，宋朝阳的内心有些纠结，因为他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私设刑堂，直接决定别人的生死。
前世更没有这种经历，这一世突然面对这种情况，长久以来形成的道德价值观，让他的内心不免有些抵触。
但问题来了，放这管事回去，后面的麻烦可能会更多。
陈负九手脚十分干净，没有留下把柄，现场的所有人都被他杀了，只有这个管事在尹姝的劝说下留了下来。
宋朝阳知道，陈负九不愿意暴露自己，不然也不会十来年都在厢军厮混。
若自己不做这个决定，陈负九大概率会表面奉承，私底下干掉这个管事。
他能把管事留到现在，无非就是在尹姝面前，表现出对宋朝阳的尊重。
若是自己让陈负九难堪了，那两人的关系也到头了。想到这里，他还是狠下心来，做出决断。
“陈大哥，这家伙居然想要伤害尹姐姐，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此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而被打断腿，关了一夜的庆会张管事，早已奄奄一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他扭曲的腿骨，宋朝阳知道他可能是因为感染而引起了高烧昏厥。想到这些，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
而就这么细微，常人无法察觉的不忍，被陈负九敏锐的观察到了。
“那九哥儿，这家伙我就处理了，到时候尸体直接扔城外！”，陈负九语气不咸不淡，仿佛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鸡一般。
“这贼子，竟然想害我妹妹，直接杀了，真是便宜他了！”，说这话的是尹二，他听完尹姝的叙述后，出奇的愤怒。
“大哥，别说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只是这事儿还得麻烦陈大哥了！”，尹姝安抚着尹二的情绪，然后再点头想陈负九致谢。
宋朝阳听着众人的发言，竟然感到有些不适，尹姝姐妹似乎并没有因为张管事的惨状，产生一丝丝同情或不忍。也没人觉得直接杀了张管事有问题，只有他，内心有些负罪感。
宋朝阳原以为已经习惯了宋代的方方面面，彻底融入了这个时代，可当真正残酷野蛮的一面展现在其面前时，他又有些怅然。
“若是在现代，张管事这种人，要经过法律的审判，才能判决，而我现在，可以直接私下将人处死，不用承受任何的社会谴责！”
这种念想，不停在他脑海中盘旋，似乎也在放大他的一些欲望，“这就是支配他人性命的感觉么？”
当然，此事没有人能给他一个答案。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这样的事情总会面对。早一点面对，总比以后面对时出现慌乱要好的多。
“九哥儿！陪洒家一起去吧！”，陈负九突兀地说到。
众人有些惊讶，不明白为何陈负九要拉着宋朝阳一起，一个九岁的孩子，为何要去经历这种事情？
“陈大哥，这不太合适吧！殿下毕竟”，尹二觉得不妥，来自于对宋朝阳的关心，以及对于皇权的崇拜，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一个九岁皇子亲自去接触呢。
但没等他说完，就被陈负九打断。
“九哥儿，你自己决定，去还是不去？”，陈负九眼神直直的盯着宋朝阳。
宋朝阳缓缓站起身来，当陈负九邀请他时，他的内心竟然有些许激动，些许害怕，还有些好奇，这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没有犹豫多久，他便答应了，“尹二、尹姐姐，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吧，我去去就回！”
宋朝阳说完，就辞别尹氏兄妹，跟着陈负九，出了院门，“道长，有劳带着我一下！”
吕洞宾沉默着点点头，和陈负九两人，一个抓着垂死的张管事，一个带着宋朝阳，向远处的密林中飞去。
落地之后，陈负九只是看了宋朝阳一眼，将张管事随意地扔在地上，“九哥儿，你方才有些不忍吧？”
宋朝阳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这些细节，竟没法瞒过陈负九这样的人间顶级武道高手，看来以后在他面前，不能轻易有情绪波动。
“陈大哥，我只是有些不习惯，经历一次就好了！”
“当！”，一把刀扔在了宋朝阳面前。
“那就经历一次吧！”，陈负九冰冷的话语，仿佛十二月的寒风，让宋朝阳浑身冰凉。以往的人伦道德观念与眼前的野蛮行径产生的强烈碰撞，让他大脑“嗡”的一声。
“把刀拿起来！”，陈负九怒喝，宋朝阳被震的一惊，身体不自觉的跟着陈负九的话动了起来，缓缓把刀拿在手中。
前世官员生涯的积累，强大的内心，支撑他握紧了刀柄，深吸一口气，摒弃了一切杂念，他不断暗示自己，这已经不是现代文明社会了！
待心定下，他迈开步子，缓步上前，走到了已经陷入迷糊中的张管事面前，被高烧折磨的张管事，嘴里留着口水，气若游丝，这一刻，宋朝阳能听着他嘴里呢喃着，“不要杀我，不要杀”
“他也有妻儿吧，说不定家中还有一个老母亲，在等着他回家。他也是个人，从呱呱坠地，到蹒跚学步，再到及冠，踏入社会，结婚生子”
想到这些，宋朝阳的心脏开始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这时，陈负九走到张管事身边，蹲了下来，手指落在了他的心脏位置，点了点。
“九哥儿，这把刀洒家时常保养，非常锋利，稍微用力，就能把一头猪劈成两半，不会被骨头卡住。”
陈负九缓缓的说道，一只手还在张管事身上比划，仿佛张管事就是那头猪，“这儿！是他的心脏位置，你过来用手摸摸！”
这些话犹如魔咒一般，领着宋朝阳，将手摸向张管事的心脏，一接触，他感受到了微弱的跳动，仿佛在提醒他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就是这里！九哥儿，看准了！一刀下去，这人就不用忍受痛苦了。”，陈负九顿了顿，“当然！最好的方法是一刀把他头砍下来，可惜九哥儿你的力道不够！”
宋朝阳的呼吸变的急促了起来，这让他想到了以前市里出现了重大车祸，他去指导现场时，第一次见那种残肢断臂的修罗地狱景象，他也是这般。
“忘了给你说了，九哥儿，昨天我要是没去，我们王管事会比这般景象更惨，大概率四肢被打断，晾个一两天，承受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后，被那些天杀的扔在这山岗上，那些畜生只会更残忍，会让野狗将王管事啃食干净！”
陈负九如同恶魔低语一般，“当然，他是有意识的看着自己被一点点吃掉的！”
想到那种场景，宋朝阳忍不住的犯恶心，但他忍住了。对眼前的张管事，慢慢生出了一种名为恨意的东西。
“尹娘子可就惨了！”，陈负九再次开口。
“小娘子生的这般漂亮，大概率会被这些畜生侮辱很久，待到尹娘子不成人形了，这群狗日的也腻了，就会把尹娘子脸刮花，衣服剥个干净，扔在这山岗上，埋在某个不知名的土坡！”
“不要再说了！”，宋朝阳怒喝一声，在这一刻，愤恨的情绪让他把对生命的尊重完全抛弃，他突然发现杀死张管事，不再是那么难了。
双手执刀，对准那跳动的地方，宋朝阳猛地向下一压！
预想中的鲜血四溅并没有发生，只见陈负九的大手牢牢锁住他的双手，刀尖停留在心脏上方一寸的地方。
“陈大哥，为何？”，宋朝阳转过头来，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陈负九将刀缓缓收起，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九哥儿，洒家这般做，你会不会反感？”
宋朝阳呐呐无言，“我”
“九哥儿，你很聪慧，非常聪慧！而且你根骨极好，还修了洒家的功法！”，陈负九拿起刀，将其别在腰间。
“你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静，洒家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无论做什么决定，既然想好了，都不该有任何犹豫不忍！”
陈负九再次来到张管事身前，指着他，“这种货色，不知残害了多少小娘子！死有余辜！你今日决定要杀时，就要果断！不能露出半分犹豫，做出今日那般优柔寡断的样子！”
“你以后会面对很多如我这般的高手，露出半点不忍之色，就会让别人轻视你！武者，心必须要坚定！犹豫，绝对不是好事！”
陈负九将刀抽出，握紧，“今天并不是想让你亲自动手，只是为了让你往后，拔刀之时，再无犹豫！”
话毕，寒光一闪，张管事的头颅如同皮球一般，快速滚向远方，鲜血喷涌，点缀在这雪白的大地上。
宋朝阳直视这一幕，心底里的某种东西，和这颗头颅一起，消失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