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缘起 （2）
东华门外，宋朝阳两人和尹三妹汇合，换完衣物后，尹二还是有些不舍妹妹，又叮嘱了一会儿。才从东华门回到宫内，回宫路上，两人一路说个不停。
“尹二，这京城当真是有趣的很啊。”宋朝阳笑着回味道。
“那是，殿下，小的别的不说，这开封城可是没有我不知道的地儿。哪里地道好吃的，我都吃了个遍。”，尹二在那儿自夸。
“哦？还有比那个曹婆婆肉饼更好吃的饼店么？”宋朝阳有些好奇，这曹婆婆肉饼的口感，在后世也算是极其出色的，用的豆油炸的，里面的肉嫩多汁还配着一些腌制的萝卜丁，一口下去，酥脆的饼皮作以萝卜丁肉馅，隔壁小孩都要馋哭。
“更好吃倒是谈不上，不过肯定更便宜，这曹婆婆肉饼，两个就要三十文。”说着尹二都有些肉痛。
这次的游玩，花的可都是尹二的钱，除开名额。一路上吃的，还有大相国寺的黑心高价香，一天下来，花费差不多一贯钱了。
这可是东京普通人家两个月的生活开支了。“我就知道在外城，有一家二娘肉饼，价格公道，味道不比这曹婆婆家的差哩。”
“哦，是么，那下次一定要去看看！”听得宋朝阳两眼放光。
尹二一听这话，感情还有下一次？他不禁懊恼，自己真是话多，这小殿下要是经常去，先别说自己钱包受不受得住，还有被发现的风险也会增加。
宋朝阳在一旁看出了尹二的为难，“我们下个月再去吧，每月出去个两次左右就可以了，太频繁出宫，容易出问题。”
尹二听到了，稍微也松了口气。
“对了，尹二，你给我的太监衣服挺合身的，你按照我的尺寸做的么？”宋朝阳见尹二没那么紧张，便岔开了话题。
“额，宫内很多这种年岁的衣服，我按照您的身板找的一套罢了。”尹二回到。
宋朝阳听到这儿，神色一黯：“尹二，你们这么小的时候就进宫了么？”。
“殿下，太小的孩子，估计挨不过那一刀，一般来说，十岁左右的最好。”
“那这件衣服和我身形差不多，怎么回事？”他又继续问到。
“殿下，12岁左右进宫的的孩子，也才差不多只有您这般身高。”
平淡的话语让宋朝阳心里一紧，喉咙有什么堵住似的，说不出话来。自己目前这身高在前世顶多算中等，十岁小孩子也只有这般身高，那得遭受多少苦难，饿了不知有多少顿。
自己在宫里，衣食无忧，享受着最丰富的资源，而在外的平民百姓，整日吃的粗米，哪里能够获取他这样足量的营养，发育不好才是正常的。
想到这些，他只觉得今天的外出都充满了罪恶感。
空气突然安静，尹二隐约感觉到宋朝阳和其他权贵者的不同之处，他似乎很能和贫苦百姓共情，就如同现在，听到百姓疾苦，宋朝阳会真的痛心。
“殿下，这不是您的错，世道如此，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祖祖辈辈不都这样过来了么，还不都是为了活下去么。再说了，这事儿首先该忧心的应该是朝廷诸公，您一个皇子操什么心呐。”
宋朝阳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尹二，千百年都这样，后辈就一定都要这样么！”
听到宋朝阳的话，尹二怔住了，不知如何作答，只见宋朝阳停住脚步，出神的望着远处：“或许，我来到这世上的意义，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吧。”
回到庆宁阁，刚好未时，韦氏已经收拾好，坐在院子里的凉亭里。见宋朝阳两人回来后，先是一通埋怨，怎么不提前之类的，随后便带着两人一起前往乔贵妃住的殿上。
宋朝阳见母亲连麻将都带着，不禁想到，这麻将以后不会成为宫中最火的娱乐项目吧。
乔贵妃住在延福宫中的蕙馥阁。延福宫是蔡京等人建言修建的，起因就是某日，徽宗有“皇宫太小”，“住着颇不舒服”之语，传到了蔡京等人耳中，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
于是第二天，关于扩大皇宫的劄子就源源不断，徽宗实在“拗不过”，只能让蔡京等人便宜行事。
于是蔡京大手一划，将皇宫北面一直开封旧城的北城墙之间的地，全部占用。民居、商业、军营等全部拆除。
在蔡京的带领下，童贯、杨戬、贾详、何诉、蓝从熙五位大太监分别监造五座宫殿，五人相互竞争，穷尽物力，以取悦徽宗欢心，这样的宫殿自然是富丽堂皇。
宋朝阳记忆中也来过几次，这里的造景可以说是穷极奢华，亭台楼榭，瑶草琪花，茂林修竹，珍奇走兽，括天下之膏腴。
其间还有一个人工大湖，名为落月，从旧城壕中引水。湖中矗立着一个阁楼，名曰飞华。
满月之时，泛舟上阁楼，饮宴于阁楼之中，月亮倒影在湖中，水天一色，美不胜收！
延福宫的建筑群分列东西两边，由落月湖隔开，乔贵妃所处的蕙馥阁就在东边。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记忆中的印象哪里比得上亲身感受。
甫一进门，印入眼帘的就是一处微型的山河造景，叠石而成的几座六米左右小假山，分列两边，配上罗汉松。“小河中”锦鲤成群，“河流”之中以木桥纵横交通。
穿过这一美轮美奂的造景，就是正厅，乔贵妃已带着皇子们在此迎接，宋朝阳很是诧异，乔贵妃对自己母亲怎么这么看重，以贵妃之位，在正厅站着迎接一个修容。
“姐姐！你可算来了！”，只见乔贵妃快步上前，双手握住韦氏，喜形于色。
“妹妹，最近身体可好？”，只见韦氏也是一脸喜色，但语气中却透着一些担心。
“姐姐，没什么大碍，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但她眉宇间却有些疲色，说着乔贵妃看向了宋朝阳，“倒是我们的小九儿，身体恢复的怎样？”。
感受着乔贵妃关切的语气，宋朝阳觉得一阵温暖，真心可是做不了假的。
“乔姨，九儿没什么大碍的，昨日还去读书了呢。”，乔贵妃身后的赵材三人也在一旁附和。
“那就好，无事就好！”，乔贵妃很是欣慰，“咳咳 咳”，乔贵妃突然猛烈的咳了起来，韦氏见状，心疼不已。
“妹妹，我们赶紧进屋去，以后你再出来迎我，我可就不来了！”
乔贵妃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给人一种我见犹怜之感，宋朝阳不禁想到了红楼中对于林黛玉的形容，“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怪不得宋徽宗对其宠爱有加。
“自从生下小六之后，我这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恐怕是时日无多了！”，乔贵妃在一旁苦笑，“姐姐来了，我心甚喜，往后不知还能再有几时相聚之日。”
韦氏鼻子一酸，眼眶都红了起来，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还记得以前的誓言么，同富贵，共生死！”
乔氏笑了起来，仿佛春日的阳光一般艳丽，“姐姐还记得。”
“当然，如何能忘！”，韦氏扶着乔贵妃，进了后厅，闲聊去了。
“九哥儿！”，赵材凑了上来，“你好久没来看黑球了，走，我带你去看看他！”
“黑球。”，宋朝阳翻阅记忆后，不由得面露古怪。
在蕙馥阁的一个小院子里，有一片竹林，宋朝阳一道竹林中，一只黑白相间、毛茸茸的熊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从竹林中探出了脑袋。
在看到了宋朝阳后，那双小小地黑溜溜的眼睛迸出了精光！
只见那熊猫欢喜的冲向宋朝阳，投入了他的怀抱，宋朝阳不停地揉着这只滚滚，前世哪里有机会这样撸熊猫，还得是在皇宫里，才有这样的机会。
“咦！黑球怎么对你这般亲热！”，赵材一脸不可思议，因为以前，黑球从来没有对赵构这般亲热过，“九哥儿，你果然不一样了！”
听到赵材的话，宋朝阳一笑，“可能是大病初愈，有些福气，这畜生想要沾点儿！”
赵材在一旁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对了，小十。”，小十是赵材的小名，赵构以前就这么叫，“乔姨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啊？”
看到乔贵妃的病，宋朝阳想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办法，但自己对此涉猎不多，脑海中关于医学上的内容几乎为零。
“我记得是在生了六弟之后的一个月左右吧，才开始生病的。”
“也就是说，不是生六弟引起的？”，宋朝阳有些疑惑，“那你什么时候开始身体不好的？”
“也是在六弟出生后一个月左右吧”，赵材在一旁仔细回忆，说完，宋朝阳更加疑惑了。
“那你其他兄弟有没有生病？”
“你这么一问，好像没有，就我和母亲身体不好。”
“你和乔姨住的很近么？”
“你怎么知道的？”，赵材有些惊讶，“我就住在母亲旁边的房间。”
宋朝阳心中有了些猜测，“有没有可能是中毒了？御医有来过么？”
“其实母亲也这么想过，后来御医还查探了一下，确实没有中毒的情况，我和母亲都只是身体虚弱，连病因都找不到，都只是开了些进补的药。”
赵材一边撸着滚滚，一边平静的回答宋朝阳的问题，宋朝阳有些无奈，御医已经代表着这个时代巅峰的医疗水平了，比自己那半吊子强多了。
今天看到乔姨的状态，怕是真的时日无多了，而自己获得的能力看似很厉害，却帮不了一点忙，他有些不甘心。
“你不怕么？小十。”
“怕？怕死么？”，宋朝阳点了点头，赵材情绪有些低落了起来，“怕，也不怕。”
他双手托着下巴，蹲在地上，“我还没出去看看呢，听说成年以后，外出就府，才可以出宫看看，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
赵材情绪有些低落，滚滚似乎感受到了，用头不断的蹭着他。“我也不怕，因为母亲告诉过我，不要害怕，有她在！”
“小十，你真的很勇敢。”，宋朝阳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如果有机会，你想去哪儿看看？”
听到这里，赵材双眼放光，“去开封城看看，我还想去书里写的大海看看！”，他兴奋的站了起来，用双手描绘着自己的愿望。
“我一直在想，海的那头是什么！书本里似乎没有对大海东边、南边的记载，我想去那里看看。”，可能是过于兴奋，赵材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宋朝阳急忙拍打着他的后背。
待咳嗽停了下来，赵材缓缓地说道：“九哥儿，你说我，还能看到么。”
“会的，你一定会的！”，宋朝阳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
两人不知道的是，竹林深处，一个身影悄然的看着他二人，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