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从进城门到县衙一路并不太平，短短一段押送路程，尚武遭遇了几波杀机，再加上百姓人头攒动，行动堪称龟爬。
尚武从雍王府借来的人大部分都留在城外，城内则由周游的巡检司接了手，周游虽整日想着旁门左道、阿谀奉承，但能力还是有的，更何况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几次伏击简直神来杀神、佛来斩佛，愣没让人触碰到林夏的一片衣角。
本以为衙门前会有一场大的阵仗，谁知相当风平浪静，百姓们甚至自发的留了中间的道，让尚武、老金顺利将人押了进来。
衙役们喊了威武，郑林一杖过去，就迫的林夏跪下。
折腾了一夜的林夏无了往日的华贵加持，落魄不堪，就算如此，也一脸倨傲，“小人长兄乃左相林有，你不过一区区九品芝麻官，也敢让我跪你？”
曼潇潇冷笑道，“就算是左相林有，见着我家主子，让她跪也得跪着！”
林夏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直呼阿有名讳！”
他冷眼看着虞曼青，“你快快放了我，我权当误会一场，不会追究与你，否则待阿有回来”他一扫众人，“今日辱我之人，他日必十倍奉还！”
他威胁一出，众人却连眉毛都没抖一下，他不再伪装，露出凶相，“你们可想好了，莫要因为你们一时之错，害了你们娘啊老子的！”
曼潇潇冷哼一句，“放肆！”
“掌嘴！”
老金有些嫌弃，但看下面就她一人离得近，勉为其难就是两掌，过后又使劲在衣袖上擦了擦。
很显然他没因林夏是个男人，就心慈手软，林夏吐出一口污血后，两颊很快高肿起来。
他身后被五花大绑，还留有余气的几人此时激烈挣扎起来，“混蛋，你们敢？”
“林相不会放过你们的！”
“襄州很快会来人救阁主的，到时你们就完了！”
“到时我一定将你们大卸八块”
虞曼一脸不耐，“聒噪！”
老金又是无影手将几人打的无法言语。
衙内这才清静些许。
虞曼青冷笑道，“林相就算此时站在本王面前，也救不了你家主子！”
林夏只以为自己幻听，有些疑惑道，“你是谁？”脸颊上的疼痛让他的话有些模糊不清。
虞曼青没理会他的问题，只问道，“你因嫉妒杀害多人，并将尸体掩埋在曼陀罗花林下一案，你可认罪？”
林夏听此却露出笑容，“莫管你是什么人，这欲加之罪，要我认，妄想！”
“喻言、柳家娘明明因情私奔了，怎么又变成我嫉妒杀人了？”
“我不过是昨日宅子里突发大火，奴才们护着我去襄州，却不想中途被你们抓了回来，我何罪之？”他一脸漠视的看着虞曼青，“我倒想问问大人，不容分辩就将我随意缉拿，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老金粗人，虽说没亲眼见到，刚刚也听衙役们说了大概，此时怒道，“放屁，谁家大火不去灭火，还拿着火把到处纵火的啊！”
林夏满脸震惊，“是吗？”
“原是有人故意纵火！”他笑得不怀好意，“花林下的那些尸体，莫不是这些人的栽赃陷害？”
虞曼青不怒反笑，“但愿你能一直如此巧言善辩！”
她一拍惊堂木，“带苏媛上来！”
苏媛跪下行礼，“小人苏媛参见大人！”
虞曼青道，“将你之前说的话，在这堂上再说一遍！”
苏媛有些犹豫，偷偷看了看林夏。
虞曼青怒道，“你该说什么说什么，看她干甚？”
“还是说，谋害柳家娘一事，你也有份参与？”
苏媛连忙磕头哭嚎，“大人，小人冤枉啊！”
她指着林夏，“是她，是她跟我说，喻言由他来处理，我只要攀咬住柳家，柳解元就一定会乖乖回来的！”
“我哪里知道，他是这般蛇蝎心肠，把人都给杀了，我到哪儿再去找个解元媳妇儿，我冤死了我！”
林夏啐道，“莫要血口喷人！”
“我与你无仇无怨，你何故害我？”
苏媛略略缩了脖子，结结巴巴，“我，我实话实说！”
林夏冷哼一声道，“空凭一张嘴，我也可以说你是眼看柳解元做你儿媳无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喻言与柳解元都杀了再陷害我！”
“大人，我合理怀疑，今日我宅中纵火之人就是苏家的奴才，定是他们将那尸体偷偷埋进去陷害我的！”
苏媛气得发抖，“你，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
林夏打断她，“就准你胡乱攀咬，还不准人说合理猜测了！”
“够了！”虞曼青蹙眉，“衙门的公堂不是给你们吵架用的！”
“将人带上来吧！”
两个衙役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拖上来，林夏看了一眼，撇开头。
虞曼青冷声道，“此人林阁主总不会不认识吧！”
林夏漠然道，“她是我宅子里的种花奴才，我当然认识，大人将她打成这样，屈打成招了也不是不可能！”
虞曼青讽道，“牙尖嘴利！”
她看向那奴才，问道，“花奴，上个月十二，你人在哪里？”
地上奴才浑身颤抖不已的跪着，“奴才，奴才那日身体不舒服，在家睡觉，我妹妹替我去给花田浇水的！”
“那日下午，阁主让我妹妹去拉了一车花泥，我妹妹腿软着回来，说她倒花泥时里面有个男子的尸体滚了出来，她她吓得连发了两日的高烧，人就没了！”
“后来阁主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好生安葬妹妹！”她颤抖了片刻，突然一改恐惧模样，指着林夏恶狠狠道，“我当时就该想到的，我妹妹根本不是吓死的，一定是他，是他毒死了我的妹妹，二十两，二十两就想买我妹妹的命，放屁！”
“可怜我那妹妹，我若知道那日又是他要运尸体，我就算再不舒服，我也不会让我妹妹去！”
“大人，我告诉你，他就是个恶魔，他最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恩爱，牧秀才和子阳就是他杀的，他还叫我帮他把尸体埋在曼陀罗花田下，我挖啊，挖啊，挖出来好多尸体，那下面的尸骨，数不清的，数不清！”
他拼命的磕头，“魔鬼，魔鬼，他真是魔鬼！”
“大人，你一定不能放过他，不然他还会杀更多的人！”
衙外百姓民愤汹涌，有人扔过了鸡蛋菜叶进来，“这魔头草菅人命，一定要杀了！”
“杀了，杀了”
虞曼青让郑林去处理衙门外的民众，苏媛没想到自己身边是个如此癫狂的疯子，吓得躲的远远的。
虞曼青一挥手，衙役将苏媛、花奴先带了下去。
她看着下面一脸阴沉的林夏，“林阁主如今还有什么可申辩的？”
林夏嗤笑道，“无话可说！”
“一个屈打成招的奴才说的话，谁敢信？”
这时，赵安、梁平拼命的隔开人群，挤进来汇报。
赵安道，“王爷，尸骨已经全挖出来了，总共是十七具，腐化程度不同，左仵作就地做了简单尸检，总共是九具女尸，八具男尸！”
衙门内外皆是大片抽气声，众人没成想这魔头手上沾着这么多人的命，刚被压下去的民愤又有复来之势，求判“死刑”之语此起彼伏。
虞曼青一声惊堂木下去，“肃静！”稍稍威吓住一些。
趁着短暂的寂静，虞曼青让赵安继续。
赵安行礼继续，“最先挖出来的两具尸体因上方火灾原因，脸部已无法辨识，左仵作从骨骼辨别，怀疑是喻言和柳家娘，属下回来之时，已传唤柳家人和丁幺儿前去辨认了！”
虞曼青点头，问道，“还有其他发现吗？”
梁平回道，“左仵作按照尸骨腐化程度，找出其中与卖货娘子、牧娘子夫妇失踪时间对的上号的，如今也已派人去了应县，寻牧娘子的亲戚来辨认！”
“还有十一人，只怕要贴榜寻人，让自家中这十余年有家人失踪的，自己前来辨认！”
她皱了皱眉道，“只是其中有一尸骨十分奇怪！”
虞曼青问道，“怎么奇怪？”
梁平回，“左仵作看其风化程度，说是有十五年以上，可观其周边痕迹，分明是新埋入的”
她未说完，长久沉默的林夏突然跪正了身子，“我认罪！”
“我认了，这十七人都是我杀的，你们尽管斩了我即是！”
老金听此怒骂道，“你个恶夫，只因嫉妒之心，就害死这么多人，便是斩杀你一百次，也不为过！”
林夏却恍若未闻，他看向虞曼青，“你是王爷？”
“你是哪个王爷？”
还未等回应他又道，“你是谁都无所谓了！”
“阿有对你皇家有恩，我不求你留我一命，只求速死！”
前后如此大的反转也将虞曼青弄的一头雾水，衙门外此时已跪了一地的百姓，皆是求她秉公执法，斩了这手握数十条人命的魔头。
她一心求死反惹虞曼青生了怀疑，从赵安说了发现十七具尸首开始，这人反比她更震惊。
她原以为他是因她身份之事，可此刻看来，分明自己王爷的头衔对他来说，并无任何威吓作用，反倒成了他挟恩图报的手段。
她试探开口，“梁平，吩咐下去，让左仵作重点排查那具年代最久的尸骨！”
“既是新埋的，去找找原先埋在何地”
下方的林夏果然惊跳道，“我都说了认罪，你们还查什么？”
“你们不是都说我被负心人抛弃了，才看不得人成双成对的吗，不错，她就是那负我之人，我将她杀了不该吗？”
“我不但杀了她，我还将她埋在花林下，除了我身边，她哪儿都去不了！”
虞曼青观他神色，分明没有任何悲伤之意，反带着一丝恐惧！
林夏看她一眼，“怎么，你不信？”
他表情悲哀，与刚刚全然不同，仿若在追忆过往，“自她离开后，我便行如走尸，偏这些人还要在我面前卿卿我我，只有将他们都杀了，我才快活，反正我与她不能在一起，那么所有相爱的，都别想在一起！”
“他们临死前还求着我生同衾死同穴？”林夏吃吃笑道，“我将他们埋下去，每一对都分的远远的，我将别人埋到他们身边，这样，他们永远都不能跟自己最爱的埋在一起！”
话虽说的凌乱，但在场之人全都听明白了。
这种恶魔，从外面都内心都坏透了，无药可救。
外头百姓虽还跪着，但谩骂之语从不间断。
“此等恶夫，当凌迟处决！”
“我大表姐五年前无故失踪了，莫不是就遭了他的黑手，此等恶夫，死一百次都不足以解我心头只恨！”
“王爷，快斩了他，莫要让他再害人了！”
外头渐渐人声鼎沸，此案虽诸多疑点，但此时不判，民愤难平，更何况喻言柳家娘之案罪证确凿，虞曼青决定暂先结案，那具单独的女尸，以后再查也不迟。
她拍了惊堂木，“肃静！”
等众人安静下来，这才宣判道，“罪夫林夏，杀人埋尸罪证确凿，如今判处死罪，秋后问斩！”
衙外百姓欢呼不已，虞曼青却看到林夏反松了一口气。
虞曼青越发好奇，他不愿自己查的这一具尸骨到底是何人的，与西凌玉有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