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命悬一线
四周的岩墙严丝密合 ，没有任何缝隙，完完全全将一人一兽包围在了其中。
年峰思很清楚，只靠自己的力量不可能打碎面前这些屏障。
握紧手中的寒风剑，强行顶住足以让人窒息的巨大压迫感，他勉强抬头对上了那双散发有诡异光芒的紫瞳。
无论怎么看，那种眼神都像是蔑视和嘲弄。
完全不像是一头怪物会散发出的目光。
年峰思额头上方不禁渗出了几丝冷汗。
他能很明显感觉到，自己在这头野兽的眼中……与其说是食物……不如更像是玩具。
将自己完全封锁在无法打破的岩土牢笼中，却又不立刻发动攻击，甚至还一直站在原地俯视着他。
年峰思忽然想起了商羽曾经在闲聊时给自己讲过的一个现象。
某些心术不正的猎人们在捉到一些战力弱小的无属性怪物时通常会将两只体型相似的雄性放进一个直径为十米左右的围栏中，通过逼迫两只怪物互相肉搏以供平民取乐。
而他们则会向那些自愿观赏怪物搏斗的平民们收取一定费用。
如此一来，平民通过观看怪物之间的互相残杀而解了恨，猎人也因此获得了除任务报酬以外的钱财。
表面看上去是种互惠互利的行为，但这种举动通常来说却并不被大众所认可。
诚然，四大族……尤其是人族与怪物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绝大多数时候相互遭遇的结果也只能是你死我活。
没错，怪物们嗜血、残暴、贪婪、野蛮……但那恰恰是因为它们没有理智。
‘捕杀人类’这一指令从每个怪物出生那一刻起就牢牢印在了它们身体的基因深处。
没有别的缘由，只是单纯因为人类在它们眼中就是一种口感爽滑的食物。
在怪物一族那有限的认知中，没有对错，不论可否，更加没有道德的约束。
对它们来说……猎杀人类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仅此而已。
人类不过是种相较于其他物种来说更美味也更容易捕获的猎物，理所当然是攻击的首选目标。
换句话来说……没有理智的怪物袭击人类纯粹是出于生存的本能。
但人类不同。
作为月咏大陆上与天羽、精灵、喵族齐名的智慧种族，人类懂得耕种和畜牧，不需要在食物上为之发愁。
猎人最开始也只是为了抵抗天生拥有掌控元素力量的怪物一族而成立的普通职业。
四大族共同设立猎人联盟的本意，也是为了各自的子民能生活在更加安稳的环境中。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相当一部分猎人已经逐渐背离了最开始联盟保护弱小的初衷。
虽然本质上还是猎杀怪物，但目的已然有了很大不同。
尤其是头脑最灵活的人族，已经从最初的为了保护人民而战变得想尽办法从怪物身上牟取利润。
玩弄和折磨弱小的怪物，不过是他们无数生财之道的其中一种。
当然，作为一个刚踏入猎人职业不满一个月的废柴，年峰思不能判断，也没资格来判断这些事情的对与错。
世界并不只是单纯的黑或者白两种颜色，更多地方则是呈现一种精致而又复杂的灰。
任何人，任何职业，任何事物，从来都具有两面性。
世间万物，有光必有影，这已经是一条被人们烂熟于心到无法更改的定理。即使炽热如太阳也总会有恩泽不到的角落。
你很难将这些东西用简单的好与坏二字来评判。
而年峰思也压根不想评判，他之所以会突然想起此类行为，只是因为感觉现在的自己和那些困在牢笼中被迫互相攻击的怪物有几分相像。
甚至比它们还要无力。
因为眼前这头巨龙的实力远胜于他。
尽管清楚这不过是一场单方面碾压式的屠杀，可年峰思还是目光如炬地举起了手中的寒风剑，并将剑尖稳稳对准了化石翼龙的瞳孔。
要说不害怕……那当然不可能……面对这种真正会死亡的危机，很少有人还能泰然自若地保持镇定。
此时此刻，支撑着年峰思举起剑的信念，只有一个:
自己必须尽可能争取到掩护红缘姑娘和水水撤离的时间，即使明知道是以卵击石，但他也绝对不能轻易倒下。
因为，这关乎整个镇子上千条的人命！！！
只有拖到红缘姑娘成功通知到安队长和幻影，才有希望能顺利化解这次危机。
商羽说过，猎人的职责就是守护，正如当时她义无反顾以身躯作诱饵引开寒风兽拯救作为普通人的自己一般……
正因如此，我也绝不能退缩！！！
猛一握拳。
“千从风！！！”
随着少年一声怒吼，他体内积蓄已久的风元素瞬间借由剑身喷薄而出，继而化作数百发细小的无形风刃刺向了化石翼龙那庞大的身躯。
同属风属性的化石翼龙很明显感知到了对方的攻击，但它没有躲避。
怪物仍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年峰思拼尽全力凝聚而成的风之利刃甚至还未接触到到它体表的鳞甲就已经被完全吸收殆尽了。
自己几乎消耗全部体力发动的元素攻击，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而那头怪物，从始至终都没有动弹过一下……
不可避免喘起粗气，年峰思持剑的手腕又开始了轻微颤抖。
该死！！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别说伤到它，自己最强的攻击甚至连触碰对方都做不到！！！
年峰思不知道这头化石翼龙具体的元素总量和体力能有多少……但他敢肯定，就算把自己体内的元素抽干绝对也无济于事。
相同属性者之间的对决，考验的就是对元素掌控的熟练度和体力。
只要满足这两点，便可源源不断吸收掉同种元素的攻击。
年峰思目前还没有完全掌控如何吸收元素，更何况……眼前这头怪物一定具备着能够轻松调动自然元素攻击的实力，吸收自然界本生元素要比吸收生物体内的构造元素难上数十倍。
“吼……”
又是一阵沙哑的低吼，这次伴随而来的是一道夹杂有岩石的猛烈气流。
“扑通……”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没有丝毫防备，年峰思被化石翼龙用双翅扇出的气流重重拍在了后方的岩壁上。
“咳……”
好痛……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头脑中隐隐传来了炸裂的嗡鸣。
终究只是脆弱不堪的人类身体，在毫无准备下受到这种程度的冲击，年峰思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散架一般。
他支撑着剑身勉强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
忽然……喉咙深处涌上了一股腥甜……
“咳………啧………”
少年感觉，似乎有什么温暖的液体缓缓流向了嘴角。
下意识用手抹去，年峰思看到了那片从自己身体中流出的殷红。
即使在光线微弱的夜晚，却还是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后知后觉，一阵剧烈到无法忍受的疼痛感从前胸开始，迅速蔓延至了整个身体。
疼痛过后便是无法抵抗的虚弱，年峰思无力地半跪在了怪物面前。
仅仅一个回合，自己左侧胸前的肋骨全断了……甚至可能连内脏都受到冲击破裂出了伤口……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年峰思忽然淡淡笑了一下。
果然，自己还是太不自量力了吗？明明只有二级猎人的实力却逞强要为别人垫后……到头来却连五分钟的时间都没争取到……
为什么……我这么弱…………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就在这里死去……明明才刚成为猎人，明明和商羽约定过要和她一起游遍大陆，明明村子里的大家还在等我回去看望……
我不能……绝对不能在这种地方倒下！！！……
“咳……咳！……”
终于，噬骨的疼痛将年峰思最后的力量也彻底剥夺，手中的寒风剑悄然滑落，他面色苍白地完全跪倒在了地上。
似乎也受够了这种单方面毫无乐趣的虐杀，前方的化石翼龙拍打着肉翅迈出了第一步。
紧接着，第二步，第三步……
那具布满鳞甲的庞然身躯离自己越来越近，年峰思内心深处的绝望感随之也到达了顶峰。
他尝试重新握住剑，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从地上起身。
疼痛已然让自己的身体感到了麻木。
那双深紫色的瞳孔中依旧满是蔑视，不过现在，年峰思已经没工夫思考其中的含义了……
他无力地垂下了双手。
往日的记忆像走马灯般一闪而过，出乎意料，最终停留在脑海中的竟然是那副永远傲娇的精致面孔。
“对不起……我太没用了，不能好好遵守和你的约定……”
嘴中喃喃的语气越来越弱，直至最后连自己也听不清在到底说什么。
绝望之际，用尽全身力气，年峰思最后抬头看了一眼繁星璀璨的夜空。
一如既往……广阔无垠，满是梦幻。
他清楚地看到一道刺目的光束从远方升腾而起，随后硬生生在这片天然的黑色画布上撕出了无数道赤色裂痕。
绝对错不了……是烟花。
年峰思满脸释然地笑了。
虽然在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可能会有点奇怪，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要赞叹一句:
“真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