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怪物
“嗯？………”
一阵凉风惊醒了睡梦中的少年，猛然起身，映入眼帘的却是大片大片死寂的黑暗。
揉揉略感昏沉的脑袋，醒来后的年峰思首先想到的就是商羽。
好在，稍一扭过头就看到了那个还在熟睡中的娇柔背影，虽然有些模糊，但绝对是商羽没错，只看那个翅膀的轮廓就能确定。
在确保少女安全无误之后，年峰思这才安心地轻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火堆早已燃尽，只留下了满地的残渣和黑炭，其中几块余烬跳着微弱的火星。
随手抓了把地上的杂草重新点燃火堆，这个空间并不宽阔的山洞中很快又再度充满了光亮。
年峰思也因此看清了商羽的睡颜:浅蓝的梦幻发色让人不禁联想到了天空，精致到无法挑剔的五官各自镶嵌在了最完美的位置，略显婴儿肥的脸蛋怎么都不会看腻，而那双象征圣洁的纯白羽翼正以某个微小的幅度保持着扇动。
年峰思很没出息地看呆了，不过好在还没有到达流口水的痴汉地步。
猛地摇头，回过神来的年峰思直接伸出手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真没礼貌！！怎么可以在女孩子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盯着人家的脸看呢？难道忘记村长爷爷怎么教导你了吗？！
又狠下心照着自己脑袋上来了几下，彻底清醒之后，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这种失态，年峰思从燃烧的火堆中拿了个火把起身朝洞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如他所料，雨已经不知不觉停了。
此刻，外面安静得有些可怕，只能偶尔听到风扫过枝叶发出的沙沙声，就仿佛这座富饶的小山也在夜间陷入了沉睡一般。
年峰思抬头看了眼天空，发现乌云已经尽数退去，无边无垠的苍穹上方甚至还有几许繁星在闪烁。
靠自身长年累月进山采药所锻炼出的直觉估摸了个大概，年峰思推断现在距离天亮应该还有相当一段时间。
看来，自己也没睡上多久嘛…也不知道商羽她在这里过夜习不习惯，早上醒来后会不会感觉身体腰酸背痛什么的……
边胡思乱想边坐在了洞口凸起的一块岩石上，年峰思望着漆黑的星空又开始了日常发呆。
他这人有个坏毛病，只要半夜被惊醒过来，那无论困意有多么浓郁都无法立刻再次入眠。
正当无聊的年峰思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来打发剩余的时间之时，冷不丁，他忽然想起了一个父亲在过去讲给自己的故事。
因为那时还很小的缘故，故事的具体内容早都忘得差不多了……但主要意思倒是还能清楚地复述个大概……
传说，白原山的某个地方长有一棵巨大的雪白莲花，这朵莲花有治疗世间所有疾病伤痛的神奇功效，甚至莲花村这个名字也是因此而得来的。
不过这株白莲只在半夜某个特定的节点才会昙花一现，而且据说它具有智慧和灵气，只会在认定的某些人面前绽放，在其他人手中就会成为一朵除了观赏以外没有任何功效的普通莲花。
现在听起来，这根本就是个大人们特地编出来哄小孩睡觉的童话故事，每个地理位置靠近深山的村子都会有好几个细节不同却大体相似的版本。
不过，在当时那个年纪，年峰思却对此深信不疑，甚至还曾经一度认为自己就是什么所谓的命定之人，一到半夜就吵着闹着要父母带他来山中寻找那株神秘的白莲，当然，每次的结局肯定都是被父亲连哄带骗赶去睡觉而不了了之。
回忆结束，看着前方无边的黑暗，年峰思脑中忽然间冒出了一个念头:
反正现在一时半会也睡不着，自己又正好身处在白原山上，不如就趁商羽还在休息这段时间去周围转转，虽然那什么包治百病的莲花多半是假的，可没准这山上真的有其他只在午夜才出现的稀奇植物呢……
抓住这个迅速一闪而过的想法，说干就干，年峰思在某些地方的行动力甚至丝毫不亚于商羽。
最后回头确保了身后的少女还在熟睡，年峰思举着火把缓缓迈进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在徒步了约摸二十分钟左右之后，还真的让他有了一些意外收获:
借助微弱的火光，年峰思在一处杂乱无章的灌木丛里发现了能够治疗烧伤和烫伤的石灰草。
这种草的外形并不算起眼，深灰色的叶子呈现不规则的锯齿状，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很容易将它和路边不知名的野花野草给搞混。
不过可千万不要因此小瞧它，具有加快烧伤恢复效果的植物非常罕见，尤其是石灰草，甚至不用特意进行处理，只需要直接把茎叶部分烧成灰涂抹在伤口就能有显著的效果……像这种稀有的药材一般都能在镇子上卖出个不错的价钱。
小心翼翼将草药从土壤中完整刨出，然后装进随身携带布袋里，年峰思只感觉又凭空多了几分干劲。
不过，虽然少年依靠山中取之不竭的草药看似收入稳定可观，只要手脚勤快些就不会挨饿受冻……可其实，包括采药师在内的药剂师这一职业在月咏大陆上并不怎么受人欢迎。
因为大陆上存在魔法这一高效神速的恢复手段，四大族的中高阶层在生病受伤时都会选择聘请掌握治愈系魔法的法师来进行治疗，很少会花钱来购买效率相对低许多的药物……
而地位在低端的四族普通百姓则是大多抱着一种“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了”的传统想法，因为没钱外加其他各种原因用到的机会自然也就不会太多……
总之，在这块怪物与魔法共存的土地上，一般能力的药剂师只能做到勉强糊口的地步，除非你拥有炼制某些独家特殊药剂的配方……比如增强x能力和延长寿命之类等等乱七八糟能让那些贵族们感到耳目一新的玩意……否则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太大成就。
因此，月咏大陆上药剂师稀缺的原因并不是由于踏入这一行业需求的天赋过高……至少门槛要比那些掌控元素之力的怪物猎人简单得多，只是人们都很清楚这种职业非常没有前途不愿意从事罢了…
而年峰思之所以会从小学习草药知识除了继承父母衣钵这一点外，更多的是不知道除了这些自己还能做什么。
毕竟，莲花村的人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如果乍一让他换种工作还真有些发懵。
年峰思兀自摇了摇头。
没办法，谁让他不仅身为最弱势的人族，还出生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呢？
说句不好听的话，年峰思知道自己就是个土生土长的原味土包子，如果不是因为这场偶然结识到商羽的话，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了解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各种知识。
羽族，元素之力，甚至以捕杀怪物为生的怪物猎人……这些在以前想都无法想象的神秘事物，少女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就让他基本了解并且见识过了。
一直呆在莲花村中的自己眼界果然还是太狭隘了吗？？……
回想起商羽在白天对他提过的建议，年峰思竟然真的萌生出了一种要答应少女成为怪物猎人的想法。
不再是简简单单的随意应承，而是通过努力训练以达到真正掌控元素之力猎杀怪物的程度。
这个堪称离谱的想法简直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年峰思赶紧挥手打消了头脑中的异想天开。再这样思考下去会没完没了的…………
虽说已经亲自掐灭了刚才的想法，可从少年的眼神中多少还是能看出些犹豫。
其实，说到底，年峰思的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渴望着能够走出村子见见外面广阔的世界。
见识一下精灵族绚烂神奇的魔法，见识一下羽族建造在天空上方的漂浮宫殿，当然更要见识一下手握兵刃与怪物浴血奋战的猎人。
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大陆上，到处都充斥着森罗万象。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满怀一腔热血的年纪，即使性格内向不喜欢与他人过多交流，可年峰思还是在心中深埋着对未来的憧憬。
尽管之前的想法还是平平淡淡过完余生，可那是因为安静的生活没有被外来的事物打乱，如今，拜商羽所赐，在明白脚下这块土地有多么神奇之后……年峰思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许真的会毅然决然地准备出去闯荡一番。
可惜，自己既没有那种生下来就掌握魔法的种族天赋，也没有后天通过训练达到掌控元素所需的资质，毕竟一个连分辨草药都要花费好大力气才学会的笨蛋突然间让他弄明白这么复杂的东西……无论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更何况就连身体素质也实在堪忧，假设真的同意商羽的建议和她一起离开了村子，然后呢？遇到怪物要怎么办？
毕竟两人不是为了单纯的旅游才选择出门，月咏大陆也远没有年峰思想象中那么安稳。
人与怪物的战斗，正无时无刻在这块陆地——甚至是天空和海洋的每一处角落当中上演着，并且，永不停歇。
像自己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就算能说服村子里的大家，出去后也活不了多长时间吧…………大概率会被随处可见的怪物当成大自然的馈赠给残忍分食掉……
甚至，还有可能会因为拖后腿而连累商羽也受伤…………
算了，与其那样跟着人家做个累赘冒着随时被吃的风险，还是在村子中采药最安全啊……
轻叹口气，年峰思总算彻彻底底结束了头脑中的胡思乱想。
我还是老老实实当一辈子小人物吧…………怪物什么的，最好永远都别让我遇见才好………………
这样想着的年峰思在讪笑一声后伸出手准备继续采摘草药。
忽然间，他发现了哪里有些不对劲。
石灰草锯齿状的叶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一霎那，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年峰思使劲揉了揉眼睛。
可面前的一切并不是他的错觉，不只是石灰草，周围所有的植物都蒙上了一件冰晶制成的外衣。
但这根本不合常理，现在正值一年当中气候最潮湿炎热的夏季，就算是刚下完雷暴雨后温度骤降的半夜也绝对不可能达到让大片植物上的露水结冰的程度。
对眼前这种景象百思不得其解，猛然间，年峰思感到背后袭来了一股极为可怕的凉意。
不是那种由天气引发的冷，这种深入骨髓的恶寒更像是有人悄无声息地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所散发出的杀气。
凛冽而又锋利。
“啪嗒……啪嗒…………”
淅淅沥沥踩着杂草的脚步声没有丝毫征兆突然响起，年峰思机械地转了过头。
在看到那个传播寒意的源头之时，少年瞬间石化成了一座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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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的身躯外部披满了密密麻麻的深灰色甲状鳞片，借着微弱的火光可以看到倒三角形状的头部上长有数颗扭曲难看的犄角，粗壮的四肢甚至将脚下的土地整个踩凹进了一大片。
前端的嘴部更像是鸟类特有的尖喙，不过却找不到鼻孔和耳朵所在的位置……一双奇异的暗金色瞳孔不偏不倚点缀在了那张鸟嘴的正上方。
眼前这头闻所未闻的可怕生物更像是从那些古老传说故事中活生生走出来得一样。
只有一种可能了…………
冷不丁打了个激灵，此刻，年峰思不得不确认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眼前这只长相匪夷所思的东西，是一头货真价实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