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没个人堪寄
步月妈妈在步月刚出门的时候就紧随其后等在家门口，看到女儿第一面，忙不迭地问女儿：“小谢来干什么？真要买房子？”声音是有意压低的，怕左邻右舍的人听到似的。
步月点点头：“不像是假的，但我觉得可行性不大。谢秋娱手头上没有什么钱，老太太也不会同意她带着孩子搬出去。如果谢秋娱一意孤行非要那么做，老太太还不得拼了命啊！”
母女俩进了屋，大门一关，步月妈妈一扬手：“那可不一定。小谢这人，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早先还真没看出来她会过了这么的日子。她人不大，做得荒唐事倒是不少。你看她身边那个男的，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你见过吗？别是老太太不知道吧！”
“妈，咱就不瞎猜了。那是她律师，一直帮她打离婚官司的那个，不过我也是头一次见。而且，谢秋娱的婚姻问题，那是她的私事，我们可以看不惯，但我们没有权利去评论。家务事分不清真假对错，我们都是外人。谢秋娱离婚，那是她命中注定、遇人不淑、任性妄为，但做为朋友，她还是比较不错的，至少没坑我呀。”
步月妈妈撇了嘴：“嗯，是不错，拿你这个朋友的家当免费旅馆，动不动就搬了铺盖过来住几天。一开始是一个晚上，现在可好，得寸进尺了，我真怕哪天她连孩子都带了来。如果她真搬到楼上和我们做邻居，那我可就要变脸了。”
“妈，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步月妈妈还真就动了气。
谢秋娱，依照她的性格，该是个广交朋友的人，而不是现在身边只剩下步月这一个朋友。她对步月有着无限的信任和依赖。作为高中结下的友谊，谢秋娱是格外珍惜的。不是说过了十八岁，结交新朋友的几率就很小了吗？何况还是推心置腹的好朋友。
说真的，要是按天赋和智商对一个人下判定，谢秋娱该是遭人哄抢的。
谢秋娱比步月有着先天性的优势，她聪明，还有点无师自通。偶尔上课开个小差，也不会打自己的脸，站起来照样可以回答问题。一张英语卷子，随便答一答，都能考个一百多。要说这是运气的话，步月就不一样了，同样的考场，提前一晚死磕单词表，上了考场也没有奇迹。
步月出的力比谢秋娱多得多。理科上刻苦努力，文科上死记硬背，那么一点点舞文弄墨的天分还需要大量的阅读与积累。上学的时候，步月妈妈很喜欢谢秋娱，还要步月主动邀请她来。两个女孩子窝在书桌前写作业看漫画，步月妈妈乐颠颠的给她们端水果、做午餐。
老师们说谢秋娱一定会考上本市的重点大学，步月就不一定了，颇有些自求多福的怜悯。
事实证明，凡事不可一锤定音。
谢秋娱一门心思的要考到外地去，她偷偷告诉步月，她要远离妈妈。
“你可不能说出去，要不然我妈妈会疯掉的。”
步月皱着眉头，她想起了两人的约定：“我们不是说好了考同一所大学的吗？不是说好了就留在本市，省下的交通费当作我们每年旅游的费用吗？”
这个约定是两人早就说好的。
她们是“巴士情缘”，因为同乘一条线路的公交车而增进了友情。她们在堵车的时候研究数学题，在无座站立的时候背诵知识点。约定以后不要考到外地去，每学期开学放假的交通费可以作为她们每年旅游的路费。
但是现在都变了，谢秋娱不想履行约定了。
她说要远离自己的妈妈，可步月觉得谢秋娱的妈妈还不错。她整个人有着浓烈性的美感，给人一种恣意潇洒的感觉。同样是做人家的妈，步月的妈妈就是一普通的妇女，说不上有夺人眼球之处。
老太太不容易的。据说谢秋娱的爸爸有些不着调，谢秋娱的妈妈在多次劝说无果的情况下，领着谢秋娱就走了。还据说，谢秋娱爸爸的第二段婚姻好的不得了，并没有“据说”的那样不着调，还是比较上进的一个人。又据说，老太太在得知前夫离了自己过得更滋润之后，她恨的牙痒痒。
谢秋娱亲口说的：“我好几次看到我妈大半夜的自言自语，我悄悄过去看，她拿着我爸的照片骂人呢。”
步月想象一那个画面。一个长有攻击性美颜的女人，三更半夜拿着旧照片，在幽光中自言自语，不禁打了个哆嗦。
“你害怕吗？”谢秋娱还在问，“所以，我一定要远离我妈。”
老太太在大学通知书到来的那一刻，一下子就疯了，劈头盖脸的骂了谢秋娱一顿。
“你瞒着我报了外地的大学，还对我撒谎说和步月写得都是本地的学校；你报外地的学校就报吧，为什么不用点心？以你的分数就去这个学校吗？你和你爸爸一样，没有脑子！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步月呢？她去了哪所大学？”
谢秋娱垂着头，嗫嚅道：“她就写了本市的大学，进了重点。”
“你看，步月那叫稳当，那叫一鸣惊人，那才是聪明。”
步月的分数打了擦边球，考进了本市的重点大学。大学四年，厚积薄发，以前读过的书、经历的事，都没有白白浪费。它们化作了前进的动力、宝贵的经验，使得步月稳扎稳打，在大学里如鱼得水。放了假约谢秋娱出来玩儿，步月三句话不离学校，但谢秋娱总是在打岔，决口不提在大学的事。
步月提前做过功课，那大学并没有老太太想得那样不好。
那里面的学生只要肯努力，照样有考到重点大学的研究生，同样有作为交换生去国外学习的机会，毕业生中在一线城市立足的大有人在。大学里埋头于图书馆、学生会、社团活动的上进学生比比皆是，只是谢秋娱不争气罢了，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或许是离开了老太太的约束，她像撒了欢儿的鱼。
她对步月说：“毕了业我也不想回来了，就算回来了，我也不会和我妈说。我会比我妈幸福一万倍，因为我身边多了一个爱我的人，对我特好。”
谢秋娱的对步月俏皮的眨了眼睛，一双大眼睛了透着光。她越长越像她妈妈，光艳照人。
人家大学毕业，领了一张毕业证，还有工作offer或是升学通知书，而谢秋娱则多了一纸婚书。这也不是天塌下来的事，可她偏是不说实话，对自己的妈只说是在外地找了工作，接着就办了新的手机卡奔向婚姻的怀抱，抱了大学的铺盖跟了法律上的丈夫回了老家。
步月是知道的，用老太太的话来说，是做了谢秋娱的同谋。
原本是想和谢秋娱来一场毕业旅行，坐了两个小时的高铁去了那座城市，看到的却是匆匆忙忙的谢秋娱，她用简单几句话就打发了步月：“我结婚了，祝福我吧！”
“我们不是要毕业旅行吗？”步月像个懵懂的孩子。
谢秋娱笑得蹲在了地上：“毕业旅行？不好意思了，我现在要开始我的蜜月之旅了。”
步月瞠目结舌，连祝福语都忘了说，愣愣的看着一脸甜蜜的谢秋娱，半晌说不出话来。等回过神来，谢秋娱早就挽着丈夫的胳膊走远了，只留下一双恩爱有加的背影。
步月悻悻而返。她没和任何人说谢秋娱结婚了，面对妈妈的询问，竟是很自然的扯了谎：“谢秋娱在外地找了工作，没玩儿成。”
很多年之后，特别是看到谢秋娱的现状，步月觉得自己无形中是做了斩断她美好未来的刽子手。如果当时她将实情告诉老太太，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恋爱容易，领证也简单，可现实却超越了两人对于婚姻生活的想象。
丈夫找工作不顺利，要么不体面，要么薪酬不高。渐渐地，整个人就变得消极起来。偶尔去做个散工，便是在家里宅着。
在投了近百份简历才得到一家通知的谢秋娱，二话不说就上了岗。试用期还没过，她就发现怀孕了，还没找到工作的丈夫心疼老婆，立马要她辞职在家养胎。谢秋娱面露难色，小夫妻的存款是零啊。公婆迅速到位，他们打包票，不会袖手旁观。于是，谢秋娱欢天喜地的拿着一个半月的工资回了家，对着丈夫亲了又亲。
谢秋娱过上了女王般的生活。除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是只管发号施令。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公婆有资金帮衬，丈夫全身心呵护，谢秋娱就是一只掉进米缸的老鼠。
她觉得自己真是找对了人。
她逢人就说早婚的好处一大堆，还特别给步月打电话，催促着她赶紧找个人嫁掉。步月正在电脑前写稿子，桌子上罗列着一堆资料，再过三个小时，她将跟着组长搭乘夜班飞机去出差。
步月胡乱的应着谢秋娱的话，压根没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