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阽危道路遇不速客梁王爷叙旧顾宰相
几个面生的侍者劫持住燕灵,往夹道的反方向而去。四周竟无一人惊慌,包括燕灵她自己。
燕灵没有再反抗,甚至从始至终没有叫嚷。只一脸冷漠地任由他们控制。看管住她的三五侍者也是纳闷,在她的视角盲区面面相觑。
就这样几人在迷雾中逐渐远离人群,直到去路上只剩下他们几个,气氛诡异。
燕灵一路沉默,处于本能暗自判断这些人要将自己带去的大致方向。
不想夹道尽头,竟还有一位不速之客,早已等候多时。
一年轻道者男生女相,轻掸一白马尾拂尘,掀起光与雾。一身淡墨色的纱袍轻扬,头戴莲花玉冠,仙风道骨。他站在逆光处,带着修道者若有似无的玩味笑意。他的出现,令几个劫持者警惕起来。
因不知他意图何在,又看燕灵听话如斯。几个侍者自作主张,暂松开了燕灵,打算佯装无事路过。于是,停下步子,恭敬行礼向对方敬称道:“崔大师……”
谁知——
“求我。”
道士却只朝燕灵甜甜一笑,两个字说得在场人心惊,并做了下一刻就要动手的防备。
“你很闲吗?”燕灵懒懒一瞥,冷漠怼道。看来他亦是她的相识之人,也一贯没有他臆想中的那样反应,只回他一撞肩。
“接下来该往哪走,前方带路吧。”燕灵在岔路口从容询问这几个不久前绑走自己的侍者。
“这,这边请……”一个还算机灵的侍者回过神,赶忙为她指路。她的无视令随行侍者都松了口气,快步跟上她的脚步。
可惜,道士并不生气她的态度。转身默默注视她离去。
东宫,亦是太子府邸。
虽是皇宫的一部分,又与其他宫室有隔。单设有一道小门,只在元旦、万寿、冬至、还有太子娶亲之日开放,另有在街市所开的府邸大门。如此虽可直通,却设门防的布置,亦如皇帝与太子的微妙关系。
太子府内的前庭廊庑下,五皇子周元基赏了会儿沉重下来的天色,这时偶遇了一路提着食盒的奉菜婢子,这才跟随香气,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这是什么千年难遇的鬼日子,还意思称之大吉?”周元基一落座就即兴吐槽道,随后抿了口酒。可同席的周晃却不以为然,独自夹了一道鱼生入口。
见他如此态度,周元基又小有所指地讽刺道:“一看就是你府上放出去的那个冤孽作下的手笔。”
周晃搁下筷子,奉劝道:“今日你我只是宾客,自该少言多食。”
“那是你以为。”周元基嚣张道,“今日七弟不在,除了你,凭谁还能让我老五做小伏低的?”
这时,仿佛就是为了回应周元基的话,宴上宾客纷纷起立。
“……”见到来者即便是周元基,终究也一并起身作了揖。
只见顾任雍虽晚来,却在众人的拥簇中入了席。他的出现是出乎在场人意料之外的事,熟知官场的通透人都知道,他一贯只吃薛氏的冷席,礼到人从不到场。一则二人诸多利益相左,二则怕也是皇帝暗里不愿文武交好的缘故。
何况,朝中近日调任肃清动作频频,而顾任雍远赴地方查税,尚未来得及面圣,却赶着吃太子的酒。这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众人纷纷揣测。
不想,周元基座塌尚未坐热,另一位大人物追赶着接连到场,排场比顾任雍还要更甚。
“梁王到!”随之众人又一次起身相迎。
只见梁王只穿着宽松的便衣,乘着一四人抬的榻椅,进来这满是宾客的宴席。然而,他如此不拘礼数,薛家的几位年长的叔伯却仍满脸荣幸地迎上去,大肆恭维一番。
“……九叔?”周元基略显难堪,嘟囔道:“他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能来?”
“能驱动他一来,自然也是难得一来的人物。”周晃并不惊奇,冷静回答周元基的问题,并看了他答案中的那人一眼。
*
“梁王殿下,快快上座。”寒暄过后,薛家叔伯想引梁王与周晃周元基同席。
梁王和蔼地与这他几位年岁相差无几的子侄一一对视后,却道:“不必了。”
随后,抬手指向文官那边的席位,“几位皇侄我早几日在家休养时已是见过,这次可否许我与宰相大人们同席叙旧?”
薛家人的脸色无一不是僵了一僵。扪心想问,这太子与薛氏的大婚宴,竟被梁王你当做修好文官的交际场不成?!但众人面上却仍是清一色有何不可的成全。
顾任雍冷观梁王从椅上下来,被人搀扶着朝自己走来,他自己只不被人察觉地深叹一口气。
“顾公……”身旁梁王已然落座,“多年未见,即便是您,也苍老不少。”
“蒙殿下惦念,吾垂垂老矣……”顾任雍拱手回复道:“梁王正值兴年,自是大有可为。”
梁王没有否认,却已将酒樽已然递到了顾任雍的面前。
顾任雍从容一挡,示意不必续酒:“梁王殿下,身负箭伤之人不宜饮酒啊。”
“哦?”梁王神色大惊,满是关切地追问道:“顾公此番巡察,竟有负伤不成?可严重否?”
顾任雍脸色一重,鹰眼盯着看梁王一脸装傻样子,却并不递话。
“哦哦!”梁王恍然大悟道:“原来您是在担忧我的伤势。”语意未尽时,他已自饮一杯,假装无意提及:“无愧是宰相大人,虽公干在外,却仍知我身负箭伤,可见对京畿之事从来了若指掌,无须我多费唇舌……”
“京兆尹该换人了吧。”梁王毫不避讳地说。
顾任雍依旧保持谨慎,不愿言破梁王真正的想法。“王显有过,无罪。”
“本王在意的不是王显,是京兆尹。”可是,梁王显然不愿轻易让顾任雍搪塞过去,“您不是也说本王正值兴年,自是大有可为?那么,何必和当年一样纠结于父承子继,还是兄终弟及,到头来自己吃了闷亏呢?”
“殿下,今日场面不宜讨论朝政大事。”顾任雍奉劝道。
“不宜?”梁王却是自有他的论断:“本王看却是最宜的地方。不然您向来有意避着本王,除了东宫,这哪里没有皇兄的耳报神呢?”
“梁王慎言!”顾任雍警告道。
“呵。”梁王一边打量顾任雍,一边又给自己斟满一杯,“若遵医嘱,本王自是一杯都不该喝的。但若问我心,这一杯却不得不敬顾公。”
言罢,梁王的酒杯又一次递到了面前:“您手眼通天,无事不知,那又可知梁王妃已亡故三月有余……”
“梁王又是何意?”老谋深算如顾任雍,自是体会到他话中意思的一二,却连他都觉得“有余”二字格外刺耳,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早传闻您寻回的大女儿是个绝妙人物,怕是被不少人惦记的吧。”梁王探问道。
“梁王的消息也是通达。”顾任雍推拉道,“自该如您所言,寻个与之相配的,好绝了痴心妄想之人的狂念。”
“呵呵。那是了。”梁王笑了两声,替顾任雍补充道:“顾公的嫡亲女儿,只当区区的梁王妃是委屈了她。”
“不过,那得是现在……过了今晚谁知道呢?”梁王话有所指。
“……”顾任雍因为梁王的这一席话,左眼皮下意识微跳不停。片刻后愤然离席,直往太子府后花园而去。
侍者最后将燕灵引到一处隐秘偏殿。
她环顾四周,抬头时望见不远处皇后所居福安宫那满是仙人走兽的檐角。转回视线再观这座殿宇上的小兽竟也有五座。此处虽地形与福安宫近,但估算却还是东宫的地盘。由此燕灵心中得出一个结论。
这几人怕是带她绕了远路,兜了圈子。
燕灵轻巧跨入屋子,屋内弥漫着水莲花的甜香,烟尘在暗处呈现金色,缭绕栋梁。
下一刻,门就被侍者“哐当”关上,接着从屋外传来钥匙锁门的金属相击声。
可燕灵并不在意,她之身往屋内走去,绕过一架屏风,不出意外见到了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