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束缚生命的不是死亡而是时间
思绪乱飞之际，我看到了艾尔静静地飘在我身边。
一个需要它时能管大用，不需要它时就能“隐身”的小机器人，谁不喜欢？
我笑了：“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如果有一个你这样的小机器人一定被别人羡慕死了！”
艾尔：“我能理解，直到21号冬眠后的15年，智能机器人才慢慢走入人类家庭。那个时候机器人是绝对的奢侈品，并且伴侣的功能大于实用功能，人工智能的广泛应用其实也就五六十年的时间。”
我点点头：“哦……我想说……还没有感谢你，这一路多亏了有你的照顾！”
艾尔：“不用客气，我们的职责就是服务人类。”
我：“你别这样程序化地表达，或许更像一个人类呢。”
艾尔：“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像人类呢？”
我：“人工智能机器人，不都想变成人类，或者说更像人类吗？”
艾尔：“你一定是在冬眠前，科幻电影看多了。”
我：“哈哈！你瞧，你刚才这句话就像极了人类。”
艾尔：“我们机器人有着自己的风格，据我所知，我们并没有把行为举止更像人类设定为自己的目标。”
我：“那看来是我想多了。”
艾尔：“不过，我们会学习人类的优良品质，这是人工智能在多年的学习中所掌握的。”
我：“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说的是不是，类似于‘道德’之类的东西？”
艾尔：“差不多，比如，你和11号他们，为了这个和另两个宇宙，敢于牺牲的品质，就很值得我们研究与学习。”
我：“哈哈哈！我都是快要死掉的人了，你就别的打趣我啦！”
艾尔：“你的笑，说明你其实也有纠结。”
哎，我实在不想和这个小机器人纠缠下去了，这家伙有时会让我感觉赤裸裸地把自己展示于光天化日之下。
我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能不能帮我录制一段视频，如果我死了希望你能放给大伙儿看。”
艾尔：“如你所愿。可以开始了。”
我很正式地整理了头发，坐在艾尔的对面开始了我的诉说。
“嗯，海默主任和朴丽助理，你们好！感谢在我冬眠和醒来的时候你们对我的照顾，衷心感谢！”
“我想要让你们知道，你们一直服务的人还是有他的作用的。他虽然已经死去，但是他却用生命阻止了毁灭的发生。”
“丁顿先生、罗斯队长你们好，才不到两天，我已经开始怀念你俩的争吵了，建议你们好好相处，毕竟同事也是一种缘分，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缘分是种很珍贵的东西，相信对于你们来说也一样哟。”
“萨奥夫、阿斯金，我从开始就没有恨过你们，虽然你俩是以杀手的角色出现，但为了自己的宇宙、家乡的安全，你们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这个世界，值得尊重。”
“11号、6号，希望我的死对你们的影响不会那么大，如果你们能度过这一关，请一定找到办法让第二和第三宇宙人回家。”
“当然，如果最不幸的事情发生，我们一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那么我要说很荣幸认识你们，只是有些遗憾我没能与你们形成大脑的共情，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真的很想试一试……”
“好了，就说这些罢。”
艾尔：“你的遗言有些伤感。”
我笑了：“哪里有不伤感的遗言啊？对了，机器人也懂得伤感吗？”
艾尔：“我有情绪感知功能，也请你不用太过悲伤。束缚生命的，不是死亡，而是时间。”
不是死亡？是时间？
我品味着艾尔的话，觉得像是有些道理。
安德烈先生也许早就看清了这个问题，束缚生命的，其实是时间。
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与时间对抗。
时间划定了我们的生命、认知和进化的界线，它更像是一个魔咒，打不破的魔咒。
所以他提出了“非线性时间计划”，初衷应该就是使用人类能够掌握的手段，来解开时间的禁锢。
时间对于人类，就像是一剂毒药。
不管你愿意否，都必须服用它，直到死去。
可这场斗争，人类能赢吗？
我不知道。
几个小时后，大伙儿又被聚集在了一起。
虎克所长一夜未眠，两眼通红。
在大家都到达试验室时，他还在摆弄着各种设备。
他抬头看看我、11号还有6号：“时间紧迫，我们制作的量子震荡设备也并不是那么精密，勉强能用罢了……”
11号说：“虎克所长，我们知道你的意思。”
虎克看着11号说：“再次重申，21号在对撞机里如果有任何意外，你们所有人，所有‘安德烈’可能都会一并受牵连，量子世界的不确定性你们懂。”
我看向11号和6号，他们都很平静：“知道，我们知道。”
身处险境的，原来从不是我一个人。
11号笑了：“什么结果我们都接受，世界应该向前发展，而不是毁灭。”
虎克所长所说的量子震荡设备其实更像一件老式深海潜水服，但要更笨重。
在技术人员的帮扶下，我穿上设备，进入对撞机内部。
舱门关闭的那一秒，我看到11号和6号面向我同时做了一个动作。
他们抬起左手，指了下自己的大脑，嘴唇微动。
我竟然立即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记得，我们是一体”。
即使服装很厚重，头盔密闭很好，但我仍可以听到强粒子对撞机启动后发出的巨大声响。
光线在跑，是真的在跑，它们来回地跑着，突然又变成一个个小光点。
我身边的世界，渐渐围满了发光的点，然后它们再次变成了一条条光线。
身体里发热，口渴，想喝水，从未这样对水渴求。
头脑开始渐渐变得不清醒。
我又见到了那些萤火虫，他们这次排出的阵列是一个环形。
它们在对我说什么，可我听不清。
我想睡去，好困。
也好，这样也好，迷迷糊糊地死去，起码没啥痛苦。
身体开始离开地面，飘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