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拜托你,不要抛弃他。
“他没做到,苏难食言了。”白筝说,“约好了时间,等杨医生回家,他又不见了,他不愿意去看心理医生,他觉得自己没病。”
这一次,苏难穿戴整齐,也带了手机,杨天淮发现人不见了,急忙给他打了电话。
苏难接了电话,他跟医生说自己很快就回去,他只是觉得家里闷,所以出来透透气,相比杨天淮的慌张,他话里带笑,仿佛有毛病的那个人是医生而不是他。
天刚黑不久,苏难真的回来了,他拎着一大袋食材跟零食,围着杨天淮送他的厚绒围巾,鼻头被冻得通红,却精神奕奕。
他朝杨天淮冽嘴,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笑容里有符合他这个年纪特有的孩子气。
“医生,今晚吃糖醋鸡翅好吗?”苏难换上棉拖鞋,拎着东西进厨房,“我煮饭了哦。”
杨天淮眉头一松,跟着过去:“好,我帮你。”
他没提心理医生的事,却一直在观察苏难,对方言笑晏晏,活泼又有朝气。
自从小布丁离开后,家里的气氛还是第一次这么轻松,苏难话很多,把自己这一天的经历都讲与医生听,两人度过了一个很温馨很平和的夜晚。
苏难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看到睡着,杨天淮喊了他一声,见人没反应,轻手轻脚地把他抱进房,在确认人的的确确熟睡之后,医生才安心睡去。
只是,苏难的伪装并没有持续很久,杨天淮前脚刚取消了心理医生的会诊,后脚就发现了苏难的自残。
他在洗澡,没听见杨天淮开门的声音,因为苏难没想到医生会提前回家。
同时,医生也很疑惑为什么苏难会这么早洗澡。
浴室里隐约有交谈声传出,杨天淮还来不及听清,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难不成又是“小布丁”?
他不知道该不该敲门,犹豫间,浴室里的人忽然哼起了歌。
片刻后,歌声抖了抖,夹带着几声痛吟。
“疼……”声音里带了哭腔,哽咽着开始低泣,“好疼……再来。”
杨天淮手抖着去推门,动作极轻。
门被推开了一条很小很小的缝,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呈现在医生眼前的是苏难的背影。
他的上半身近乎裸着,一条手臂撑在镜面上,另一只手在……
刮割后腰的疤痕。
他用一把小刀在上面割了好几条长短不一的刀口,条条见血,深的已经皮肉翻卷。
“可以了……”苏难满头汗,他颤抖着丢下小刀,偏头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下次继续,可以再深点。”
他疼得嘴唇都白了,却还在笑:“把它们全部刮了吧,太丑了,我不怕疼的……嗯嗯,好的,我知道了。”
苏难直起身,拿过绷带沿着后腰绕了好几圈,包扎的手法熟练却马虎,直到渗不出血了才作罢,他洗了脸,抹了汗,套上衣服转过身,而此时门口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避开了。
半个小时后杨天淮才佯装刚下班回家。
苏难已经重新做好了伪装,他惊喜地望着杨天淮,给他端来大小均匀,摆放整齐且漂亮的果盘,如果不是不久前亲眼所见,恐怕他真的会以为苏难已经“康复”。
他的演技实在是好。
杨天淮居然把握不准到他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这种行为的,他不知道下次苏难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吓,为绝后患,就是苏难不同意,他也由不得他再拖延下去。
最后,苏难到底还是跟心理医生见了面。
可他的治疗效果并不理想,他不愿意配合,不听,不看,不说,心理医生一提到他的“过去”,苏难就会表现得很惶恐,活脱脱就是一个疯子。
回到家,他会很抗拒杨天淮,他觉得医生在害他。
他联同外人一起谋害他,想致他于死地,这个时候,苏难就会变得“无理取闹”,跟杨天淮吵架更是家常便饭。
为了给医生一个“教训”和“警戒”,他试过绝食,试过离家出走,试过夜不归宿,更严重的一次居然还挥着菜刀扬言要剁了自己。
他的示威很成功,杨天淮不敢再刺激他,他怕苏难一激动真的把菜刀往自己身上招呼,毕竟他已经有过先例。
于是,苏难慢慢地恢复回“乖巧”的模样,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跟医生和平相处,只不过,当下一次的会诊时间越来越接近,他会下意识地开始暴躁。
“杨医生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心理疾病是很难根治的,苏难不肯配合,就是再权威的专家也没用。”白筝说,“情感障碍本身涉及的疾病类型就多,苏难的抑郁症同样沉痼自若,倘若继续放任下去,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俞总,杨医生是因为胃癌去世的,他其实已经有所预感了,只是没去正规检查过,杨医生并不怕死,他也没打算给自己治病,只是在遇到苏难后,他有些不舍。”
白筝给俞项大概讲了下关于杨天淮那个早逝爱人的一些情况,他的爱人当年是跳楼身亡的,而杨天淮不过只晚了一步,从此与爱人天人两隔。
所以当看到苏难从四楼跳下去后,杨天淮才会那般痛心着急,而当他看到苏难又一次站在顶楼时,他简直要疯了。
倘若苏难步了当年那个男孩的后尘,亲眼目睹这一切悲剧的医生兴许也会跟着没命的 。
他注定要走在苏难前面,在癌症的影响下,医生怕是没剩下多少日子了,等他走后,谁来照顾苏难?谁会在意他的未来?
所以杨天淮必须在所剩不多的时间内把苏难“安排妥当”。
心理治疗起不到作用,那就换别的治疗手段,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明的无效就用暗的,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他是一定要让苏难好起来的,无论什么手段。
在他死之前,苏难一定要变回那个正常的普通人,他才十八岁,他的路还很漫长,他应该、也值得更好的。
他该把那段阴暗的痛苦忘掉,他会遇到可以跟他并肩齐身的人,他会工作、结婚、生子,然后自然老去,过完他应该过的一生。
替他,也替他早逝的爱人,好好存活于这个世界。
“他找了心理催眠师。”
说到这里,白筝很无奈,当年她就不赞同杨天淮的做法,如今也已经证明,这种做法是错误的。
“没挂牌,没正规资历的催眠师,那人很隐秘,除非有熟人介绍,否则一般人是找不到的。”白筝回想往事,心情很沉重,“我不知道杨医生是通过什么途径跟那人联系上的,半个月后,他给我打来电话,邀请我过去……”
庆祝苏难的新生。
白筝很忐忑,医生在电话里的语调却十分轻松,他很高兴,像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带了礼物过去,本来算勉强的笑容却在看到苏难后终于变得由衷起来。
苏难很好,各方面都好。
像大病初愈,刚迈出医院的普通人,身体还很虚弱,精神却已经很正常了,一些小毛病依然存在,但他已经开始往前走了。
白筝知道,他“忘掉”了一些东西。
过去的遭遇确实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和侵害,可他到底还是活了下来,他是幸运的,白筝与杨天淮是他生命里的贵人。
苏难很感激他们。
他是很有上进心的人,他也想继续学习,可是一来他没钱,二来他渐渐地不喜与人交流触碰,
苏难不喜闹,不愿意到人多太过吵闹的地方,他的内心深处多多少少会有触逆心理,杨天淮没勉强,于是给他报了大学自考,所需的费用也由他一一垫上。
苏难喜不胜收,拿出小本子把每笔账都记得一清二楚,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再努力,争取尽快把欠下的债还上,而他也不负众望,顺利地“毕了业”。
如果不是因为他与俞项久别重逢……
如果苏难没想着要尝试……
“俞总,”白筝不敢去看旁边人的脸色,迟疑许久,还是鼓起了勇气,“拜托你,不要抛弃他。”
就算苏难旧疾重发,就算他有过那么不堪的过去,请求你不要抛弃他,放弃他,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白筝也不知道对俞项全数倾告是对是错,可她救不了苏难,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俞项身上,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选了。
如果连俞项都不要他,那苏难恐怕……
“我知道了。”俞项声音很沉,辨不出情绪,握着方向盘的手却青筋暴显,“辛苦你了。”
白筝抿唇不语,心情沉重,还算宽敞的空间却越显逼仄,旁边人的气息太过森冷,白筝禁若寒蝉。
她怕俞项暴怒,更怕他会因此迁怒于苏难。
想劝,又词穷理绝。
对方一个是她的多年好友,一个是她敬惧的上司,她实在搜刮不出合适的词语来。
情况到底如何尚未可知,两口子的事还是留着他们自己解决吧。
急也没用。
白筝打定主意,也不慌了,扭头去看俞项。
“上去吧。”男人适时道。
白筝点头说好,下来后又转身看向车里的男人:“那……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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