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要不要来我房间？
体测是雷打不动的一千米，钱周的体力不算太出挑的那类，但平日里基础的锻炼也没落下，算是从容地混在队伍中间跑完了全程。
于玖体力不行，平时就是爱吃爱睡的宅男一个，因此那个穿越者跑得也相当吃力——他们这个世界不提供奇幻类主角服务，因此也不存在身体强化之类的金手指，是普通的没有魔法的世界。
钱周从包里掏出毛巾擦汗，想到雁衡这个曾经在仙侠世界混过一段时间的主角，在这里居然还能使用灵力这么玄乎的东西，一时感慨。
之后便是自由活动，但这节课他还有一段剧情要推，“于玖”对应的另一位主角，学校的一个投资方今天会在校领导的陪同下参观学校，钱周需要让两人见面。
他冲倚着墙壁喘气的于玖挥了挥手，忍着恶心拍拍他的肩：“渴了，今天没带水，你的借我喝口。”
钱周知道于玖不会记得带水，他自顾都不暇，哪里顾得上带日常用品，说不定课本都没来得及带。
果然，于玖看他一眼，道：“没带。”
钱周拉长声音“哎”了一声：“怎么你也没带？上次我买的，这次你去。”
于玖没说什么，应了一声就去了。
他没问小卖部的方向，钱周猜他是来时路过，就顺便记住了。
钱周坐在看台上用帽子扇风，他挑的位置不错，一眼就能看见一个黄毛从跑道上一路小跑过去跟在于玖身后，大概是在搭话。
钱周看戏似的看两人拉拉扯扯地说了些什么，接着戴文便停了脚步，掉头走了。
于玖一路走到操场外的树荫里，钻入了隔壁的小卖部。三分钟之后他从小卖部出来，一手拿一瓶水，不巧刚和从小卖部路过要进操场来的一群人撞上了。
校领导大约是说了几句什么，因为于玖的头垂得低低的，像是乖乖听训，而边上那个从轮廓看就足够高大英俊的男人一直盯着于玖瞧。
钱周揉了揉眼睛休息一会儿，再抬眼时于玖已经从小卖部回来了。于玖自己没有发现，从钱周的角度倒是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男人直到于玖走到半途才在校领导的呼唤下收回目光，一群人一起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水。”于玖爬上看台来，把矿泉水递给钱周。他也不坐下，就这样干站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踌躇着不敢。
“怎么了？”钱周笑问，拍了拍身边的看台，“坐啊。”
于玖抿唇，站了会儿就走了，也没说去哪里。钱周在他身后喊了几声，问：“今天晚上去我那儿吃饭吗？”
钱周看见于玖脚步一顿，大约那一瞬间是想答应下来的，但最终又因为担心暴露之类的原因出声拒绝了。
钱周知道“于玖”没钱了。于玖虽然平日里死皮赖脸了点，但最基本的自尊还是有的，尽管钱周一家提出帮他承担学费，他也只接受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学费和日常的生活费租房费都是他自己兼职赚的。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于玖虽然和钱周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但没和他合租，而是自己找了一间更便宜的，甚至没有空调的出租屋。
而这些天于玖得知会有穿越者到来之后的生活不可谓不奢侈，为了把原来辛辛苦苦攒的钱尽可能花掉，原来看都不忍心看一眼的餐馆他胡吃海喝吃了个遍，老白嫖玩家开始氪金抽老婆，甚至在雁衡的厨艺练习上大把砸钱，像极了一个败家富二代。
所以现在的于玖应该穷得每天只能吃馒头了。
钱周并不善良，他对自己被穿越后的好兄弟天天饿肚子这件事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于心不忍什么的，不存在的。他干嘛要对一个来历不明的穿越者抱有好感呢？
走剧情是一回事，对主角没好感又是一回事。就像他对雁衡的存在逐渐适应并领着三倍工资是一回事，想让他早点走又是一回事。
再说，“于玖”可是主角啊，饿不死的。
由于钱周和于玖不是同一个专业，这一整个下午两人都没再见过面。
钱周下了课准时回到家，雁衡照样摆了满满一桌的菜。见他进门后就直接把门关了，雁衡问：“于玖呢？”
“他……”钱周不打算把于玖的事告诉他，从根本上，他们属于两个世界，雁衡不应该对他们这个世界的事知道或干涉太多，“这些天都没时间，你走之前都不会来了。”
雁衡“哦”了一声，没追问于玖为什么没时间。
没有于玖在中间时不时讲个冷笑话调节气氛，两人沉默地吃完了一顿饭。
晚饭之后钱周洗完了碗，出来看见雁衡坐在沙发上看肥皂剧。
钱周难得有兴致和雁衡一起看，后者对他的到来感觉惊讶，向另一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来。
钱周猜雁衡并不理解肥皂剧里在讲什么，也不是真的喜欢，只是他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好做，只能看看这些东西消磨时间。
钱周的母亲也喜欢看肥皂剧，偶尔会拉着他和她一起看，不过最近的一次也是他上高一的时候了。
和几年前比起来，现在的肥皂剧拍摄场地更好了，特效更真实了，滤镜也更光滑了。但本质上还是没什么大的变化，这些电视剧通常都会有一个豪门，一个身世坎坷复杂的主角，他的对象会有非常的权势，但通常会被算计。
总有人对他们的感情从中作梗，总有一个老人要在这场轰轰烈烈的权谋斗争中去世，主角总是忙着得到某个人的承认，又因为某个人的离开痛哭流涕。
豪门必将衰败一次，公司需要经历一次临近破产倒闭的危机，主角的家庭会破裂，接着又重圆以得到一个团圆的大结局。
主人公之间需要一点世仇，或者是后天产生的误会，就像没点深仇大恨都不配谈恋爱。
每次看这种电视剧时钱周都会想，如果要他给自己的对象设一个标准，他希望对方是个正常人。
当然，他也没得选择就是了。
屏幕里男女主角的约会达到高潮，浓情蜜意的两人越贴越近，最后甜甜蜜蜜地亲在了一起。
钱周扭头看一眼雁衡，这位显然与荧幕里的两位来自不同世界的主角两只脚踩在沙发边缘，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面无表情地抱着靠枕看一男一女亲来亲去。
“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钱周突然问。
“知道，”雁衡看他一眼，似乎惊讶于他竟然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在亲嘴。”
钱周“哦”了一声，意识到雁衡似乎没有看上去这么单纯。
也对，小说里的主角十四岁就可以毁灭世界了，像雁衡这样的年纪，后宫大概都不知道开了多少个，接个吻罢了，小事。
为了防止像第一天那样的乌龙出现，钱周每次都让雁衡第一个洗澡。他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雁衡正坐在地铺上摆弄电视机的遥控器。
钱周洗完澡觉得热，走到厨房翻起冰箱，想拿一支冰棍吃。
冰箱的最下层放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大多是超市打折或促销顺手拿了、回来又不知道怎么消耗的，还有一些分装的速冻水饺和包子之类，冰棍通常被混在这一堆之间。
钱周的手掌艰难地挤进冰柜内容物狭窄的缝隙，突然摸到一片塑料包装一样的东西，随手拎了出来。
黑白相间的包装，正面印了冰棒的纵切图，带果仁的巧克力脆皮，淡黄色的奶油夹心，还有最里面榛子味的流心巧克力酱。
钱周凝视那支冰棍，目光移到那扇半开的冰柜门上。他把最下层冰柜里那些杂物全部丢出来摊在地上，那些东西占了冰柜近一半的空间。
同样的冰棍包装满满当当地挤了剩下的半冰柜。
“妈的。”他低骂一声，双手按住了眼眶。
冰棍吧唧一下滑落在地上。
他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胸口和眼眶鼓胀得几乎碎裂，像居住在身体里的小人在他心里和眼睛里吹气球，不断膨胀的东西塞得他满心满眼都是，盛不住，终于溢出了。
——“钱周，有什么东西在叫……钱周？你怎么了？”
雁衡的声音让钱周惊醒过来，他捂着脸又蹲了会儿，终于感觉腿酸，站起来的时候险些摔一跤。
“没事，是冰箱。”这时候钱周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他清了清嗓子，垂眸望见地板上那支三层夹心雪糕，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冰箱门开得太久，冰箱滴滴嘟嘟的警报声吵得他头疼。钱周一脚踢上了冰箱门。
他抬眼，终于和雁衡对视。
“你没事吗？”雁衡问。
钱周张了张嘴，但他说不出“没事”。
看着雁衡走近，钱周鬼使神差地揉了揉他的头毛，把他揽进怀里。
雁衡吓到了，但他没挣扎，或许是看出钱周现在心情并不美妙，需要找个随便什么人安慰自己的缘故。
钱周把雁衡一顿揉搓，像在撸一只小狗。托他每天监督的福，雁衡身上是淡淡的洗发水的香气，而不是很多男人的那种闷了好几天没洗头洗澡的酸臭味。
他突然意识到雁衡还比自己小几岁，他们身高差不多，雁衡由于练武比他更结实精瘦些，抱起来硬邦邦，却很温暖，回抱住他的手臂也很结实有力。
有力到钱周觉得他会被雁衡勒死在这里。
“雁衡……放手……”
雁衡立刻放开了气若游丝的钱周，后者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被雁衡捞起来在椅子上坐着。
钱周喘了会儿气，抬手给了雁衡的后脑勺一巴掌：“你怎么比我还激动？”
雁衡困惑地揉着后脑勺，小声说：“很久没人抱过我了。”
钱周一时失语，他拿起那根半化的雪糕，思考片刻，问：“今天晚上要不要来我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