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艾姓
老把头一耸肩，真掉披着的羊皮袄。
“他娘的，这畜生真是没完没了了。”
我看向老把头，他眼中出现了许多血丝，脸颊肌肉抽动，似乎还能听到老把头牙齿摩擦的声音。
“爷爷，咱们俩的人头怎么会出现在树上？”
“娘的，十鬼抬棺，大木匠只画了七个小鬼，剩下三个是人名。”
我不解的问道：“三个，现在只有咱爷俩的人头啊。”
“你看。”
说罢，老把头用烟袋锅子指向树上的一个人头。
我仔细端详一番老把头指着的人头，虽没有其他人头那般凶神恶煞，但也没看出来和村子里的谁相像。
“这个，这个人头看着不像是村里人啊。”
“是六叔公。”
“不会吧，看起来像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老把头突然提高声音道：“我说是就是，你快去把六叔公找来。”
我嗯了一声，立马起身寻找六叔公。
等我回来时，刚才还是小伙的人头，竟然变成了六叔公的模样，再看其他人头，都没有什么变化。
刚想张嘴问问，余光中见老把头正用一个阴霾的眼神盯着我，我猛的一惊，心里也有了一丝猜测，难不成是老把头做的手脚，故意把六叔公牵扯进来。
落日跌入了群山的怀抱。
昏暗的房间内，昏迷的老两口躺在炕上，老把头坐在炕头，六叔公坐在炕稍，两个人都是一个造型，弓着腰，双肘搭在膝盖上，嘴里吧嗒着烟袋，眼睛看着地面，一言不发，气氛极为压抑。
我站在地上，背靠柱子，咬着嘴唇，身体一下一下撞着柱子。
房间内烟雾缭绕，两个人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油灯内豆大的火苗一跳一跳的，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僵持了一个时辰，我也是站不动，开口道：“二位祖宗，别抽了，赶紧说个章程。”
六叔公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毫无反应的老把头道：“还是把头老哥拿主意吧。”
老把头轻叹一声道：“我仔细盘算了一下，有些事啊，还是得官府来了之后再挑明。”
“老哥说的极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得让九狸子置身事外。”
“哼，晚了，到了这个时候，想把他摘干净，怕是也没有活路。”
我不解的问道：“你们说的是啥啊？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明白。”
六叔公叹了口气道：“村中两姓，姓艾的总是压着咱们虺氏一族，平时都是明争暗斗，现在人家出招了，咱们也不能不接，这都骑在咱们头上拉屎了，再忍下去，咱们还有活路吗？”
老把头猛地一拍大腿：“忍不住也得忍。”
“老哥，忍到啥时候是个头啊。”
“等官府走了，咱们虺姓一族搬出村子都行，你想想，要是官府的人进村，见不到族长，艾姓一族再起什么幺蛾子，咱们都得给族长陪葬。”
六叔公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老把头继续说道：“不说别的，单单一个满汉通婚，村子里就得有多少人掉脑袋。”
见六叔公没有接话，我轻声问道：“官府的人来咱们村干啥呀？”
老把头看了看我，他的眼睛再次变得浑浊，看起来苍老了很多。
“小狸子，都这时候了，我也能给你说一点了，官府每十年来一趟，进村和族长密谈，而且，艾姓一族里面有很多官府的眼线，所以，你再村子里的一举一动都得小心翼翼，要是谁把你在村子里的事捅出去，怕是老仙儿也活不成。”
“密谈？谈什么？”
“你他娘的，我告诉你要小心翼翼，你个兔崽子竟然问这个，我哪里知道密谈什么。”
我转而看向六叔公，他一脸尴尬道：“我更不知道啊，官府进山的时候，要是艾姓人当族长，官府就直接和族长谈，要是虺姓当族长，官府还是和身为族长副手的艾姓人谈，现在是人家满族的天下。”
我摇着头自言自语道：“原来艾姓是满族。”
六叔公一声闷笑：“何止是满族，村子里他们姓艾，村子外面姓的可是爱新觉罗，这天下，早晚是人家的。”
一听这话，我心中暗喜，说不定毓舒还是个格格呢，娶了她，那我不就是驸马爷了。
没想到老把头接下来的话竟让我的心瞬间凉透。
“还天下呢，大清国的命数剩不了几年了，估摸着，这也是官府最后一次进山了，等他们走了，咱们就能做点早就该做的事了。”
我惊讶地问道：“大清真的要亡了吗？”
老把头磕了磕烟袋道：“先别管外面的事了，先说说眼前的，我的意思啊，咱们自己先把目前的事给处理了，表面上还是相安无事，官府来之前，咱们还是见招拆招，免声祸端，等官府走了，我管他姓什么王八犊子。”
六叔公附和道：“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老六啊，这次，还得靠你啊，一会你召集虺氏一族的小伙子，进山抓黄皮子。”
“啊？那可是黄仙儿啊。”
“我管他是黄仙还是绿仙，惹到我，他们就是一群贼眼滴溜乱转的畜生。”
“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怕小伙子们不敢啊。”
“你给他们说，只抓活的，我老把头要宴请黄皮子，谁抓得多，谁的功德越圆满。”
“还是老哥有道。”
“嗨，这算啥，行啦，现在去吧，今晚我在这守一晚上，小狸子，你也别在这杵着了，回去看看老仙儿。”
我和六叔公前后脚出门，他一路小跑，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我刚到家，没想到老把头也跟了过来。
“老仙儿怎么样了。”
“还睡着呢。”
老把头探了一下鼻息，又摸了摸婆婆的脉搏。
“脉象平稳，老仙在自我疗伤，你也不用担心，不出三日准醒，这几天你就在家照顾老仙儿，我不叫你，你不许出门，更不要管那鬼胎的事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腿长在我身上，你还能拦得住我？
心里盘算着，我顺势摸了一下婆婆的脉搏，刚一触碰，我就一激灵，两个手换着摸，结果都是一样。
“小狸子，你这是怎么了，惊恐成这样？”
“婆婆，婆婆的脉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平稳有力。”
“不，这是滑脉，而且……”
“而且什么，你这孩子，快说啊。”
我犹豫了一下，咬着牙道：“脉象少阴动甚，尺脉滑利，滑疾不散，这是喜脉啊，这种脉象只有怀孕三个月以上才会出现啊。”
说话间，我感觉五官都扭在了一起，先不说婆婆一生未婚，就单看年龄，要是说七十岁的老头老来得子还是有可能的，七十来岁的女人怎么可能还会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