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虞家接二连三的噩耗传来,纵使是外人穆宜华都有些经受不住。她在家中待了好几天才缓过劲来,却又听闻了一个消息——周秉天纳了锦桃做妾。
外人听闻此事,多少都会骂一句锦桃冷心薄情,大娘子尸骨未寒,便上赶着去做主君的妾,一点儿廉耻都顾不得了。
可穆宜华是知道锦桃心性的人,她断不可能生了攀高枝的念头,抛了廉耻与旧日主仆情义,认了那些罪魁祸首为主家。她总觉得她想做什么,心中惴惴不安。
陆秀即将临盆,太子宠幸,她过得很是舒坦,总觉得旁人似乎也同她一样,接二连三地在自己的寝宫里宴请京城闺秀,规格远超一个宝林该有的样子。她的帖子一家家递过去,终于递到了穆宜华家中。
穆宜华近几日因着虞倩倩的事情,神思倦怠,两日不闻窗外事,这样的帖子也是直接扔到一边,叫人回了不去。
寻常人家的帖子递过一次拒绝后便不会再请第二次,可这回的帖子大不一样,连着三天送来,到最后一日,竟是宫中内侍来叩门。
穆宜华这才知道是陆秀送来的帖子,请她去东宫赏花喝茶。穆宜华将几张帖子仔仔细细地看过,轻笑一声,将帖子按下:“劳烦中贵人跑一趟,只是近几日刚去过虞娘子的丧礼,自己身上的病也未好全,怕是要辜负陆宝林的好意了。仲夏美景,陆宝林还是请他人共赏吧。”
内侍很是为难,但是穆宜华再三拒绝,只好回宫禀告。
她本以为这样就该消停了,毕竟陆秀是个又傲气的人。可就在穆宜华拒绝的第二天,陆昭瓷竟是上门来了。
她在穆宜华震惊的眼神中走进屋子,一屁股坐下,一脸阴沉不甘地瞪着穆宜华。
穆宜华叫春儿看茶,率先开口:“陆三娘子有何贵干?”
“去东宫。”陆昭瓷斩钉截铁,“我看穆娘子在府中也是挺空的,倒不如去东宫赏赏花。”
穆宜华算是知道她是给谁来当说客的,笑了一下:“不去。”
“你……”
“理由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如今身体不适,去了怕是扫大家的兴,还是让陆宝林一个人慢慢赏吧。”
陆昭瓷听见这话“噌”地一声站起来,眼眶渐渐红了,瞪着她:“你……你不识抬举!”
“陆三娘子要是觉得我不识抬举,那我便就认了这个罪名,您大可去陆宝林那里回话,将罪过全部推到我身上。您怕她,我可不怕。”
“我才不怕她!”陆昭瓷急了,再次否认,“我是她嫡姐,我怕她什么!”
穆宜华嗤笑:“不怕正好啊,去回了她吧,再告诉她别再让人来烦我。”
“你……你……”陆昭瓷知道穆宜华硬气,没想到竟硬气到连东宫的面子都不给,一气之下转身就要走。
穆宜华也不拦她,只自顾自地饮茶。可陆昭瓷走了半路却又停下,内心挣扎了好半晌,突然又转过身来冲到穆宜华面前,喊道:“你必须要跟我走!”
穆宜华掀起眼帘看她,陆昭瓷真的快哭了。这真是让穆宜华讶异极了——以陆昭瓷的地位在韩国公府说一不二,横行霸道,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如今竟是被陆秀欺负地低声下气来求她,一推二阻都赶不走。
“我说了你必须走!”陆昭瓷重复。
穆宜华看着她,忽然想起城中后宅早有传言,韩国公府六娘子嫁进东宫后荣获专房之宠,是连太子妃都抢不去的风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龙种,不论男女,都是皇家孙辈的头胎,即使这个孩子来得不风光,但终究是龙子,大内都紧乎着,衣食住行皆由太子妃亲自操持,不敢有半点懈怠。
宫中如此,更别提外头了,百姓的言论且不去说它,就说这韩国公府,早把陆秀当做宝贝一般供起来,好似全然忘了她是怎样入得东宫,只记得她如今的盛宠。
皇帝昏迷,太子监国,如今的陆秀只是个小小的宝林,可日后呢?待她诞下龙子,封良娣,而后淑妃、贵妃、皇贵妃,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对于每况日下的韩国公府简直是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是以他们将这个曾经被当做阿猫阿狗一般的庶女奉若神明,只要她愿意赏赐一点甘露,他们就趋之若鹜,哪怕是曾经对她弃若敝屣的陆昭瓷,也不得不低头。
“陆秀逼你一定要请我走?”穆宜华问。
陆昭瓷不明说,就只是抿着唇,倔强地忍着屈辱的眼泪,却还是禁不住掉下来:“她能逼我什么?我是韩国公府的嫡女,她……”
“行了。”穆宜华被她翻来覆去的一套说辞弄得不耐烦,“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装什么?”
陆昭瓷被无情地拆穿,实在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陆秀就是个贱人!她就是个睚眦必报的贱人!”
“贱人”两个字刺耳,穆宜华不禁皱了皱眉。
“麻雀飞上枝头,她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农妇生的女儿这辈子都是下作腌臜婆,使了那么恶心的手段从别人手上抢东西,她倒还觉得光明正大,她倒还敢明目张胆炫耀!日日把我母亲和我,还有我们姐妹叫进宫去,外人只道是亲人叙话,可你们根本不知道她私底下到底是怎么样的嘴脸!
“要我母亲端茶送水,要我给她扇扇子脱鞋,要我们姐妹陪她说笑,陪她下棋玩耍,赢了,便阴阳怪气地夸赞;输了,还要阴阳怪气地讽刺。寻常说话,句句不离她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农妇小娘!她小娘那是病死的,又不是我们把她害死的,怎么好像搞得我们是凶手一般,日日将我们叫去质问我们。
“她如今是可以恃宠而骄,撒泼行横了,可我们整个家族的女儿都被她丢光了脸,全被她祸害了!陆秀她就是个贱人!”
穆宜华面无表情地听着她发泄,只觉好笑,讥道:“那你怎么不想想你们曾经是怎么对她的?”
陆昭瓷没有收敛,讲得越来越起劲,她直指穆宜华的鼻子:“你和陆秀就是一丘之貉!本以为你会是成功的那个,没想到被陆秀后来者居上。你倒是大度,还在这儿帮她说好话。闺中时她就与你来往密切,如今做了宝林还忘不了你,你们可真是情谊深厚啊,倒比我们亲姐妹来得好!
“不过如此看来,穆娘子的姐妹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宁家二娘子虽是结了良缘,但却是私定终身在前;虞娘子本来是个多么本分的人,就因为结交了你和宁之南,生了不该有的想法,如今落得个香消玉殒;还有那个陆秀……啊!”陆昭瓷被穆宜华一把揪住衣襟,陡然看见她瘆人的目光,吓得不敢说话。
“斯人已逝,且积口德。”穆宜华冷声道,又松了手,坐回位子。
虞倩倩去世后,穆宜华似乎在一瞬间看透很多,本还愿意维持的那张体面的面皮,如今是半刻都不愿意再戴了。
陆昭瓷望着穆宜华,缩着脖子哽咽了一下。
“你在我这人发疯发够了便回去,我不管你们陆家恩怨如何,但是这宴饮,我是绝对不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