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读完迟恩鸣的来信，惊喜、钦佩、惭愧种种情绪漫上胸膛，夏知府再也坐定不住，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走了半天，猛然想到了什么，便吩咐姚长随去请人。
“夏大人，有何吩咐？”见礼后，梁葵清轻声道，但语气带着三分急促。
“不要担心。没有新增病患。”夏知府笑望着面前的女大夫，虚心道，“迟百户来信了。这次大获贼团，你，功不可没。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梁大夫赐教——你怎么就断定是蒙宏同呢？”
听闻不是病患，梁葵清提起的心稳稳放下，她想了想，回答道：“不敢称断定，只是推测。当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人时，他的嫌疑便是最大。我遂写信给迟长官，请他决断。——此事没有禀复夏大人，还请不要切莫见怪。”
夏知府笑道：“你思虑周全，体谅下官。夏某感谢尚且不及，遑论责罪。此事直接交由迟百户，一则他有地利，抓捕甚是便宜，二则可补他之前因报告却无实据而受责罚之屈，三则是预防了最坏之结果，若不是蒙宏同，不过是迟百户在梅花湾的小小行动，与我这个柏城府父母官无直接干系，四则柏城正在疟疫之际，贸然兴兵不宜，可对于通倭此等大事有不能不防，——也真是难为你了，宛转周折，方方面面都顾到了。”
一番赞赏，梁葵清有些不自在，可是实情，又推诿不得，便只好道：“夏大人过奖了。”
“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推测了吗？”夏知府还等着谜底。
“之前五百倭贼被捉，同时被擒的还有罗樱与周老板。可惜在搜捕鹤舞楼时却扑了空，死士一无所获，且罗、周二人尚未招供就被灭口，这些夏大人是知道的。”说到这里，梁葵清停住了，见夏知府点了点头，才继续说下去。
“之后，倭贼仿佛消失了一般，再无动静。我虽然留意，也无头绪。直到鹤舞楼重新开张。老板虽然换了，伙计小工也换了，可掌勺的黄大厨没有动。而蒙先生在来梅湾义塾任教时讲定的条件之一，就是三餐由鹤舞楼打理。一开始我以为蒙先生是贪图口腹之人，但看过三餐食谱，甚是简洁，绝谈不上丰盛。如此，他指定鹤舞楼的用意就令人深思。
“据萧老板讲，借住他仓库的一伙人，是在去年端阳节之后来到柏城的，这正在迟长官围捕倭贼之后。他们身带弯刀，就是杀死骆华、金捷方的流窜要犯所用之弯刀。流窜要犯，很可能就是流窜倭贼。再看他们来到萧家仓库后，就在门前种了凌霄花，巧了，蒙先生家也种有凌霄花。”
听到这里，夏知府恍然道：“原来如此。他们从梅花湾开始，一点一点渗进柏城，野心不小，胃口很大，但他们想错了。现已被俘，必须立诛。我这就给迟百户去信，让他就地处置。”
“夏大人，”梁葵清出言拦阻，“这只是一个贼首，杀之痛快，却于纠察无益。若能从其口中探知更多消息，防患于未然，才是上用。”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需从长计议。”夏知府想了想才道。
话到这个份上，梁葵清谨慎地收了口，换了另一个话题：“病患陆续归家，夫子庙西侧永兴镖局的房舍已腾出，可以交还其主人了。”
夏知府点头道：“我会派人去跟吕老板交接。——对了，梁大夫，你的医术甚是精湛，若能在柏城开馆，正是全城之福。”
这是挽留的话，但也是客套。梁葵清自是明白，萧老板的一封信，到底令夏知府心存芥蒂，作为出主意之人，还是走得越远越好。
“夏大人，柏城医馆甚多，人外有人。待疟疾祛后，我回梅花湾。”梁葵清缓缓表明了心志。
“也好。人嘛，还是要待在自己喜欢的地方。”
说到做到，送走最后一位病患，梁葵清即刻打点包裹。
“这么急？”陈星河看着她，“病疫刚除，正该歇息。在柏城将息一阵子，不好吗？”
梁葵清摇头：“回家歇息就是。漂在外面，不踏实。你也快回镖局，不要让陈总镖头担心。”
陈星河道：“我爹很放心。他说了，让我跟着你，好好收心养性，要稳重。”
“啊？”梁葵清一愣，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陈星河笑道：“他真是这样讲的。要不，你去问问？”
梁葵清没有接话，手下更快，无时就把包裹收拾妥帖了。
其时甚早，还不到申时。
“走吧，趁现在，去看看。”陈星河牵起她的手，出了房间，在庙中观览。
夏初的阳光，已多了三分炙热，扑在面上，甚是烘暖。梁葵清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立在廊下不想动。
空气中尚有青蒿之气。可殿房已是空空如也，房前石阶上多了几盆鸡冠花。
“之前就有吗？”梁葵清望着那红艳之色，实在是记不起来。
“有啊，一直都有。你呀，这叫熟视无睹。”陈星河笑笑，牵着她继续走，一直走进魁星殿里。
前尘往事顿时涌现。
梁葵清侧头看看身边人，唇角不觉上翘。陈星河更是玉面生辉，“魁星点斗，转了一圈，咱们又回来了。”
“你不许个愿？”梁葵清笑道。
“好啊。”陈星河双手合掌，闭目祷祝，梁葵清看着，心中亦是默念。
陈星河许完愿，扭头笑道：“猜，我许了什么愿？”
梁葵清道：“不猜。你也不要讲。待实现了，我自然知晓。”
陈星河点头道：“嗯，最晚明年，你就知道了。那时，我会来谢魁星的。”
“好，那时，我们一起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