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走访
唐岳说道：“田大队，我想和你一起到市二棉去，因为我有一个想法。”
“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田大队，从我第一天到咱们刑警队来，你就跟我说，说刑警破案不是靠脑子，而是靠两条腿。像侦探小说上的神探坐在家里抽着烟，闭着眼睛一通推理就能把案子给破了，这样的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刑警破案从来都是靠着腿勤嘴勤手勤，靠着笨功夫才能破获案件。你特别强调要下笨功夫，只有笨功夫下足了，案件才能破获。这几年来，每逢碰上大案要案，你都会说一通这些话。因此，我也受到你的感染了，昨天晚上，我睡不着觉，硬是想出了一个很可能不管用的笨功夫来。”
杜海东说道：“不管用的办法，你还想它干什么？”
“万一要是管用呢？咱们现在哪个办法是百分之百管用的？就说眼下邱膘子这条线索，你敢保证它确实有价值吗？”唐岳争辩道。
杜海东被他说得竟然接不上茬。老田说道：“小唐，你赶紧说，到底是什么主意？”
唐岳说道：“歹徒劫走的那笔钱，都是十二月二十九日这一天收上来的。交钱的人都有详细的名单记载。因此，我想按照名单，把这一天交钱的人都走访一遍，问一问，他们交到市场管理公司的钱上面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如果有，那这就是一条有用的线索。”
“钱上的标记？”大家听了都不禁一怔。
“没错，个体户交上去的钱基本都是五十一百的大票子。现在大票子假钱很多，所以经常有人在钱上做记号，写清楚这钱是哪里来的。”唐岳说道：“如果那一天交钱的个体户们记得自己的钱上有什么记号，什么特征，那就好了。咱们可以记下来，把它交给银行。歹徒总要把钱存到银行的，这样一来，咱们就有可能顺藤摸瓜，把歹徒给揪出来。”
“你这个有点太异想天开了吧？”何长发说道：“个体户们过手的钞票每天都如同流水一样，他们会记得这些？”
“我当然不要求他们都记住。只要有几个、十几个人记住自己的钞票有什么特征就足够了，咱们就有线索了。”
胡晓妮说：“交钱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推算一下有八百多呢，工作量可够大的。”
唐岳说：“所以我才说要下笨功夫嘛。邱膘子那条线索，你们几个人去查好了。我希望田大队给我安排几个人，我们去查钱的事。”
田宗义想了想说道：“你这个想法可行。不过，清云路那个市场，今天下午关门，明天元旦也放假，要从二号才开始营业呢。这样吧，小唐，今天上午你跟我先到市场去走访一下，同时也通知他们一声，要他们配合咱们。等到了二号，我让三中队和你一起去，把这个事解决了。”
于是，事情就定下来了。大姜自己一个人去找老贾；杜海东善于开车，因此由他开车带着田勇到一百多公里外的省第一监狱去提审邱膘子等人；何长发和胡晓妮则留在家里查阅案卷；田宗义和唐岳去清云路市场调查。
田宗义又到二中队、三中队的办公室去给他们安排完了工作，随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习惯性地掏出了自己的自行车钥匙。这时，唐岳跟了进来，对他说道：“田大队，咱们现在鸟枪换炮了，把你那老国防赶紧收起来吧。我也会开车，我开车拉着你到市二棉去——对了，您那大哥大呢？也得揣着，回头我教你怎么使。”
田宗义尴尬地笑了笑，收起了自行车钥匙，从柜子里拿出了大哥大。由于身上没有哪个兜能装下这么个大家伙，所以他只好提在手里，真的变成手提电话了。
唐岳和他到了楼下，此时，由市局拨下来的最好的一台丰田陆巡已经让二东子给开走了。田宗义和唐岳只好开着刑警队原有的一台白色面包车上路了。
他们来到了市二棉，把车停在了公司的小楼门口——也就是案发现场了。随后，两人下车先去找保卫科的侯科长。侯科长做保卫科长多年，和田宗义早就认识，见他来了，便热情地把他让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给他倒茶上烟。
大家坐定后，侯科长先说道：“我们厂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实在是太可怕了。厂子里面已经决定了，元旦期间，个体户照旧放假，市场管理公司的干部职工则一律不放假，全力配合你们公安机关破案。”
老田连连点头称是，接着说道：“老侯啊，我们洪局长前天建议你们内部自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内鬼，这个你们进行的怎么样了？”
“刚开始调查，目前还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侯科长叹了一口气：“你们公安局有个处长，建议我们重点调查那些家庭困难、生活很艰难的干部职工，唉，现在谁不困难？谁家日子好过呀？不用说别人，就说我吧，我家里两个儿子没有正式工作，也没有房子，快三十的人了，媳妇都娶不上，你说困难不困难？”
老田笑了笑：“老侯，你对咱们公安工作也是颇有了解的，咱们总是要尽量想办法来缩小调查范围嘛。除了生活困难这一点，再比如这个和钱接触比较多，对于送款的过程非常了解这样的人，也应该是调查的重点。”
“那就应该首先调查财务科的人。”老侯说道：“这财务科或者说是公司财务部的人，对收款送款的事最清楚不过了，他们的人也不算多，好调查。现在，厂子里上上下下就有些风言风语，都说这个歹徒为什么没有朝着余小红开枪呢？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我看，你们还是先去找余小红查一下吧。”
“余小红的情况你能不能先给我介绍一下。”
“这个余小红是正规大学财经专业毕业的，毕业后就分配到了我们单位，一直干到现在。她老公原来也是我们厂的干部，后来去了市纺织局，现在已经当上副处长了。她的老公公是最有身份的，属于高干，现在是市人大副主任。按说，像他们家这样的家庭，那是不应该有什么问题的。可是，现在歹徒唯独不朝她开枪，这个实在是有点不好解释。”
“可能是歹徒也有点恻隐之心，不愿意杀女人吧？”唐岳在一旁说道。
田宗义说：“老侯，你帮着安排一下，我今天要见见余小红，还要见见在现场的另一个工作人员。这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老侯连声答应。
于是，老田和小唐就在一间再无别人的办公室里约见了余小红。
余小红看完了老田的工作证，皱着眉头说道：“那天你们的人不是都问完了吗？我把知道的都说了，还找我问什么呀？”
老田笑了笑：“案发那天，你受到的刺激肯定不小，因此很有可能遗忘掉什么重要的线索。现在案子过去两天了，你的心情可能也平静下来了，这样的话，你就有可能想起一些漏掉的东西，所以，我们今天才会来找你再想想案发时的经过。”
余小红说道：“你们该不会是怀疑我了吧？现在，到处都是流言蜚语，说歹徒怎么没开枪把余小红打死啊？该不会是一伙的吧？你们是不是也这样想啊？”
老田哈哈一笑：“我们警察怀疑任何一个人，都是要有凭据的，不可能无端地怀疑某个人。歹徒没有向你开枪，那并不能说明太多的问题，所以你并不是什么被怀疑的对象。只不过你当时就在案发现场，是最直接的目击证人，我们想让你尽量多回忆起一些有用的东西，就这么一回事，你要是想别的那可就没意思了。”
余小红听老田这么说，脸色变得缓和了一些，说道：“我这两天并没有想起什么更多的东西，你要是问，我也还是前两天跟你们的人说的那些。”
“你为什么要亲自去提钱袋，和他们一起下楼呢？”老田问道。
“首先，去银行存钱我应该到场；其次，当时，翟副总经理要亲自帮着提钱袋，人家是领导，我怎么能让领导挨累我清闲着呢？所以，我就帮着提钱袋了。”
老田又问：“那你们前些日子收钱的时候，是怎么往楼下送钱的？都由谁负责提钱呢？”
余小红说道：“前些日子吧，交钱的人少，每天收到的钱也不多。随便哪个人都可以把钱提着送到楼下去。最近几天呢，钱慢慢地多起来了，一般的女人提起来就费劲了。我们科里现在就一个男同志，就是那个姓杨的老头，这两天都是他把钱往楼下提。二十八号那天，收的钱也不少，也有将近三百万。结果那一天，老杨也提不动了。那一天，保卫科的人虽然不是小杜和小梁，但是来的两个人还是袖手旁观，不肯帮着提钱。好在三百万我们也解决的了。我们把钱装在两个袋子里，老杨提一个，我和我们科的韩姐——她也比较壮的——一起提另一个袋子，就这么给送到楼下的面包车上了。到了二十九号，我们实在是拿不动了，这才出现了那么一种情况。”
“嗯……”老田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小唐在一旁问道：“你们财务科这一次收费，每人都可以得到一笔奖金，对吧？而保卫科什么好处都没有，这是为什么呢？”
余小红说道：“这都是我们鲁厂长定下来的。我们市场管理公司财务部吧，实际上没几个人，因为平时没有多少业务嘛。到了年底收钱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就不够用了，这时候只能是把原来的财务科的人再找上来帮忙。所以我就请示了鲁总，说是不是给大家发点钱。鲁总答应了，所以财务科的人每人都可以得到二百元的奖金。另外呢，大家还可以到饭店去吃一顿，反正就这么点福利。我是财务部的经理，当然只能为我们财务部说话，至于他们保卫科，那应该是他们侯科长的事。听说侯科长也找鲁厂长了，也想要点奖金，但是鲁厂长没同意，说跟着吃顿饭就行了。要是鲁厂长同意给钱，那我岂有拦着不给的道理？”
“哦，是这样。”小唐也点了点头。
“余经理，你对你们财务科的人有没有什么怀疑的对象？对其他部门的人有怀疑也可以说。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们绝对为你保密，绝不会影响到你和同事之间关系的。”老田说道。
“这个我真的没有什么怀疑对象。”余小红说道：“不是我维护谁，我真的是看不出任何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个实在是帮不上你们的忙。”
老田又问了其他几个问题，余小红都一一作答，最后，唐岳又向她提出把二十九日那一天缴费的个体户名单复印一份，余小红也答应了。于是，对余小红的询问就告一段落，老田和小唐把另一位在场的目击证人杨天顺给请来了。
杨天顺一看就是那种长年坐办公室干活的人，他身体瘦削，后背微驼，头发花白，说话和气，来到了老田和小唐的面前还要问一声我可不可以抽烟。
老田当然允许他抽烟，他自己也点上了一支，对杨天顺说道：“老杨啊，这几年市场年底收摊位费，你都要去帮忙吗？”
“是啊，我都去。”老杨说道：“我们财务科除了我之外，就还有一个男同志了，也就是小宋。不过，人家小宋这两年在一家私营企业找到了活儿干，听说钱挣的还不少，让人家来帮忙，人家也不愿意。所以，余科长就找我。我一想，这干上十几天的活能挣二百块钱，还能上饭店去解解馋，挺划算的，所以我就去了。这几年，每年到了年底，我都来的。”
“这财务科里就你一个男同志，力气活那就都得由你来干喽？”老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