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普通少女重生记（24）
等到陈鸢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由于陆枣也才成年不久，她的丧事不适合大办，于是只是通知了几家特别亲近的亲戚潦草的吃了一顿晚饭。
陆明送走了最后几个前来安慰的客人，垂下眼眸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陆银由于在部队，甚至都还没有回来。
陆枣是半个月前回到家的。
这个屋子是早在陆枣高中时就建造起来的屋子，是一个距离县城不远不近的地方，爷爷奶奶也被陆枣劝着来到了这里生活，因为算是郊区，所以他们甚至都在周围的院子里种了一个菜园，还养了不少鸡鸭鹅等小动物。
陆明虽然在县城，不过基本上不来这里住，他住在城区比较方便，不过也经常在周末的时候带着他女儿过来陪老人玩。昨天早上陆奶奶见陆枣什么时候都不下楼，平常她总是起很早从四楼下到客厅陪老人说话。于是陆奶奶就上楼找自己的孙女，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不过上楼之后却发现孙女的房间门没有关，她进去之后发现陆枣什么东西都收拾好了，她安静的睡在床上，面容安详，而在她头边，那只纯黑色的猫也缩成一团。
陆奶奶喊了几声，陆枣没有回答，于是陆奶奶抬手想摸一下孙女的脑袋，却突然感觉到了她早已冰冷的身体，她一时间不敢相信。她喊了几声猫，而平时对她有呼必应的猫猫也安静的睡着。
临近死亡的人越能体会死亡的悲伤。
陆明把陆枣遗物中明确写着要给陈鸢的那部分送去给了陈鸢，他这时候才发现陆枣的遗物也没有多少，而大部分也早就分好了要赠与的对象，最后留下的一点点能够烧过去给她的东西寥寥无几，陆明不忍心，买了几套陆枣之前偶然念着衣物烧了过去。
他总感觉陆枣好像知道自己会死一样。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想想，又立刻给否定掉了，怎么可能会有人明确知道自己要死还不去寻找活下去的办法呢？
人都不会无缘无故想死的。
陈鸢抱着陆枣的遗物有些不知所措。
她率先打开了唯一的一本笔记，笔记刚开始的说话好像有些潦草。而通过笔记的记录，陈鸢也逐渐清楚了陆枣这些年消失的踪迹。
里面大部分都是陆枣潦草之间画过的画，有飞奔着的山羊，有初生的太阳，也有湍急的白色瀑布，她原本很难想象陆枣都去过那些地方，不过随着这个笔记，那些地方仿佛像是画卷一样在她面前缓缓展开，她似乎能够看见少女装扮的陆枣和她的黑猫在山河间游荡，恍若幽灵，恍若精灵。
而翻到最后一页，她看见了一幅画。
那个布局很眼熟，陈鸢想了许久才想了起来，那是她初中时的宿舍，嗯，画的正是那天陆枣直接踹门去护着她的时刻，与现实不同的是，那门是打开着的，而主角只有站在门口的陆枣和坐在床上的陈鸢，而其他人却只是个模糊的虚像，像是电视剧里为了衬托主角的路人甲们。
画里，陆枣背对着光，而陈鸢面向了光。
【我过不去】
陆枣在那画的背面加粗写了这么一句话。
陈鸢看不懂，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她被欺负，但却是陆枣说过不去。
陈鸢再翻了翻陆枣的遗物，终于在一大堆礼物当中找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u盘，陈鸢看了一眼装着u盘的袋子，上面写了“陆枣的生日礼物”，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是陈鸢还是打开了。
u盘打开时候陈鸢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看起来诡异又血腥的画居然都署名陆枣，而在几乎占了整个u盘内存之间，藏了一个小小的word文档，她有种直觉，似乎打开就能得知陆枣到底是为什么死亡的。
是的，陈鸢根本不相信陆枣是自然死亡的，她不相信明明健健康康的陆枣居然莫名其妙的就没了，她宁愿相信是因为自己多年不去联系她，而让她做的一个恶作剧。
于是她点开了那个文档，于是她看到了，陆枣的一生，或者应该说是陈鸢的一生。
……
而此刻还浮在陈鸢身后的陆枣的灵体，抱着自己家的系统沉默着，气息安静，丝毫没有波动，好像还有点期待一样。
陆枣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人，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只是好奇陈鸢知道里她重生之后的反应，才因此还在这逗留了几天。
原本重生是不应该被其他人所知道的，但陆枣和黑猫做了交易，只可以让一个人知道，而代价就是陆枣余下的所有寿命。
所以就在她编辑好文档的那一刻她的死亡时间已经是倒计时了。
还好黑猫承诺过她，说她的死亡不会痛苦，所以她才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选择离开。
已经离开了四年的她突然死亡，对于那些在乎她的人来说才是最好的，至少他们不会过多的悲伤，特别是陆枣的爷爷奶奶，他们受了两辈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虽然陆枣心中有愧疚，但是终究还是没守住心中最后的净土，不再挣扎选择掉入了黑暗。
她看着陈鸢的表情从疑惑不解到渐渐沉思，再到最后的震惊，和突如其来的泪流满面。她还是恍惚了一下精神，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陈鸢的脑袋。
但她的手却穿过了陈鸢的身体，透明的人是她，而这一次，她已经无法跨越生死的鸿沟再一次拥抱这个小姑娘了。
没想到陈鸢突然说话了，她说：“枣枣你在的对吗？”
陈鸢抱着陆枣生前最喜欢的那只玩偶，脑袋埋在软软的毛绒里，声音瓮里瓮气的。
陆枣也很想回答她一句，但此刻，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被陈鸢察觉到，她触碰不到任何东西，声音也没有了，就真的恍若空气。
“我知道你不可能会放心得下我。如果你真的不再爱我，那你大可不必给我留下这么个文件，你来自未来。”
“而在你的那个未来里，我并不存在。”
“因为我就是你。”
陈鸢的声音很微弱，但在这个安静到极致的房间里，却能让人很清楚的听见了。
陆枣站在陈鸢身边，只能摸着自己手里的黑猫，只能安静的看着陈鸢。
“你说一个时空里面不可以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设定，而身为赝品的我，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会不会也变成你那样呢……”
“我跟你的相似度真的太高了，有时候我看着你的眼神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坏想法。如果我经历过你经历的一切，是不是我就能跟你一直在一起了……”
“我不想你离开。”
【我性取向随大众，你离我远点。】
陈鸢甚至都能想得出陆枣听见她话之后的回答了。而正巧，已经无法发出声音的陆枣此时说的也就是这句话。
“我，不是的，我只是在你身边就会很安心，我对你绝对信任。而这样的信任，显然不会再有第二份了。”
陆枣微微一笑，长叹了一口气，不过谁都没有听见。恍然间她的灵体也已经变得透明，她终将归于世界，系统是无法带走灵体的，但是让已经成型的灵体再度弥散轮回，那么这个世间就再也不存在陆枣这样一个人了。
她注定只能活在某些人的记忆当中。
而当拥有的记忆的人也死去，或者将她忘却，那么她就完完全全的不存在了。
这个过程并不痛苦。
陆枣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晒太阳，浑身暖暖的，头有点晕，不过不是不舒服的那种晕，而很快困意袭来，她最后看了一眼好像察觉到什么而四处张望的陈鸢，在眼睛彻底闭上的最后一秒，她在心里送上她的最后一丝祝福：
【愿你，百岁无忧。】
亦是愿我，百岁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