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酒后吐真言
chapter320
“你在想什么？”
光影笼罩之下，男人俊美无寿的脸庞，五官完美到好似用尺子精准比量过的一般。
漆黑的眼眸深深凝望着对面的人：“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啊？”
碧昂丝这才回过神来，抬起精致的小脸，一头雾水：“同意什么？”
慕林琛怔了几秒，他看了碧昂丝一眼：“我先走了。”
说完，高大的身躯在面前渐行渐远，他走路的时候感觉有些吃力，皮鞋的“哒哒”声显得很沉重，灯照之下，后背大片大片的紫红色，刺得人眼睛都疼。
他一手扶着墙，耸着肩膀，没回头，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碧昂丝将门关上，房间里关了灯，钻进被窝里，很长时间之后之后才明白他说的那句“同意”是要她同意些什么。
碧昂丝现在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
一方面，她忘不了这个男人曾经带给自己的伤害，这可能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可刚才，他不顾一切挡在自己面前，那一把尖刀刺入他的身体，那一幕又是那样历历在目。
一时之间，她自己也有些说不清楚，自己对这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只是同意？
他叫她怎么去同意。
如果，当年的那个孩子还在。
如果他没有伙同叶箐箐害死她的孩子，如果，他不曾让她见过他的无情与残酷，如果他伤害的只有她。
直至今日，那两个在大火中朝她呼救的人，他们不断挥动的手臂，和撕心裂肺一般的喊叫声好似还回荡在耳旁，还有晓攸。
那个说要带她回家见奶奶，亲手给她做红烧肉吃的女孩，那样坚韧而又脆弱的生命，她一直都想要回家同奶奶团聚，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能如愿，她是带着遗憾走的。
很多时候她都在心里想着自己为什么没能像电视里演的，小说里写的那样，失忆了呢？
那样的话，或许她就能释怀，学着怎么样去真正的宽恕原谅一个人。
碧昂丝的嘴角荡出一丝淡笑，她将被子盖在身上，缓缓闭上双眼。
慕林琛刚刚走到了楼道里，身后传来“轰”的关门声，他停住脚步，往回看了一眼，走廊上的声控灯已经灭了。
整个世界静悄悄的，黑漆漆一片，他的目光停滞了许久，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
他重重叹息一声，手捂住心口，晃了晃身继续往楼下走，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缓慢而又艰难。
奇怪，明明伤在后腰，可真正疼的却是自己现在用手捂住的地方，是心脏的位置。
楼下，黎北洐正一遍遍擦着爱车，坐垫上滴了大滩的血迹比较难清理，已经是擦到了第三遍，可残留在缝隙里的血还是很难擦干净，他一面埋怨着慕林琛这个老六为了英雄救美弄脏了自己的车，一面又想着回去之后该怎么同老爷子交代，毕竟这车是他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才从老爷子哪儿要过来的。
慕林琛这个老六，自己的确是有说过要他英雄救美，可也没说过要他真枪实弹用血肉之躯去给人挡刀子啊，世间女子千千万，干嘛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他无法理解。
一边擦着坐垫一边猛摇头。
慕林琛晃晃悠悠着身子走了出来，白色的西装完全成了暗红色。
“什么情况？”
黎北洐丢下手里的活儿上去询问情况：“你怎么下来了，你俩不应该……”
他朝慕林琛邪魅一笑，递了递眼色，双手大拇指指尖挨在一起点了两下。
慕林琛露出来一个秒懂的表情，但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往楼上看了一眼，那个窗口，灯已经熄灭，看来，她应该是真的睡下了。
黎北洐追问道：“我教你的那些话，你都同她说了，那她就没点什么反应？”
“不应该呀！”
黎北洐自言自语着，慕林琛摊了摊手，两个人朝着车子前走。
“要我说啊这女的心也真够狠的，要了换了别人，有人肯为了自己挡刀子，早感动得跟泪人似的了，她倒好，真就那么无动于衷？”
周奇站在旁边，双手搀扶着自家主子，对于这样的吐槽也是连连点头。
“要不然……”
黎北洐看向好兄弟，用胳膊肘碰了碰对方的：“要不然你还是放弃吧，很显然，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对于一件没有结果的事，一味的坚持，那就叫蠢，意义不大，还不如趁早放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黎北洐边走边劝解说道，慕林琛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没说话，一路保持着沉默。
直到站到了车前，他才微微笑着说道：“其实，是我要走的。”
黎北洐一双眼瞪得溜圆：“不是吧，这么好的机会你当起了逃兵……”
黎北洐现在看慕林琛的眼神就像是一位老父亲，面对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有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
一转头看到他西装上的血迹，眉头皱了起来：“没……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 。”
慕林琛微微带笑：“没事，不是要喝酒吗，走吧，地方你来定，今晚好好陪你喝几杯，喝个够。”
黎北洐眼皮上翻，瞟他一眼，他虽然表面上是在笑着，可这笑得有多勉强，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一个人是不是发自真心的笑，这骗不了人的，哪怕是像慕林琛这样喜怒不行于色的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全部情绪开始遍布到了脸上，高兴，失落，全都一览无余，怕也只有那个女人分辨不出来。
或者说他只会在她面前隐藏自己。
周奇将慕林琛搀扶上车，黎北洐看着自己擦到一半的坐垫，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擦了整整半个小时，算是白擦了。
黎北洐开车将慕林琛送到最近的医院里，做了急救处理，血止住了，后腰上缠了绷带，给开了几盒云南白药，还有消炎药，搭配着一块儿用，能使伤口快一些愈合，之后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放人走了。
黎北洐、周奇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慕林琛出了医院大门，黎北洐去地下车库里将车开出来，周奇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
有信号了，他掏出手机，滑动屏幕解了锁，还没看清楚是微信还是短信，电话打过来了。
是姜武，问他怎么回事，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慕林琛人就在旁边，两个人通话他是听得一清二楚。
周奇顾左右而言他，毕竟老板就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
慕林琛突然将手机给抢了过去，前一秒还骂骂咧咧的姜武，在下一刻直接噤了声。
听到大boss的声音，他安下了心，慕林举着手机到另一端去接电话，也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很快，姜武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黎北洐将车开了出来。
“去哪儿？”
上车后，黎北洐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慕林琛一动不动坐在座椅上，周奇也抬起头瞟了他一眼， 但他就像是没听到也没看到一样，全程头将头靠在靠背上，微微垂眸，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让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车内气氛有一些沉闷，慕林琛腰上缝了针，受不得颠簸，黎北洐也刻意开得很慢，知道他现在不是很想说话，也不再多嘴问东问西的。
想着他现在这个样子，时间又这么晚了，还是先将人给送回去的话，刚刚调转车头，打算送他回清梦居。
慕林琛却突然开口：“到前面路口拐弯的地方，停一下。”
“怎么了？”
黎北洐问了一句，慕林琛又不说话了。
头靠在靠背上，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黎北洐差一点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耳背，或者出现了幻听，这人……刚刚有说过话吗？
车子平稳行驶，在夜色里穿梭，在到达下一个路口，黎北洐转动着方向盘，拐了一个弯，将车子停在路边。
慕林琛从车上下去，周奇要去扶他， 被他用手给扒开。
他轻轻关了车门，在另两人的注视之下穿过马路，进了对面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
回来之后，黎北洐站在车前抽烟，见他过来，问了一嘴：“这是？”
慕林琛低头看了眼手里提着的袋子：“没什么，过敏药。”
“给谁买的？”
慕林琛笑笑，没答话。
等到黎北洐抽完了烟，他说道：“这前面不远就是‘盛世’了吧！”
“嗯，你……”
黎北洐几乎已经猜到他想要干什么了。
果然，在下一秒。
“进去坐一坐，喝两杯。”
慕林琛说话的时候，透着股认真劲儿，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不是吧，真喝呀！”
黎北洐看向他，有些担忧：“忘了医生刚刚怎么说的了，你现在的身子……”
话说到一半，就又被打断，慕林琛低沉的嗓音开口说道：“我没事。”
黎北洐左看右看，他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行了，今儿太晚了，改天吧，你想喝改天陪你喝个痛快，我先送你回去。”
说完，黎北洐上了车，坐进了驾驶位。
等了许久，慕林琛也不见动静， 没上车，但也没走。
几个人就这么僵持了一阵，慕林琛低着头在周奇耳边轻声低语说了些什么，周奇脸上的表情怪怪的，有些不情愿，慕林琛冷淡的目光扫到了他身上，他才不甘不愿的走开了。
“怎么不上车？”
黎北洐将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朝他翻了一记白眼，今天的慕林琛给人的感觉挂怪的，十分颓废，就跟染了什么大病一样，总之不太正常。
“再等一等。”
他的目光远远的望着周奇消失的背影，等到人彻底没影儿了，才转过头看向黎北洐：“下车，一块儿说说话。”
黎北洐推开门下来，站到了他身边，伸手轻锤了他一下：“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中邪了？”
慕林琛笑了两声：“或许吧！”
之后侧了一下头， 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根夹在指间，打火机“啪嗒”一声响，点燃，刚要塞进嘴里，被黎北洐给夺走了。
“还在想着她呢，可人家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压根就不愿意搭理里，你这样有意思吗？”
黎北洐这个人，感情生活丰富，最见不得老爷们儿扭扭捏捏，所以现在，他看慕林琛的眼神，是带有一丢的鄙视的情绪在里面。
原以为，如此直截了当的话，他一定会十分生气，但没想到慕林琛只是淡淡的笑着，过了不知多久，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是挺没意思的。”
黎北洐将烟塞到嘴里，接着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吐出来一嘴的青烟。
“我说你这脑子怎么转不过弯来呢，就你‘慕林琛’这三个字，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那女人们不都前仆后继上赶着，可你倒好，非得去给人当舔狗，你啊，就是活该。”
“对，就是活该。”
慕林琛声音轻飘飘的说道，脸上的笑意加深，可仔细看，却还是能看得到一股自嘲的味道。
黎北洐见他这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给硬吞了回去，一个人若是陷入执念之中，别人怎么说，怎么劝都是没有用的，人和人总归是有区别的，有些人的脑子你很轻易就给洗了，可有些人的脑子，洗不了。
这后者说的就是慕林琛，黎北洐觉得他没救了，可作为兄弟，他又总想再拉他一把，可问题是，这个人根本拉不动。
难不成每一个陷进爱情里的男人都会变成这副鬼样子，哪怕是慕林琛这样的男人也逃不过这样的魔咒？
黎北洐看着他，很难不想到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也会变得同他一般，如果是那样，简直可怕，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从此刻起，灭情绝爱，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吗，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
只可惜的是，这个呆子，不懂啊。
周奇提着包东西回来，当他从塑料袋子里拿出来两灌啤酒分别递到慕林琛和黎北洐手上的时候，黎北洐脸上满是惊讶，怪不得刚刚周奇的表情会那么的不乐意，原来是被主子逼着去了趟超市，给两人买酒去了。
“不是，还真喝啊！”
正在愣神之际，慕林琛已经将易拉罐上的铁环给撕开了，对着嘴猛灌了一大口，随后黑着脸质问周奇：“怎么不是冰的？”
“卖完了，而且超市快打烊了，我是好说歹说人家才卖给我的，只有这么多了。”
周奇低着头，委屈巴巴的解释。
毕竟，慕林琛刚才要他买的是两件，可现在看这袋子里，零零星星的也就七八罐的样子。
周奇也是深知他的脾气，与其让他自己发出来，还不如趁其动火之前主动交代，主动认怂。
好在自己这位大boss也没再继续说什么，手里的一罐啤酒很快就见了底，又拿起了第二罐，第二罐很快也被他给喝光了，又接着拿起了第三罐。
刚刚将铁环撕开，喝了一口，就被黎北洐给抢了过去：“行了啊你，不要命了你，你这身子……”
慕林琛冷笑着说：“我这一条命要是能够换回来她的一颗心，哪怕是我死了，也算是值了。”
黎北洐扫了他好几眼，用唇语说出来“你没救了”这几个字，深深的叹出来一口气。
“好吧，今天我就舍命陪君子，一醉方休。”
黎北洐说完，扬起手里的啤酒罐头，仰着头，酒液灌进喉咙里。
慕林琛往身后看去，朝着周奇伸过去了一只手。
周奇拿了一罐啤酒递过去，递到一半手又往回缩了一下，很显然是不希望他再这么喝下去。
黎北洐大声的说道：“放心，就这一点儿酒还喝不死他。”
周奇这才将啤酒罐头递了过去，想说些什么也不说了，往后一退，自己躲到了车上。
黎北洐、慕林琛两人站在路边，周奇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砍得到自家大boss那摇摇欲坠的身子，虽然担忧，但也只能是忍了。
在车里待了不知多久，最终还是决定下车去看一看，现在，就算是慕林琛要废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如果boss真的出了什么事，回去之后，光是姜武那一关他就过不去。
周奇下了车，缓步朝着两人走过去，他清楚的听到黎北洐在问：“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对那个女的？”
慕林琛喝了酒，现在是在微醺的状态下，路灯将他的脸映照得通红一片。
而许多的话，也只有在这样的状态下才能宣泄出口，所谓的“酒后吐真言”。
“黎北洐你知道吗，我这一条命是她帮我捡回来的，如果没有她，早在十三年前我就该死了，是她将我给硬拉了回来，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我，呵呵……”
慕林琛低低的笑着，一口接一口的将酒液倒进喉咙里，酒液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拉扯出丝丝的疼痛，他蹲下身，皮鞋将啤酒罐踩扁，哐当一声丢出去，好像这样心里的某个地方就不会再传来痛感，但好像，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