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如果这是一场梦，我愿长睡不醒
chapter286
碧昂丝低着头，低到不能再低的程度，甚至还将风衣的帽子扯下来，紧紧的包住整颗脑袋。
腿是软的，双手也颤抖到不行，下意识的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危险，下意识的，想逃。
尽管她深知，自己早已是兵临城下，逃不掉了。
她不是胆小，也不是懦弱，只是还没有准备好。
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曾被她爱入骨髓又恨之入骨的人。
她要为自己的孩子复仇，有千千万万种方式，不一定就非要同他面对着面。
她原想着，他在明，她在暗，她可以出奇不胜，一点点的彻底的摧毁他，可要同他面对着面，要她看着那一张让她又爱又恨的人的脸，始终缺乏这样的勇气。
碧昂丝对慕林琛有着一股天生的惧怕感。
不是怕自己的信念不够坚定，不是怕伤不了他，杀不死他。
这种怕是从身体里一点一点散发出来的，就好比现在，那样大的火，所有人都叫嚣着喊热，可她却觉得冷。
冷到牙齿打颤，全身哆嗦，冷到全身都在冒冷气，这一份冷，是慕林琛带给她的。
慕林琛修长的腿朝前走着，姜武站在他身边，边走边打着电话，应该是在通知消防局的人，要他们赶快派人过来。
碧昂丝伸腿踢了后面那人一脚，那人吃痛的闷哼了一下，却更加警惕，钳制得她更紧。
“臭娘们，老实点儿。”
她心里更慌更急，又一口咬在那人的手臂。
那人“哎呦”喊了一声，手稍稍松了下，碧昂丝趁机挣脱，她没命一般的朝着外头逃去。
一旁的几个保镖见人要逃立马追了出去，很快就又将人给逮了回来。
刚刚那人扇了她一巴掌：“臭娘们，属狗的吗，你？”
逃，逃不掉，躲，又躲不开。
碧昂丝没主意了，陷入绝望。
慕林琛，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过去还是以后，我这一生，终究是绕不开你吗？
四年前，他就跟她说，要她认命，那么现在，也要认命吗？
碧昂丝垂了垂眸，一双眼中，透着倔强。
认命，绝不！
“哒哒哒”的皮鞋声在走到碧昂丝身边时粹然停住。
有人低头唤了他一声：“慕总！”
慕林琛视线四下里扫射了一下：“这些就是你们刚刚抓到的人，女的？”
手下回：“别看是几个娘们儿，身手不简单。”
不然也不至于会轻敌，中了这一枪。
那人的左手死死摁在自己受伤的肩膀。
“啪！”
慕林琛一个巴掌甩过去，带起来一阵风，手下被他扇得连退了一两米。
一手捂住肩膀一手捂住被扇的半边脸，完全搞不懂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但这还没完，挨了一巴掌，脸上还火辣辣的疼，接着慕林琛抬腿又补了一脚，人直接是往后一仰，半躺在地。
慕林琛紧紧抓住地上那人的领带，面色冰寒，带着股惯有的压制气息：“什么娘们儿不娘们儿的，会说人话吗，平时怎么教你的，忘了？”
前一秒，碧昂丝还在心里笑着，整整过去了四年，慕林琛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还是那么的暴躁，专权，霸道，我行我素。
但在听到他后面说出来的这一句话之后，又感觉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至少懂得尊重女性了。
但她并不会因为他说了这样的话，就忘记他曾加注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反而会更加深刻。
躺在地上那人连连认错，说会谨记慕总的教训，以后不再犯。
慕林琛这才放过了手下。
他站起身，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抹娇俏瘦弱的身躯。
头压得很低，宽大的风衣帽子几乎遮住她的整张脸。
碧昂丝两只手紧紧的抓住衣服的两个角，她知道慕林琛在看她，那样熟悉的目光，却是她现在最惧怕的，最不敢与之回应的。
“把头抬起来。”
头顶上，那人熟悉的嗓音响起。
碧昂丝一动不敢动，慕林琛他……是不是已经认出她来了？
不然为什么，明明被抓的是三个人，他却偏偏站在了自己面前，偏偏要她抬起头去面对他？
舌尖抵住牙齿，很快，便尝到了一丝铁锈味，两只手在衣袖里紧握成了拳。
慕林琛，为何四年过去了，你还是那样的高高在上？
为什么还是要以那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用命令人的口气同我说话，我童颜，就那么好欺负是吗？
一股无言的愤怒从心里升起，来得猝不及防，莫名其妙。
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生不如死的三个月，她该愤怒。
慕林琛见女孩倔强的不肯抬起头，又朝前走了一步，两个人的距离近在迟尺，近到他能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和狂跳不止的心跳声。
慕林琛勾住她的下颚，修长的手骨，指腹带着温度。
这样熟悉的温度，每每午夜梦回，是那种只要一想起就全身冒冷汗，立马清醒，避之不及的一个个的噩梦。
碧昂丝低着脑袋，闭上眼，眼前是一片黑，她陷在一片混沌里。
脑子里，一个小人在问她话，不，具体说，是在骂她。
【童颜，你就是个懦夫。】
她嘴唇蠕动：【不，我不是，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都已经准备四年了，还没准备好，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
【我……】
她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好似卡了一根刺，吞不进去，有吐不出来，难受到想哭，可她，不能在慕林琛的面前哭。
【童颜，你就是个胆小鬼。】
【对，我是。】
头垂得更低，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将自己的整个脑袋完完全全的埋进衣领里。
【难道你已经忘了，忘了你那可怜的孩子，你都还没来得及抱一抱她，你难道忘了面前的这个人他是怎么联合自己的情妇害死了你的孩子？又是怎么将你丢进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那三个月，那样的九死一生，这些你都忘了？】
【我……我没忘。】
【没忘？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在害怕什么，又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低垂着头，声音又干又哑：【我是斗不过他的。】
【斗不过就不斗了吗，一个人连死都不怕……】
那个声音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一点一点的在脑海里飘远。
是啊，她连死都不怕，可为什么在面对慕林琛的时候会那样的害怕，恐慌。
“再说一遍，头抬起来。”
耳边，慕林琛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他的声音像一道雷将她全部的系统神经都给调动了起来。
睫毛轻颤了两下，碧昂丝告诉自己，她不是童颜，童颜已经死了，被慕林琛亲手给杀死。
碧昂丝睁眼，缓缓的抬起头，那一双眼，从一开始的倔强，慢慢转为愤怒，现在充满了憎恨，对慕林琛的恨。
慕林琛暴怒的眸子看着面前的人，只一瞬间，就完全呆住了。
时间好似停住。
这一个对视，漫长到如同过去了好几个世纪。
慕林琛眼眶红了，越来越红，红到只要眨一眨眼，就会有血滚落出来。
放在女人下巴的那几根手指一片僵硬，一片冰凉。
这一副高大伟岸的身躯，在这一刻，竟有一些站不太稳。
是他的梦吗？
是他又出现了幻觉？
慕林琛不敢眨眼睛，也忘了要说的话，他像一根木头似的怵在原地，目光呆呆的望着面前这一张魂牵梦萦的脸。
有泪从两边眼角偷偷滚落，他也毫不知情，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暴怒到震惊，现在这一双眼睛，里头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火光漫天，将两人的脸都映照成了红色。
慕林琛有一些怕，怕自己一伸手，面前这个人就不见了，怕自己一开口说话，幻影就会消失。
他怕她像是水里的月亮，看得见却摸不着，抓得住却留不住。
不知过去了多久。
一蓝眼老外急匆匆朝着两人走过去。
“好啊，你这个女人！”
刚刚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死死瞪着碧昂丝。
转过身看着慕林琛：“慕老板，我们的货就是这个人烧的，你可一定不能放过她。”
说完，手伸出去，还没碰到碧昂丝的身上，另一只更加有力的手快速的抓住这一只手。
力道之大，直接将手给拧脱臼了。
空气里清楚的听到一声“咔嚓”，那是骨头错位的声音。
蓝眼老外后退了好几步，可是慕林琛抓住他手臂的手却是一点松的意思都没有。
他疼得直叫屈：“慕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何必要为了一个外人……”
慕林琛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目光阴沉至极，警告着：“货既然已经运进了我慕氏的仓库，就是我的家务事，作为甲方，你们是不是也管得太多了？”
他冷眼瞥向蓝眼老外，同身后的保镖吩咐：“送艾斯先生回去。”
有人回了一声：“是！”
就这样艾斯被人从这里给“请”了出去。
慕林琛转过身，瞬间，他的世界轰然倒塌。
人，不见了。
不仅“童颜”不见了，另外两名同伙也不见了。
几位手下在前面追，边追边喊着：“靠，这几个女的，又想逃，快追上去，绝对不能让她们给逃了。”
慕林琛、姜武二人也跟过去。
他离得远，只看到了一抹娇小瘦弱的身影，那样不顾一切的逃离着……
忽的，他嘴角往上一扬，笑起来。
转而看向姜武，目光阴冷，周身散发的凌冽气息能将人给冻死。
“你不要告诉我这也是我的一场梦，另一场梦？”
姜武解释说道：“只不过是长得有些像，你不要被她给骗了，她长得再像，也不是真正的夫……”
夫人那是多么善良，又多么令人敬佩的女人啊，可刚刚那个人却烧了他们的仓库，毁了他们的货。
就算夫人她真的还活着，也绝对干不出这么缺德的事情来。
“够了！”
慕林琛打断姜武的话，他的声音透着沙哑，沙哑中又有几分颤抖：“就算是梦那又怎样，如果这是梦，那我宁愿长睡不醒。”
那边，手下们已经回来了，三个人逃了一个，碧昂丝受了点伤，她和另一名女下属被抓了回来。
慕林琛突然背转过了身，在手下过来汇报说是已经将人给捉回来的时候，他淡淡开口：“放她们走吧！”
手下不解：“可……可是……”
慕林琛不再说话。
碧昂丝看着男人挺直的背，只看了一眼，在得到命令后，立马甩开手下的束缚，快步朝前走。
身后，男人幽冷的声音补充：“我只给你三十秒时间，要是在三十秒之内你没能逃得掉，我还是会让人把你给抓回来的。”
对的，抓起来，藏起来，一辈子不许她再离开半步。
女人身躯只顿了一下，毫不留恋的又往前跑了。
慕林琛突然转回身去，他看着女人越来越远的身影，同身边的姜武说道：“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再去打扰她？”
姜武没说话。
慕林琛高高的身躯蹲到地上，头埋到了脖子里，声音沙哑而又哽咽：“姜武，她恨我，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全部都是，是她对我满满的恨。”
姜武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选择沉默。
过了有两分半钟。
慕林琛止住哭，那一双猩红的眼抬起：“可是，要我忍着不去见她，不去找她，我做不到，更无法控制，姜武，我觉得只有现在我才是真正活着的。”
慕林琛站起来，招呼来了几名手下，吩咐说道：“你们几个人偷偷的跟上去，记住一定不能跟丢了。”
为首的那名手下以为，大boss的意思是要他们跟上去，人不知鬼不觉的偷偷将人给作掉。
但下一秒，慕林琛又道：“看一看她住哪儿，跟什么人接触，好好保护她的安全，要是少了一根头发就都不用回来了，懂我的意思吗？”
几名手下面面相窥着，他们实在不明白大boss这清奇的脑回路，不仅将人给放走了，还要派人暗中保护，这……
但……既然是大boss的命令，他们也只得听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