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灵魂画手
“请她们进来。”叶念安道。
春荷便走向门口，将王美人和赵才人迎了进来。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叶念安不等两人把礼行完就叫了起，“夏瑾，上茶。”
夏瑾：“是。”
王美人在青棠的引领下落座后，抬眸望向坐在上首的叶念安。
许是因为不必出门，叶念安只穿了一件雪青色绣折枝海棠的襦裙，一头青丝半绾，剩下一半披在肩头，再加上身形纤瘦脸色苍白，显得愈发病弱，比起高高在上的贵妃，反而更像身体不好的柔弱少女。
但这种感觉在王美人看到叶念安的眼睛时便瞬间消失无踪，那双眸子清澈如水，柔和似风，似乎还带着一丝浅笑，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王美人忽的意识到，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贵妃娘娘。
之前不管是请安也好，宴会也罢，因为位份相差太大的缘故，她们的座位隔得很开。
而且在外面时，叶念安总是用帕子轻掩着嘴，以免咳嗽时被人看到不雅，眼眸大多时候也被浓密纤长的眼睫半遮着，所以王美人和宫里大多数人一样，只对叶念安有个“弱柳扶风的精致美人”的印象，因此每每听着赵才人念叨“贵妃娘娘真好看”时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直到此刻，王美人略微失神地望着叶念安，才真正理解赵才人提起贵妃娘娘时那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欣喜。
想到这，王美人心里咯噔一下，状似无意地侧目看向赵才人。
只见赵才人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叶念安看，神色之专注，令王美人心梗。
可她们的座位并没有挨在一起，王美人就算想扯扯赵才人的袖子提醒她收敛些，也是有心无力。
最关键的是，赵才人已经盯着贵妃娘娘看了好一会儿了，那炙热的目光，只要不是瞎子都能感觉到。
只盼着贵妃娘娘不要觉得被冒犯了才好，王美人心下叹息道。
叶念安当然是不会觉得被冒犯，她觉得赵才人还挺可爱的，“你们刚搬过来，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和青棠她们说一声便是，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谢贵妃娘娘关心，嫔妾和赵妹妹都觉得昭阳宫极好。”王美人微笑着道，“娘娘身子不适，还这般为嫔妾们操心，实在令嫔妾惭愧。”
“你们既然住进来了，以后就是昭阳宫的人了，本宫关心你们是应当的，何来惭愧一说？”叶念安想起前两天在御花园发生的事，又道，“本宫听青棠说，你们出门时只带了一个宫女，可是身边人手不够？”
赵才人摇摇头，诚实地道：“是嫔妾不喜欢让人伺候，所以没让人跟着。”
叶念安闻言有些发愁，嫣嫔现在正把王美人和赵才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冲两人下手，不多带些人怎么保证两人的安全？
她用商量的语气对赵才人说：“近日宫中风波不断，你们只三个弱女子出门，若是遇到什么事情都没人挡在前面。这样，本宫让赵东安排两个太监跟着你们出门如何？平日里不叫他们出现在你们面前，只是出门的时候在你们身后跟着，万一出什么事，也能跑回来报信，你们觉得呢？”
王美人心知叶念安大约是知道了赏花时的马蜂之事，担心她们的安全才提出让人跟着她们，她心生感激的同时又不禁望向赵才人，用眼神询问她是否同意。
“既然娘娘这么说，那就让人跟着吧！”赵才人笑盈盈地点头道。
王美人：“……”这是真被美色迷昏头了？
然后她就听见赵才人再次开口，用自豪的语气说道：“不过娘娘不用担心，有嫔妾在，绝不会让王姐姐出一点事！”接着语气一转，又道，“娘娘您出门的时候也可以叫上嫔妾，嫔妾一定会保护好娘娘的！”
王美人：“……贵妃娘娘见谅，赵妹妹性子单纯，并没有别的意思。”
叶念安没忍住笑出了声，“好，本宫知道了，本宫日后出门一定带上你。”
王美人微讶，听贵妃娘娘的语气，好似对赵才人极喜欢的样子？再看一眼赵才人，已经笑得两眼弯似月牙了，王美人彻底放松下来，不再想着为赵才人找补了。
“娘娘，你手边的那是画儿吗？”得了叶念安的回应，赵才人愈发大胆。
“是，”叶念安一边说话一边将手边的两张画打开，“这是夏瑾和小桃画的牡丹图。”
话音刚落，赵才人就站了起来，语气略显急促地道：“娘娘，嫔妾的牡丹图也画好了！嫔妾这就去取来给你看！”
王美人来不及阻止，一只手徒劳地伸出，又默默收回，而后无力地看了眼站在身后的若素，道：“去将我桌上的画也取来。”
叶念安看向王美人，总觉得她好像突然虚弱了很多。
王美人回以坚强的微笑，努力为待会赵才人拿来的画做铺垫，“赵妹妹对‘画’之一道的理解与大多数人不太一样，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叶念安起了些好奇心。
很快赵才人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张从背面看去就能看出颜色众多的宣纸。
赵才人丝毫不停留，径直走到叶念安身前，献宝似的展开自己手中画呈给叶念安看。
春荷几人虽也好奇，但由于王美人她们还在，都抑制住了凑前去看的冲动，只有一直站在叶念安身边的小桃和青棠看到了赵才人的画。
随后齐齐陷入沉思。
画纸上确实五颜六色，格外斑斓，可……
花呢？说好的牡丹在哪儿？
叶念安从怔愣中回神，略微侧目看了看仍旧一脸茫然的青棠和小桃，安心地松了口气，看来她的眼睛没出问题，一般人应该是看不出这画上画的是什么的。
她维持住表情，抬眸看向一脸期待地捧着画的赵才人，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好不好看”“快夸我”等情绪。
“咳……”叶念安在王美人担忧恳求的眼神中开口道，“不错，赵才人你的画……”
她斟酌片刻，给出了评价，“很有灵魂！”所谓灵魂画手，大约就是这样的吧。
“灵魂？”赵才人微怔。
叶念安微微颔首道：“这幅画上的牡丹形散而神不散，虽然外表看上去不像牡丹，但仔细观察，就能看出画中这几朵牡丹身姿舒展，仿佛盛开在眼前，你画的不是花的形态，而是花的灵魂。”
王美人一脸茫然，几乎想要站起来走到叶念安旁边再次认真欣赏赵才人的画作，那幅画她来回看了很多遍，都找不到赵才人画的牡丹在哪儿，贵妃娘娘竟然从里面看出了牡丹的灵魂？！
赵才人已经喜得差点蹦起来了，她开心地又往前走了几步，将手中的画递给叶念安，“贵妃娘娘喜欢的话，这幅画就送给娘娘了！”
“多谢赵才人。”叶念安伸手接过那幅画，心道，原来国画也可以有抽象派吗？
见叶念安亲手接画，王美人提起的心缓缓落下，不管是赵才人的画真好还是贵妃娘娘的心好，总之她不用再担心赵才人因为这幅画受到责罚了。
不过……
看到叶念安将画纸卷起的速度以及把画交给青棠时放松下来的表情，王美人觉得真相已经出来了。
恰好此时若素取画回来，王美人有心想揭过刚刚那一茬，于是站起身道：“嫔妾的画也画好了，请贵妃娘娘赏脸一观。”
赵才人满脸笑容，双眸晶亮地道：“娘娘，王姐姐画得比我还好呢！”
听到赵才人的话，叶念安期待的心霎时一凛，赵才人对于别人画艺的评价不会是根据“抽象派”的标准来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要去哪里给小桃找一个画艺出众的老师啊？
心头各种思绪飞快掠过，叶念安脸上表情却未变，闻言浅笑着道：“拿来我瞧瞧。”
王美人走上前，微微福身，而后将手中的宣纸一点点展开。
一幅栩栩如生的国色天香图便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所有看到这幅画的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唯恐吹一口气，便会惊动那几只停驻于花间的蝴蝶。
面前的牡丹姿态各异，有的含苞待放，宛如娇羞少女；有的微绽蕊心，欲语还休；更有的从容盛放，雍容华贵。
每一朵都美得令人心折，不忍触碰。
就连空气中，都仿佛染上了牡丹的浓郁香气。
春荷几人见所有看到画的人脸上均露出如出一辙的惊叹之色，终是没忍住靠过来看了一眼，接着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娘娘，王姐姐是不是画得很好？”赵才人的语气比叶念安夸她的画时还要骄傲。
随着赵才人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回神。
叶念安不住点头道：“王美人这幅画，是本宫亲眼见过的画中，最好的一幅。”
王美人忙道：“贵妃娘娘谬赞，嫔妾愧不敢当。”
叶念安出身承恩侯府，什么样的名画没有见过？
就连前朝最出名的《群芳图》听说也在承恩侯府，她这幅画哪里比得上那些大家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