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左右摇摆
惜雨轩
思画看着一边抬东西一边毫不顾忌地大声抱怨的宫人们，心里既生气又有些难堪。
但她也知道，同样是禁足，惜雨轩不比甘泉宫舒适，皇上又特意下令增添了守在惜雨轩外头的守卫，她们每日用的膳食还得劳烦这些太监去提，因此不敢太过得罪他们。
“思画在这里谢过几位公公，这是一点心意，就当是请几位公公喝茶了。”看到装着瓷器茶具的箱子被粗暴又随意地扔到地上，思画心里疼得像在滴血，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心知再不给些银子，这些人还不知道要霍霍多少东西。
几个太监接过荷包，上下掂量了一番，才稍微放轻了些动作，思画见状松了口气，又扬起笑冲着几人福身道：“劳烦几位公公快些将东西搬完收拾出来再去一趟御膳房，主子如今是双身子，经不得饿。”
不料刚接了银子的几个太监放下东西就拍拍手转身走了，“咱家是甘泉宫的太监，又不是专门伺候云贵人的，能替你们把东西搬过来就不错了！提膳？自个儿提去吧！”
思画惊愕，直到人都走了才反应过来，一时怒不可遏，“你们！”
她气得浑身发抖，站在杂乱的库房里看着一屋子的东西，不知何去何从。
过了片刻，她无力地垂下头，走出库房朝云贵人躺着的那间屋子走去。
一进门就看到躺在床上的云贵人正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思画急忙上前按住她，“主子，您现在不能起来！”
云贵人侧身望向思画，眼底渐渐溢出泪水，她不在乎自己现在躺在什么地方，也不在乎自己受到了什么样的责罚，她只在乎一件事。
“白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云贵人紧紧抓着思画的手，一遍遍问道：“芸儿哪里去了？”
思画深知自己的主子是什么性子，若是自己不回答她，只怕云贵人永远也想不起别的事情来。
“宫里传言说，白贵人是……”思画将最开始高嬷嬷的话讲述给云贵人听。
听到白贵人让高嬷嬷回去取鱼食，高嬷嬷回来后发现白贵人落水，云贵人咬紧了牙关，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良久才咬牙切齿地问道：“这个高嬷嬷，现在在哪儿？！”
思画：“被皇上下令处死了。”
云贵人闻言心中的怒气舒缓了些，却听得思画吞吞吐吐地回答她另一个问题，“芸儿她……也被处置了，原本在惜雨轩伺候的宫人，全部都……”
“芸儿也被处置了……”云贵人怔怔地望着前方，眼神虚无，她想起了刚进太子府的自己。
她是家里唯一一个女孩，又生得格外漂亮，在家里可谓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后来父亲当差时不小心出了差错，她不得不被送进太子府做一个小小的姬妾，从小被宠坏的她即便进了太子府也改不了嚣张跋扈的性格，凭着一张脸得宠一段日子后，更是愈发张扬。
所有人都盼着她跌跟头，只有白贵人劝她收敛。
她年轻气盛，当然不肯听，反而嘲笑白贵人色衰失宠。
后来终于有人忍不了她的连宠，下了狠手算计她。
她失宠了，往日讨好谄媚的下人全部换了一副面孔，那些笑盈盈围上来亲切恭维自己的“姐妹”也变了态度，只有白贵人始终如一。
跟在白贵人身后陪着她过了一段清苦的日子后，云贵人实在不甘心，她打小锦衣玉食，哪里吃过残羹冷炙，穿过褪色过时的陈旧衣料？
所以她投靠了慧昭仪，白贵人知道后很是生气，她却犟着脖子说自己要得宠，要过舒服的日子，等她得了宠，她们就不用再过这种不被下人看在眼里的日子了。
在慧昭仪的扶持下，她终于复宠了，可白贵人也不再见她，她执拗地觉得只要自己更得宠，她的白姐姐迟早有一天会原谅她的。
那时的她又怎么想得到，自己还没等到这一天，她的白姐姐就永远地离开了她。
云贵人抓着被子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呜咽地向白贵人认错。
“主子，您不能再哭了，您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思画跪伏在床边，声音里同样带上了几分哽咽。
云贵人渐渐停止了哭泣，手指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肚子，“孩子……”白姐姐最喜欢孩子了。
对，她不能再哭了！她要把孩子生下来！她要给白姐姐报仇！
白姐姐不喜欢荷花，也不喜欢喂鱼，她一定是被人算计了！
云贵人忽然生出了勇气，她强撑着坐起身，想要下床去找慧昭仪问清楚，究竟是谁害了白贵人。
“主子您要做什么？！”思画急忙拦住云贵人。
“我要去找慧昭仪，我要知道是谁害了白姐姐！”云贵人恨恨地道。
“主子！”思画猛地提高音量大声喊道，“您忘了您在白贵人灵前答应了不再听其他妃嫔的话吗？！慧昭仪她不是好人！”
云贵人咬住下唇，“可是……”可是不找慧昭仪的话，她又该怎么查清楚是谁害了白贵人呢？
思画跪在床头，哀求地道：“主子，奴婢求您了，您好好的养胎，等孩子生下来再想为白贵人报仇的事，好不好？”
屋里霎时安静下来，云贵人一手放在肚子上，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被子，却听屋外忽然传来一阵交谈声。
一个太监说道：“我怎么觉得这惜雨轩冷飕飕的，不会是……”
另一人连忙喝止，“别胡说啊！我最怕这些东西了。”
最先说话的那个太监嘲笑道：“你怕什么？就算真是白贵人的魂魄回来了，也该去找凤仪宫里头的那位索命，跟你有什么关系？”
“去去去！脑袋不要了你？当心被人听到……”
那两人仿佛是特地过来说这么一段话似的，思画听得恨不能出去把他们的嘴撕了，一转头却见云贵人眼睛通红，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充满恨意地一字一顿道：“皇、后！”
“主子！”思画气得头疼，她隐瞒传言里关于皇后的部分就是不想云贵人对上皇后，“主子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他们一看就是故意过来说这种话的，谁知道他们安的是什么心？！”
云贵人不听，她现在急需一个仇恨的对象来支撑自己打起精神，思画苦劝无果，痛苦又无力地伏在床边说不出话来。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做哭丧打扮的宫女走了进来。
思画瞬间转身，惊道：“你是谁？”
“奴婢银珠，见过云贵人。”银珠福身行礼，“奴婢是内侍监分过来为白贵人守灵的宫女。”
思画站起身，皱着眉将云贵人护在身后，警惕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皇后娘娘派奴婢来问问云贵人，想不想为白贵人报仇？”银珠不疾不徐地说道。
云贵人光是听到皇后两个字就恨声道：“白姐姐的死不就是皇后做的吗？若要报仇，我……”
银珠打断了她的话，冷笑一声嘲讽道：“看来白贵人的死，对云贵人一点教训都没有，云贵人还是那么愚蠢！”
“你！”云贵人知道自己脑子不好使，所以最讨厌别人骂她笨，此时气得一张脸涨红。
银珠却不顾她的恼怒，条理清晰地将白贵人落水当天的事全部复述给云贵人听，并给予总结，“皇后娘娘乃中宫之主，何须因为一点小事跟白贵人过不去？而且白贵人的死讯突然传到甘泉宫里，云贵人你一路从甘泉宫跑出来没有遇到半点阻拦，难道你就不觉得不对劲吗？”
“这……”云贵人霎时愣住，她开始迟疑动摇。
思画在旁边心累不已，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和白贵人每次苦口婆心的劝说，云贵人永远不听；但其他人，哪怕是个陌生人，随口两句话就能改变云贵人的想法。
她无力地劝道：“主子，这个银珠来历不明，不可轻信。”
银珠面露不屑地撇了撇嘴，作出转身要走的架势，“既然云贵人不信，那奴婢也不多言了，只可惜白贵人死得不明不白，连个愿意为她报仇的人都没有。”
“等等！”云贵人听到最后一句话，心口疼得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看着银珠悠悠然含笑回首，思画彻底放弃了。
……
翌日
凤仪宫
皇后早起梳洗后，看着镜中未施粉黛的自己，伸手抚上掩不住疲惫的双眼，竹香连忙上前将两只手放到皇后的太阳穴上微微施力按摩。
“娘娘，银珠传信回来说，云贵人答应了。”竹枝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停在梳妆台不远的位置福了福身，轻声说道，“银珠还说，按照您交待的态度跟云贵人说话后，云贵人立马就信了。”
皇后轻嘲一笑，“本宫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论玩弄人心，让别人乖乖听话，这宫里谁还比得过惠仪宫那位？”
竹枝沉默不语，要不是昨天彻查了所有事情，她们都还不知道慧昭仪和淑妃暗地里动了那么多手脚。还有丽嫔和嫣嫔，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娘娘！”一个小宫女忽然小跑着进来，一边喘气一边道，“刘总管说，昭阳宫的叶贵妃命人送了谢礼过来，说是有劳皇后娘娘这一个多月的照顾！”
皇后微怔，“叶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