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雉入网
翌日清晨,睡梦中被麻雀声唤起,似乎来到了乡下,人们的节奏就会变慢一样,往日习惯早起的人们,也变得赖床起来,若不是隐约听到了饥肠的声音,或许还可以一觉睡到中午。
小九迷蒙中醒来,并没有立刻就起,而是在琢磨着一个残句。这已经是他早先学诗时养成的习惯,一日难再晨,趁着早起脑子清醒,文思泉涌之际,写出华丽的句子。
“雪中香味清,梦里扑面来。”
小九怎么也琢磨不出下面两句,索性就说了出来,他知道丫丫已经醒来,或许从她那里可以续上,这也是二人经常在一起做的游戏。
“启窗冻鼍首,外有梅花开。”如音接道,微微一笑,娇颜梨花胜雪,乌发垂若悬河。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转暖,积雪稍化,走在上面,吱呀吱呀的,也正是如此,这七个小家伙才更加兴奋,因为这预示着他们终于执行他们打猎的计划了。
这日清晨,不再如往日赖床日高起,三叫才缓起,反而是一反常态,人人早起,打扮一新。
如音亭亭玉立,盛婳巧笑嫣然,意桥一身素洁,三个女孩儿站在一起,远看如立于画中,近看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一样。小九脸上洋溢着笑容,看着雨雷背着弓箭,张德帅拿着罦网,盛祎偏瘦,风中似有不胜。
七人整装待发,小九任指挥,雨雷牵着阿黄做向导,张德帅是打手,盛祎为副手,三位女孩儿则是拉拉队成员,负责呐喊助威,分工明确,目标清晰,到了执行之期,人人眼中放光,兴奋地无以言表。
丛林树茂,积雪中有杂草焉黄,只是雪上脚印散乱,不似第一次打猎时那样清晰,这就让雨雷顿时有些傻眼,他有点慌了,这情况他没有预料到,更是没有预备方案,想要露一手的心思也只能落空了,不禁额头有些冒汗。
一时计无所出,面面相觑,大家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慌乱,毕竟这种按图索骥,顺藤摸瓜的方案是一早就定下的策略,如今这种局面,倒是情理之中,却也意料之外。
看着大家情绪转低,小九缓缓说道:“树林里不行,我们去田棱沟塍上去看看,总会有奇迹发生的。”
说着就迈步走去,众人跟随,在雪地里,沟楞之上,众人脚步一深一浅,身影左摇右晃,排成一队,鱼贯而行。
“你们看这些脚印,会想到什么?”盛婳看着情绪低落的四个男孩儿,有心想要激励大家,她接着说道:“有脚印就说明有猎物呀,大家不要气馁,我们此行出来是为了什么呢?,追寻猎物是为了快乐,踏雪而行,与大家在一起不也很开心吗?何必为了玩乐而玩乐呢,达成目的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忽略了沿途的风景呀,看远处高岗被积雪覆盖,看一路树杪枝丫杂错横生,看池上冰面丝滑如镜鉴映天,看流云蔽日飞鸟相乐来与还,我们的当下才应该被珍惜,你们那愁眉苦脸的样子,我深不以为然!”
“盛婳表姐说的对呀,我也觉得我们可以开心一点啊,踏歌而行,前呼后应,于千万路途中,总能找到一条让我们走的更开心的路!”如音笑着说道,走到小九面前,意在安慰。
雨雷有意无意撇了一眼意桥,此时正好四目相接,意桥两弯修月下蛾眉,娇靥含羞意微红,转头与盛婳和如音聊起了天,而雨雷也是讪然一笑,而这一幕也恰巧被小九看到。
小九说道:“盛婳说的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要太刻意,随心所欲,不要目的性太强,享受过程才更重要。我们不妨做一个游戏吧,边走边玩,顺便享受一路风景,当遇到猎物时,我们再一哄而上,这也是不忘初心,于百无聊赖之中作乐,大家以为如何?”
在得到大家的一致同意之后,小九继续说道:“这也是我和妹妹经常玩的一个游戏,就是联句,可以不限韵律,不以词害意,但是只有一条,对仗要工整!”
“那么,谁先提第一句呢?”
“那当然是谁第一个提出的,谁就提第一句”雨雷抢着说到,对于游戏他自是热衷,对于小九的提议,他就更加热衷了。
小九知道张德帅因为队长的事情,心里有些不耐受,说道:“我们按年龄大小排个顺序好了,就从胖子开始吧!”
眼看众人都同意,也就这么定了。
张德帅第一个开口,略一沉吟,缓缓说道:“雪中寻骄兔”。
小九接道:“林间迷踪迹,转战沟塍去。”
然后是盛祎:“交接田亩里,天高云翳低。”
雨雷虽有情思,可在文采上还是稍有不如,略一思索,说道:“风轻心绪迷,沿壑怯脚印。”
盛婳不假思索,接道:“却步理繁思,雾带看如画。”
如音笑了笑,她知道这是今日的转折,看似随意,却是表姐的功劳,她本就性情淡然,不欲与人争风,只想顺势而为,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冰河显委蛇,东坡陟高岗。”
意桥也是个水晶人儿,自然看出了如音的心思,笑而不语,缓缓说道:“南郭望乡邑,人在美景中。”
回到了张德帅这里,起始是他,结束也是他,本就神经大条,不惯风月文章,作诗对他来说看似享受,实则煎熬,每一句都要琢磨良久,但这也并不是说他不通人情世故,相反,身处官宦世家,耳濡目染之下,在这方面,他倒是不学成才,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对他来说,不在话下,他自然看出了众人的心思,此行出来,最主要的是玩乐,目的不重要,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才最重要。
“何来患失意。”
说完大家有说有品,欢声笑语不断,不似初来时,情绪也不再低迷,竟然还打起了雪仗,看似忘了初心,实际却更加贴近了生活,更是在不经意间,领略了生活的本真。
闲处光阴易过,玩乐时同样如此,不知不觉间,天色见晚,夕阳无力西沉,弯月似镰,悄出东山,玩兴已炙,却忘时间。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咕咕咕”的声音,打破了黄昏的宁谧,小九停下脚步,仔细聆听,张德帅显然是太忘我了,不知所以间,看到小九呆住的神情,他手中刚好有一个雪球,眼疾手快,迅速地朝着小九扔了过来。
余光之中看到有东西飞来,小九立马扭头闪躲,雪球也是险之又险地擦着头皮飞过。
看到这一幕,众人也都看到了小九的反常举动,就在这时,“咕咕咕”的声音又起,还有阵阵扑棱翅膀的异响从丛林中传出,大家定睛看去,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困在了低矮的灌木丛中。
小九和雨雷第一眼就认出,这是野鸡,张德帅自然也见过,其他四人显然没有认出来,他们三人顿时喜上眉梢。
雨雷大声呼喊道:“天无绝人之路啊,这可真是失之桑榆,得之东隅啊。”
盛婳听了,瞪了雨雷一眼,说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好吗?没文化,真可怕。”
雨雷讪讪,撸头一笑。
小九和张德帅倒是没在意,看到不远处的猎物自己送上门来,有这种好事,岂有不收之礼,两人拎着罟网就扑了上去,将之笼在其中,身体压了上去,只是他们还是低估了野生动物的求生本能,在不断挣扎中,小九的手腕被抓破了,幸运的是伤口不深,只是蹭破了点皮,就算是这样,如音看到后还是有些责怪,一怨小九冒失,二怪野鸡野性难驯。
盛婳见小九受伤,手腕上轻微血迹,她的心也跟着纠了一下,如感同身受,连忙上前查看,取出手帕,稍作简单包扎。
看到众人紧张,小九也知是自己疏忽了,害得大家担心,也有些过意不去,又安慰了一番,说了些没有大碍的话。
雨雷早就把野鸡给绑的严严实实,两只脚拴地跟个粽子似的,一动也不能动,嘴里还不断“咕咕咕”叫着。
意桥很好奇,看着从未见过的野鸡,上下打量,嘀咕了一句:“这跟家里的鸡怎么不一样?”
“所以才叫野鸡的啊,笨!”盛婳看了意桥一眼,笑着说道。
“其实呢,这野鸡还有一种叫法,那就是雉,是为了避汉高祖皇后吕雉的忌讳,才被改做野鸡的,诗经里也有描述的啊,有兔爰爰,雉离于罗,说的就是如兔子一样狡猾的小人却能逍遥自在,如雉鸡一样的正人君子反而深陷牢笼。你看这跟我们今天的遭遇的情况何其相似呢?”
众人一听,既感明爽,又觉新奇,哄然一笑。
乘兴而来,伴月而归,且以诗咏,美则美矣,不胜收矣。
玩乐一天,有些疲累,小九回到房中,倒头就睡,如音有心,整理起了白天的诗句,名之曰雪中联句:
雪中寻骄兔,林间失踪迹。
转战沟塍去,交接田亩里。
天高云翳低,风轻心绪迷。
沿壑怯脚印,却步理繁思。
雾带看如画,冰河显委蛇。
东坡陟高岗,南郭望乡邑。
人在美景中,何来患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