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听书
危机解除之后，言风四下张望着，像是对热闹的集市充满了兴趣。
一直走在前面的凰灵的话随风传来，她道:“热闹若是看的差不多了就早日回到你的鹊山，仙修的世界不是像你的山林那般闲散自在的。南辰仙国过去随处可见便是‘乱’，民乱，国乱，战乱，有不少女仙仗着自己地位高随意当街抢男仙是家常便饭，现下父王整改才好些，但也只是好些。”
她突然站定，转过身来，冷淡的看着他，一侧嘴角微勾，嘲讽的笑着，道:“像你这种蠢鸟，落在这里，便是鸟骨头也剩不下的。”
言风愣着，不知言语，只眨巴着极黑的眸子看着突然转身的女子，倒是把凰灵给惹恼了。
她道:“你盯着我看作甚？可明白我的意思？”
言风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道:“我懂了！但是，不是有你吗？你会护着我的。”他盯着她，眼睛里是最真挚的拳拳依赖与信任。
一阵春风吹过，河畔青芜微微颤动，凌乱了一树的红花，飘舞飞扬，荡漾在这醉人春风里。
凰灵极快的扭头，这春风吹的她脸热，她低低暗骂一句:“蠢鸟。”然后道:“进去吧。”
男装成衣店就在他们面前。
门店很是热闹，有不少男仙修兀自挑选衣服，进来的女仙却只有凰灵一个，所以甫一进入，店老板就眉眼带笑热情的招呼过来了，主要是招呼凰灵。
凰灵拉着他到过度热情老板的跟前，道:“看着他的大致骨架，给他挑选几件衣服，给他穿。”
老板乐呵呵的应声，道:“好好好！”继而仔细观察着身姿欣长的男人，啧啧道:“这位小公子身姿挺拔，长得也是惊为天人啊，瞧这肩膀宽厚的，这腰窄细的，这屁股翘的，这”
“够了，赶紧帮他挑衣服。”凰灵属实听不下去了，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来这老什子男仙成衣店，不，绝对不可能有下次！绝对！
要说这老板不愧是这南辰仙国东市里最好的男仙成衣店，都被凰灵怼了可也半丝不见生气，依然是乐呵呵的应声道:“成成成，这就给这位公子找！”一个眼神下去，几个店里帮工便风风火火的去了。
不一会儿，几件男子成衣便被挑了出来，大多是淡色系的，也有几件衣服是深色的，其中夹杂着一件竟然和凰灵一般无二的红，在几件衣服中间像是一团火焰，红的刺眼。
老板脸上堆着笑，问凰灵道:“姑娘，要不先让公子试穿一下？”
凰灵略微思索，颔首同意了。
老板立即吩咐下去，想让店里伙计去帮言风换，效率极高的伙计冲向了言风，遭到了他的极致反对。
他雏鸟似的缩到凰灵的身后，店里伙计无可奈何，迟疑的看着凰灵，不敢轻举妄动。凰灵见此，不悦道:“出来！像什么样子？”
言风委委屈屈的扒拉着凰灵坐着的椅子，一万个不情愿，他道:“我不要他们帮我换，若硬要这般的话，倒不如你帮我换呢！反正你也什么都看过了。”
凰灵差点因为言风这波澜不惊的语气喷了面前满脸堆笑的掌柜的一脸茶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把茶水给咽了下去。
她感到那茶水还是呛到了自己的肺腑，否则，她又怎么会觉得气喘不上来？她顶着周围惊异又好奇的目光，忍着打他的冲动，呵斥道:“闭嘴！自个儿去换！你再敢多说一个字，现在就给我滚蛋！”
言风连连点头，一整风似的跑走了。等再出来时，是顶着店内男仙惊羡的目光。白衣如雪，气质如松，挺拔冷然，还有那与生俱来的神秘感觉，风采卓然，只是一开口雏鸟般的语气把便把这冷峻的仙男滤镜给打破了。
“怎么样？怎么样？公子穿着衣服的感觉可还好？”
言风踌躇的点点头，又跑凰灵身边去了。掌柜只好把那巴巴的星星眼怼到了凰灵面前。
凰灵扫了他一眼，随即淡定的点了点头，道:“不错。”
许是凰灵反应太过冷静淡定，没有到掌柜的期望值，老板很是不死心，接着继续道:“让这位公子再试试别的衣服吧！肯定有姑娘您满意的！”
凰灵瞅了急切的老板一眼，心道:这跟我满不满意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给我穿的。可也实在受不了老板这殷切的眼神和呼之欲出的热情，想到闲来反正无事做，便干脆点头应允。
老板得了应允，便欢欢喜喜的抽出一套衣服交于言风手中，急急忙忙的招呼着他往里间去换衣服。凰灵低着头把玩着杯子，也没怎么在意那边。
言风再出来时，周围响起淡淡的抽气声。凰灵闻声抬头，也被惊艳了一下，要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呢，这人换了件衣服，只要不开口讲话，这气质便完全不一样了。
眉骨如山，墨色眼眸带着水，还印上了漫天的红霞，鼻梁挺立，樱色的唇与红衣交相辉映，既纯又艳，是与凰灵着红衣不一样的艳，带着纯欲的气息。
掌柜的看着凰灵这般反应，满意极了，高高兴兴道:“怎么样？怎么样？姑娘可还满意？公子这般穿着红衣，倒是与姑娘更加相配咧！像是今天便要去成婚一般，喜庆的紧呀！”
话音刚落，只见凰灵眼锋一扫，老板顿时被骇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问道:“怎怎么了，姑娘，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凰灵神色淡淡，脸上没看出半丝怒意和任何不高兴的表情，可周身的气场却直让仙感到害怕。
她道:“没怎么。”然后看着言风道:“把这件衣服换下来。”转头对着掌柜道:“除却这件红衣，将其他的衣服全部包起来送到凰宫。”
掌柜一惊，意识到她可能是仙主的哪一位公主，被盯的也不敢再多说话，只能喏喏称是。
衣服包好了之后，他们便离开了。
掌柜的瞧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摩挲着下巴，不禁叹息了一下，千年前也有这么一对儿来他这儿买衣服，这对儿的仙姿完全不输于那一对儿啊！
路上，言风跟在凰灵身后，怯怯道:“你生气了？”
凰灵头也不回，步伐未停，道:“没有。”
言风急急道:“你别生气了，我往后再也不会去穿红衣了，可好？若是你还生气，那些衣服我也全部都不要了，我”
“闭嘴，吵死了。”凰灵不胜其烦，叽叽喳喳吵闹着，真不愧是鸟儿。凰灵最是烦人话多的了，即使是自家亲生的三妹妹都也是嫌弃的紧，嘴也从未留情过。
眼下言风被骂的无言，只是墨瞳中氤氲着淡淡的雾气，末了低着头，也不动了。
凰灵感知到后面紧跟着自己的步伐停了，也停顿了脚步，不耐转头，见他这般模样也不知该如何。自家三妹老是被自己骂，可她厚脸皮的紧，骂完之后也继续吵吵闹闹，讨人嫌的很，一次也没见过被骂的暗自神伤过，现下这种情况可真是超出了凰灵的认知范畴。
凰灵等了一会儿，言风还是没有半分动静，只好行至前去，念其估摸着年纪还是个雏鸟，只好淡淡道:“晚些再回宫，先去旁处吃点东西。”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却没有不耐烦了。
言风点了点头，跟上前去，到达一家酒肆，凰灵出宫向来是最喜欢来这里的，酒的味道甚好，菜色的滋味也是不错。
伙计一见她，便满脸喜色的迎她进去，到了她平常一直定的雅间。
边招呼边道:“姑娘可是好久没来了啊！这次来，还带了位模样如此周正的男仙，可是好事在即？”
凰灵最近可是听不得“好事在即”这几个字，但她也懒得再去多解释了，直接道:
“老样子，特色菜，再来一坛迷梦醉。”
伙计答:“好咧！”
正欲离开，凰灵突然叫住了他，然后偏头看着言风，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你需不需要吃些虫子？”
异族录里面什么奇异族群的特征都有，就是没怎么讲他们平时都吃些什么。凰灵心道:既然归为鸟族一类，大概会吃些虫子？
言风:
言风脸上表情稍微扭曲了一下，似乎不知道现下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回答她的问题，最后只能麻木的答道:“不用了，我知否鸟一族,不吃虫。”
凰灵脸上表情回归淡然，仿佛刚才的迟疑的人不是她一般，她回头跟愣神的伙计道:“那就这些，下去吧。”
伙计连连点头。
菜慢慢全上齐了，凰灵举箸自顾自吃着，感受到对面的安静，看了言风一眼，问道:“怎么不吃？”
言风愣愣的点头，也拿起筷子。
凰灵沉默了一下，她道:“其实就算你想吃虫也打紧，只不过，你一会要吃的话就离我远些，有点恶心，我会吐。”
言风:
他似乎也有些画面感了。
他委委屈屈的说道:“哦，但我不吃虫，也不想吃。”
凰灵:“嗯。”她筷子没停，继续吃着，敷衍的回应着。
言风憋屈的嘴唇动了动，本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的吃起了饭菜。
包厢里饭吃的安静极了，楼下阵阵说书人的声音不断传来，凰灵倒了杯酒，慢慢品着浓醇的酒，轻嗅凛冽的酒气，也没怎么去听楼下的说书声。
说来说去无非就那几个故事，她早就听腻了。
惊堂木一拍，楼下传来的是极为年轻的男子声音，宛若微风吹过竹林，泉水在静间汩汩往外涌，好听极了。
“今日是在下游历到此讲的第一个故事，愿与诸君赏。”他道，“万古年间，天地被分为鬼城，魔都，妖界，神域，仙国，人间，这是大家所熟知之事，在下在此不多加赘述。”
“天地共生的四方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想必大家也都有所耳闻。当年青龙从神域下来到仙国巫山游玩，尽兴累极，便随处拾着一块地儿睡着了，这一觉便睡了有三万年青龙本身代表着生机，又在东方灵气仙气极佳的山林间熟睡，一呼一吸之间，竟然孕育了仙界一神，神印似云不是云，带着缥缈之感，性子随性自由，乐于山水俗尘，名曰：风神。”
言风手指动了动。
“青龙亦无心约束，索性让她随性而居，她便一直没有回神域。成了唯一一个常年待在仙国的神族。”
“风神极美，又生于青龙呼吸之间，受自然孕育，性子不拘，到哪里哪里便是生机满满，受众仙追捧。她不胜其烦，遂千变万化，用千面行驶天地之间。故此。也许，在江边渡船老汉，玉楼中饮着花酒的花花公子，都有可能是她。
风神爱在天下飘，仙国，人间，鬼城，甚至哪怕是现在与仙国剑拔弩张的妖界，她都去游历过。她见过世间情情爱爱，快意恩仇，竟然起了心思。”讲到此处，他似乎顿了顿。
此刻，大家已经都被这故事给吸引住了，喝酒声，吃饭声，磕瓜子声等等各种嘈杂的声音都全部停了下来，就连门外的吆喝声都轻了许多，甚至有不少人都闻声挤入酒店，只为聚精会神的听故事。
“她与一位公子在一起了，像普通仙修一般品尝一场世间情爱。却不想，这世间的情爱品着是蜜，里面却加着要命的毒。那公子有着极大的野心和欲望，他费尽心思当上了一国仙主，为了巩固权利，他娶了另一个女人。
风神突然觉得人间情爱索然无味，便想要离开，却是被那公子察觉到了身份和心思，他去了一处仙国找到了一株奇花，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风神吃了下去。风神怀了孕，神胎在母体，风神的神力被束缚，又被迫戴上了束神镯，被囚禁在一个空中楼阁之中。”
言风的筷子顿了顿，微微颤着。凰灵聚精会神的听着，正尽兴间，喝了杯酒，留神到了言风的微颤。
她问道:“怎么了？”
言风低头闷闷道:“无事，这菜辣到我了。”
凰灵点点头，推了一下茶，没多管他，继续听着故事。
“风神最讨厌拘束，这正好触及了她的逆鳞，女仙怀孕孕期比凡人长，而神族怀孕的孕期却没人知道，公子只好以女仙怀孕的孕期来计算，便将她放心的囚禁在那里。风神面上不吵也不闹，乖乖的待在空中之阁，但那公子还是不放心，让几个仙力高强的仙侍守在那里。那儿，怕是一只仙鸟都飞不进去。
却不想，在某一天，她还是逃出去了，并且生下了孩子她毁掉了仙器，自此不知去向。临走之时，只留下一段话:此生，永不见君。”
言风将手藏在袖中，放在桌底，死死的握着。他低着头，脸色藏在阴影之中，像是听故事听睡着了。
“那位公子当即就疯了，他杀掉了照看她的所有的仙侍，下令让所有的军队寻找风神。可是，”他像是笑了笑。
“风神本就是一阵风，一阵风吹过，便是什么也没留下，除了那个孩子。找了三千年，他还是没有死心，直到浩劫降临，魔脉苏醒，妖界趁机侵袭。他只好率领军队和别的仙主一起共同对敌。
只是，魔脉哪又是这般容易就能封住的呢？直到风神出现，重新封印了魔脉，接着又消失不见，据闻，他连风神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有仙传，风神的神力突然很微弱，身体被魔将侵蚀，虽封印了魔神，但最终还是消散在这天地之间，又有仙人传，风神最终封印了魔神，但由于不想见那位公子，便封印完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继续画成千万般面孔在各处游玩。还有的仙则传风神早觉得仙境没意思，回神域了。众说纷纭，无人知之。”
故事到这里就结了，可很多人还意犹未尽。下面众仙像是重新开启了“动”的开关，边吃边讨论着刚才的故事，甚至有人向说书人提问。
凰灵脸上也是意犹未尽之意。她心道:这确实是个好故事，比那些烂俗的贵族之间的风月之事倒是有意思多了。只可惜，她天生对这些情爱少一根筋，只觉得风神所做之事潇洒至极，不困于情爱，也不于情爱，倒是个可敬的女神只不过，这场故事里最无辜的怕是那个孩子了吧！母君生下了他便抛弃了他与父君，父君自此以后性情大变，又是征战又是寻妻，那个孩子像是在整个故事中透明了一般
凰灵出生那一年，内忧外患，仙主和父君根本没有时间管襁褓中的她，国内的人都在疲于奔命，国外的人战乱频频，若不是大姐，恐怕当时的她，也怕是无人问津的吧
她瞥了眼言风，他还在微颤着，她出声道:“有这般辣吗？这边有茶，自己倒杯。”
言风回神，终于不颤了，他抬头，望着凰灵，乖乖巧巧道:“好。”
“吃饱了吗？”凰灵问道。
“饱了。”言风点了点头。
“那好，既然吃饱了饭，那便回宫。”凰灵道。
她刚欲起身，言风拦住了她。
他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