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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生子,梦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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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野闭合。是沉静到可怕的漆黑的夜,天穹之上,莫说是月亮,连颗星星都没有。它们像是在害怕着什么,都躲了起来。

    宫内,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摸了摸隆起的腹部,微微皱起了眉头。

    继而她起身,身旁的仙侍们立马迎了上来,状若关心的问:

    “娘娘,怎么了?”

    她懒得搭理,干脆就直接坐在床边上,懒洋洋的命令道:“去把我这几日做的香炉点了。”

    侍女们应诺。

    这几日她一直都在做这个香炉,材料早就被他们一一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

    但饶是如此,这些仙侍们还是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可除了香炉本身其貌不扬外并无任何问题,她们这才放心的将其点燃。不一会儿,袅袅白烟从炉中各种奇异的小孔里面飘起。

    才没过多久,仙侍们突然就都觉得脑子昏沉了起来,接着眼前一片漆黑,不一会儿便倒地不起了。在最后一位仙侍昏迷倒地刹那间,余光中的最后一丝清明,她看到娘娘不紧不慢的从她身旁走过。她想阻止,她必须阻止,可她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知道,她们都要完了。

    那人一定是会杀了她们的。

    总算是解决了那些烦人的仙侍了,说是仙侍,无非是监控她的仙子罢了。

    这香炉是她这几天自己炼制的,有问题的可不是那几株仙草,而是那些奇形怪状的小孔。好歹自己身份也是神,哪怕现下的她几近没有了神力。

    她暗暗叹了口气,可惜也只能对这几只小仙起点作用了。不过,倒也完全够了。

    肚子的绞痛提醒她必须停下脚步了,她咬牙走进了雾气缭绕的林子,凭借着最后丝丝微薄的神力,设下了结界。

    林中野兽密布,远远的还能听到几声嚎叫。可突然之间,它们像是嗅到了什么,低声呜咽起来,却迟迟没有进攻闯入者。

    肚子开始不断叠加的疼了,一阵盖过一阵。

    她疼得满头大汗,还能分出心神来想:上次一次疼是什么时候呢?哦,大概是万万年前的封魔之战吧。只不过,现在好像比那个时候更疼。

    神产子,宛若浩天之劫,剜心之痛。更别提她怀得还是半神体了,这其中危险不言而喻。

    更甚之的是,她现下已经毫无神力了。

    结界内外,像是两个世界。

    结界之内,空气似乎被这剧痛切割成一片一片,气流在里面翻滚碰撞,像是被什么未知力量逼迫似的,横冲直撞。结界之外,一片寂静,连半声野兽的低声呜咽都听不见。

    随着时间的流逝,结界内气流翻滚的速度愈发的快了,女人豆大的汗珠滚落在草地上,晶莹剔透,转瞬即逝,草却猛然变得更加有活力了。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奋力着,极美的容颜散着淡淡的光辉,眼角似乎有什么在闪动。

    突然,结界溃散,气流一下子疯狂又欢快的向四周涌去了,掀起一阵巨大的风,将四周的树枝都刮落不少。

    女人终于从巨大的痛苦中挣脱了出来,缓了一两口气,随手往下面一掏,嫩白的娃娃露出来了。

    他不愧是神的孩子,即使只是个半神体,却也很好的继承了神的容颜。他此时正睁着比黑夜还要纯净的眼睛,不哭也不闹,看着她的母亲,眨巴了下眼睛,笑了。

    女人赞赏的看着他的脸,只是不像是对待孩子的,倒像是一件不错的物什。

    她心道:唔,真不枉是半个神族物种啊。随即又苦恼的摸了摸他头上的金色的印记,那原本是独属于她的神印,独一无二的印记。

    看来这小家伙不单单只是继承了她的神颜啊,这半神之体居然吸收了她一半的神力,显现出了跟她一模一样的神印。

    她叹了口气,低头与婴儿的额头相抵,随着淡淡的白色光辉消逝,婴儿居然啼哭了起来。

    此刻,他额头上的金色神印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了,就连容颜似乎都像是被淡化过了,失去了刚才的光彩。

    他的神印被封印了,他与母体的独属于神的联系被直接割断了。

    她最后看了孩子一眼,然后嫌弃的放下了他。

    唉,跟那个人有点像,都不怎么好看了呢。随即她起身,瞥了眼手上的散着银色光辉的镯子,淡淡一笑,镯子分裂,制约住她神力的那股力量没有了。

    虽然只剩下了半身神力,却也浑身轻松了起来。

    远隔千里之外的一位男仙本来端着酒杯正要往唇边送,突然似有所感,眼神陡然一厉,手中的琉璃酒杯应声破碎,人接着闪身不见,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她璀璨一笑,山川像是被她笑的鲜活了起来。接着,她毫不留恋的转身往前走着,背影渐渐消失。

    她没有回头看孩子一眼。

    山川交替,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自此以后,不复再见,与君长诀。

    一滴晶莹的血珠落下。

    时光荏苒。

    仙域。

    北方寒隅宫的寒风跨越了千山万水,重重阻碍,带着一股子血腥气,四处侵袭着,仙修们纷纷奔走相告。

    “哎哎哎,你听说了么”一位小仙修四处张望了一下,接着把声音压的更低了,“北寒仙国的仙主死了!”

    “什么!死了”另一位仙修惊奇。

    那仙修看伙伴那不可置信的样子,忙重重点着头,道:“可不是我也是刚听别的仙修说的。”

    “怎么可能我前几天还听说他被囚禁在寒隅宫饮酒作诗!”

    “是是是,就是饮酒作诗!”他极其激动的狂闷了一口酒,继续说道:“若不是作了那劳什子诗集,又怎么会这么惨了!”

    另一位仙修着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说,说说!”

    那仙修倒是先卖起了关子,道:“你可知他做的是什么诗?”

    “嘶~好像是什么恣意怜,后面还有那个什么别离歌啊,山河啊什么的。”接着惊奇道:“不会是感慨自己仙国被占,然后惹怒了东旭仙国?”

    “啧啧啧,我估计是。”领座的仙修听得津津有味,不自觉的也插了一句。

    “哎哎哎,什么估计是,肯定就是的。唉,可惜了啊,虽然那劳什子病秧子是最懦弱无能的国主,但平生也没多大过错,一杯仙骨醉‘香消玉损’啊,可怜了那些个秦楼楚馆的小仙妓们倚着栏杆迎风洒泪啊!”

    要说这“香消玉损”可不是“名副其实”?长得就是个娇弱病美人,人也是天天“对镜理愁丝”或者是日日“花前病酒”的,除了喜欢逛那些个胭脂味特别浓的地方,念那酸不溜秋的黄诗,没有任何的建树。

    当年,东旭仙国举兵二十万北下,五十万的军队居然直接就缴械投降了!前仙主夫人,也就是病美人他的妈气的直骂“竖子!!”,“无用!!”,更是痛斥北寒仙国将士“更无一仙是男儿!”

    也难怪被世人称这北寒仙国千万年来最无能懦弱的病秧子仙主为“病无用”!

    也别说,这名字起的不仅名副其实,甚至还有一语双关的妙用,这北寒仙国仙主的的名字是:韩冰。

    那仙修犹疑着,心道:不会吧?要说那“病无用”念叨着他自己仙国被占都念叨这么些年了,据说念的那些个守卫都快潘鬓了,耳朵也要生茧子了!

    可那位东旭国仙主都是充耳不闻,一副根本没放心上的样子,如今怎么突然动怒呢?可细细想来,若是不是因为这原因,好像也是没有别的原因了吧。

    “要说那仙主身子骨弱,可长得确实是比仙子还”“是啊是啊”“要我说啊,这”

    最后那位仙修心里絮絮叨叨的犹疑话,逐渐被其他仙修激烈的讨论声给淹没,心里也最终认同了他们的想法。

    而这件事也最终成为各种仙修的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为酒后的瓜子壳,在人走茶凉的故事的最后被随意当垃圾一样扫去。

    至于这件事情的真相恐怕也只有东旭仙国仙主本人以及死去的那位北寒仙主知道了。

    “事情完成了?”金雕玉砌的高座之上传来冷漠而又威严的声音。冰冷的高座之上,男仙眉若重山聚,眼似寒潭水,唇似冷剑藏,一张冷漠又含着戾气的面容。声音的来源正是那位传说中的东旭仙国的仙主——帝诰。

    “完成了。”也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回答。

    “呵”帝诰突然嗤笑一声,目光狠厉的望着北方,也不知道是嗤笑谁,“思神女,恣意怜,你也配?”

    随即,望着高座之下,殿堂之上,穿着黑衣劲装,面无表情的男仙冷冷道:“东西还是没有找到?”

    “没有。”

    帝诰的左手慢慢的敲击着座椅,语气带着七分的冷意,道:“传闻中,鹊山知否鸟一族知之三界之事,甚至过去未来,你去验证一下,”他顿了顿,接着冷笑着说道:“毕竟是神祝福的族群,不必太过分。”

    像是想到了什么,随着敲击的节奏加快,他不耐烦地看了下面那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男仙一眼,厌恶的说道:“去把这件事办好,短期内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

    “是。”不同于帝诰的厌恶,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就像是麻木了一般,穿着黑衣劲装,不带一丝情绪,像是活在仙国中却穿梭在黑暗底下的幽灵。

    南方。

    南方的仙国南辰仙国,是与东旭仙国相提并论的仙国。原本历届的仙国仙主都是女仙,到了这届,现任的仙主却是男仙。

    据传闻,这位男修仙主长得比女修还要貌美,是和北方北寒仙国那位仙主齐名的美貌,只是北寒仙国仙主以耽于玩乐出名,而南辰仙国却是不同。

    据说,他上任之后,南辰仙国过分开放的民风陋习有所更改,男修地位有所上升,仙修们则更加安居乐业。也听说,他原本不是南辰仙国的仙修,却凭一己之力成了南辰仙国的仙主。

    只不过,这位南辰仙主太过于低调,再加上他上位后南辰仙国就对外封闭了,不对任何仙族开放,致使传闻也只能是传闻,谁也不知道真假。

    南方仙国背靠三座山脉,为柜山,天虞山,还有一座,则是大名鼎鼎的鹊山。

    倘若腾飞而起,纵观南辰仙国首尾,像是一只展翅正欲腾飞的神兽朱雀,而鹊山,正是鸟的心脏部分。

    南辰仙国和其余两座略微低的山脉,柜山和天虞山,则像是保护鹊山的守护神,它们紧紧靠拢着,环绕着鹊山。有仙传闻,南辰仙国屹立至今不倒,正是因为依托了鹊山。

    鹊山百年来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人打扰。然而此时,在环绕鹊山与南辰仙宫的地界——禁林,此刻却不是那般平静。

    “抱歉,这位姑娘,在下绝非故意。实在是对不住。”一位公子低眉顺眼,拱手抱拳,低低的道歉道。

    此人身着一身白衣,样貌是偏冷的俊,可线条却是很柔和,远远望去,像是周身围绕着神秘的纱。

    凰灵着一袭红衣,样貌艳丽冷然,一双湖水还潋滟妩媚的凤眸此时却是闪着怒火,她的发梢此刻还在滴着水,致使背部的衣服微湿,玲珑曲线若影若现,但她却丝毫不在意。

    她双手环胸,气势汹汹的瞪着他,嘴角嘲讽,露出意味不明的“呵!”眼睛的视线似乎要把眼前这个胆大的看她洗澡的男仙给贯穿。

    男仙的背更弯了些。

    “你给我抬起头来!”六分冷清带着四分怒意的声音响起。

    白衣男仙闻声只好抬头,目光对视,两人皆是一震。他又立马低下头了,声音似乎打着颤,“这位姑姑娘,在下实在是对对不住,”他小心地微微抬头轻瞥了下凰灵,当凰灵的视线掠过时,又赶忙低下头去,继续拿着颤音道:“姑姑姑娘,在下可以为姑娘负责的。”

    凰灵朝着天空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她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言论。开什么玩笑?就因为被偷看了洗澡,她就要遭这种罪?况且就算是要负责,这种事情大概率好像也是她负责吧。

    “不必。”凰灵干脆利落的拒绝。接着犹疑的盯着他,这言论属实不像是她们国家的男仙所能说出的。

    这里靠近是鹊山的禁林,外族不得也不能进入,连她也是溜进来的,她不由得靠近了他一点,嗯,一股子知否鸟一族的气味。

    知否鸟久居鹊山深处,生性腼腆胆小,且善于隐匿,不与其他族群相接触,因为其无所不知和族群稀少的特性更加弥足珍贵,加之也是被神族祝福过的族群之一,更有传闻称,知否鸟原本就是从神域下来的,更有神女“垂首落青丝,倾唇吻知否”的名声。

    故此,哪怕是南辰仙国历年来的仙主,都对这一神秘的种族带着向往。

    可凰灵完全感受不到碰见万年难得一遇的族群的喜悦。

    性子看上去确实腼腆胆小,可行为却是大胆的紧啊。要不是南辰仙国有守护知否一族的使命,凰灵早抽他了。

    可一直扭捏胆小的白衣公子反而坚定起来,他长呼出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伟大的牺牲一般,他道:“不行的,姑娘,你放心,我既然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身子,是务必要对你负责任的,哪怕没有三书六聘,没有媒婆高堂,没有你情我愿,既然已经如此了,我就是一定要娶你的。”

    饶是淡定如凰灵也很是震惊了一下。

    不经意间恍惚想起老夫子所讲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凰灵见他还要继续说,忙道:“打住!”她一脸嫌弃的朝他摆摆手,道:“不必,咱们无缘别会,就此别过。”

    说完,不待这白衣公子反应,转身就走。

    往前走着,打算出禁林回宫,慢悠悠的走了几步后,她顿了顿,又接着疾走了数步,却又突然停了停,咬牙跑了起来,最终她还是停住了。她带着怒气猛地回头看着后面一脸懵逼,还不知道这位姑娘为何要回头的公子。

    林子茂密,阳光斑驳的映照在两人的脸上,凰灵已经出了一头的汗,喘气还没喘匀称,实在刚才跑太快太久了。可那位公子却没什么事儿,他开始低头躲去凰灵带着怒意的眼,双手不安搅弄着衣服,跟个姑娘似的。

    “你为何要跟着我?”

    “姑娘,在下要为你负责,自然是要跟着你的。”

    这时候倒是说话不结巴了,反而还带了一身的正气和理直气壮。

    “我都说了,不需要你为我负责!”凰灵简直有点抓狂。

    可这公子却固执的像是九头牛都拉不动似的,不管如何都是要跟着凰灵,还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凰灵,活像把凰灵看成了抛妻弃子的恶毒男子。

    这下子倒是真把凰灵给惹恼了,也不顾在禁林施法会被父皇发现这件事了。她驱动着灵力,指尖迸发出红色灵光,手指翻舞,往前面一划一指,一条红色的火焰将她与白衣公子给隔开了,她与他各站火焰两端。

    白衣公子愣住了,他兀自的看着这红色的火焰出了神,突然一下子又低下头去,往后狂退了几步,肩膀耸动,像是在害怕,双手在衣摆上不安的搅动着。刚才那般愣怔的男人像是被她惊住了一般。

    凰灵冷哼一声,红色衣袍舞动,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话:“害怕就早点回家。”

    凰灵走后,白衣公仙肩膀不再耸动了,他一脸平静的抬起头来,深邃的眼睛望着面前的纯净的红色火焰和已经远去的红色身影,兀自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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