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赌命
“玩把大的, 有多大?”
顾星冉冷哼一声,嗓音不屑:“能要你命那种?”
听见她话里的轻蔑,男人眼底划过几分落寞:“你还真是伶牙俐齿,比之前更甚, 看来你那小契主也没少挨骂。”
“怎么, 感觉你这语气充满羡慕, 原来阁主喜欢的竟然是这种调调。”
传闻梦境阁阁主修为深不可测, 背景成谜世上也无人知其长相。占据万鬼山多年, 从未有人敢来惹事,就连来此修炼的妖兽和幽魂也仅仅臣服于他。
简单来说就是性格变态, 弑神杀魔。
顾星冉没想到,越是变态的人越喜欢被揍,站在这种清奇的角度上想想, 那他还真找对剑了。
怪就怪她武力值太高, 剑神不好当。
“别叫我阁主, 听着怪生分的。”他眸底闪过的情绪似笑非笑:“叫我谢景初。”
顾星冉兴趣缺缺,没好气的“嗯”了一声,冷漠的摇了摇剑穗并没有想介绍自己的欲望, 敷衍学大师名不虚传。
她心底思量片刻,“开个条件吧,怎么样能放我走。”
只是这次谢景初没在说话, 唇角的笑意也变得阴冷可怕。那道视线望着幻镜中的那袭白衣,视线也逐渐游离随着画面中的少年一同融进了漫无边际的黑夜。
但与之不同的是, 他原本无光的世界似乎被屋内那抹红色剑光点亮了。
可惜,这点少许光芒还是他抢来的。
梦境阁里藏着无数天材地宝,六界有的没有的,他这都能找到, 即便找不到也能造出来。但是这柄剑,他炼了上千年,也没能炼出一把相似的。
直到前不久,他终于再此感受到这缕奇特的剑气,尘封已久的欲望瞬间溃不成堤。而这种深埋于心的感受,却因为那位剑修少年的存在变成了得不到的嫉妒。
或许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品尝到这种极度的渴望。
可是这种无法言说的痛苦,若是只让他一个人体会岂不是太可惜了。
待霄容的身影渐渐从幻镜中消失,男人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神,侧眸问道:“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我说你多少沾点不正常。”顾星冉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
见她耷拉的剑穗无精打采地慌了两下,他眉宇轻佻突然意识到什么,再次拿出瓷瓶:“差点忘了,沟通粉有时效限制,我再给你倒点。”
顾星冉:“……”
滚这个字她已经说累了,既然这粉能失效,为什么贴在她身上的这张破符还不失效。
要是这时候能误打误撞与霄容掉入人剑互融的幻境,一切就都不成问题了。只可惜,到底需要什么条件才能触发,她到现在也没想清楚。
似乎离开天凌宗,她就再也没听到过屋外的窸窣蝉鸣,夜晚萦绕在耳边的似乎只有无数幽魂的哀嚎,听得她无故染上几许忧愁。
起初她只是把这种感受归结于有架不能打。
发现那抹剑光由朱砂般的暗红变成了黯淡的黑紫色,谢景初掩去眸中的叹息,“你确定不跟我玩一把吗,据我所知,他当初可是想劈了你的,你当真能咽下这口气?”
顾星冉有些心动,毕竟要一直在这待着恐怕连半点逃走的机会都没有,倒不如看看他到底想玩什么。
“说吧,看看小爷我有没有兴趣。”
男人杵着下巴,腔调悠然:“按照幻镜中霄容最后消失的方向,他应该是去第二层了,你想不想看他到底想用灵石换什么?
“或许,是去换剑。”
还未等顾星冉回答,门外突然响起几声叩门音。
突破的敲门声打乱了屋内节奏,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谢景初的呼吸在这一刻突然停滞了几秒,手中把玩的酒杯仿佛马上就会应声而裂。
杀意尽显,箭在弦上。
将杯中的酒饮尽,他也没有起身想开门的念头,只是提起酒壶又倒了一杯。
溢出的酒酿醇香却抵不住他心底的杀意。
缓缓,他薄唇微掀,眼底溢出的情绪不明:“看来我也猜错了,你想让我放他进来吗?好好的二人世界,就被这样搞没了。”
“你赶紧的,废话这么多不怕被揍?”
听到霄容的脚步声,连带着她散发的剑光都亮了几分。
“别浪费力气了,你身上贴的符篆除了能遮挡剑气外,还能阻断你与契主之间的感应连接,就算你喊破喉咙他也听不见,我总不至于这么傻。”
看着映在门上的身影,又看了眼随之变化的剑气,他无奈地放下酒杯叹息一声:“算了,那就速战速决好了。”
顾星冉正琢磨他这句速战速决究竟是什么意思,就感觉自己两眼一黑被谢景初的黑袍重新蒙上。
“进来。”
推门声响起,从门外飘来的雪松香味随着霄容的步伐缓缓涌入她的鼻腔,只是这抹独立于世的冷香已经与血迹相融,逐渐有被甜腥味抢占上风的趋势。
她很想告诉霄容自己就在他的眼前。
那袭血染的白衣最终停在床前,殊不知自己距离那柄剑只有几步之远,也许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或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不知在梦境阁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阁主是否看到了我的剑,敛星。”
似乎是长时间的精神紧张,或是没有喝水润嗓的缘故,霄容的声音变的沙哑干涩,与之前的清越截然不同。
他特意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渴望从中得到一丝丝回应,但无论是摇摆的剑穗还是剑光都像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应。
“那把剑,我自然是见过。”
顾星冉听见谢景初桀骜不羁的语调,忍不住用剑尖使劲戳表达不满。虽然现在剑气虚无,但好在锋利度还在线,不至于彻底成了把废铁。
后腰传来一阵刺痛让谢景初眉心轻蹙,“这第三层有上百间屋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一间。”
梦境阁的第三层之所以神秘无人敢上,是因为上面共有上百间屋子,但除了他这一间外其余的全是密室。
里面机关重重,哪怕走错一步都是粉身碎骨。所以刚才在听到敲门声时,他非常惊讶。
惊讶的不是霄容能来找他,而是能这么快就找到他。
听到有敛星的消息时,霄容幽暗的凤眸终于燃起一丝希冀,毫无波澜的语气未见下风:“如果你告诉我剑在哪,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只要你掀开他的袍子,就能看见我。”
顾星冉现在恨不得当场就把谢景初的黑袍扒了。
可惜有符咒贴在身,连运力窜出去的机会都没有,暂时也只能先想想。
谢景初放下手中的酒杯,“在我梦境阁,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你若想从我这套消息,需要用东西来换,你想好用什么换了吗?”
“灵石。”
“我不需要。”
霄容下意识地攥紧拳,掌心伤口传来的钻心疼痛时刻提醒着他要保持清醒,“我知道你们的规矩,要金丹还是仙骨?”
“要金丹还是仙骨。”
随即,谢景初跟着他的话又重复一遍,不像是在回答,反而像是刻意强调一遍说给某人听。
顾星冉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又岂会让霄容用几枚灵石就轻易打发。但她也清楚,自己是不会这么容易被放走的,哪怕是把金丹和仙骨都给他。
她的心跳的愈发加快,但散发出的凛冽剑光全然被那袭黑怕掩在身下。
就像她从来没存在过一样,悄无声息地遮掉所有痕迹。
谢景初笑意骤冷,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酒杯的杯沿,故弄玄虚道:“你的金丹和仙骨都不纯,我要了有什么用,我想要的——”
“是你的命。”
像是被人戳中心中最敏感的密事,霄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指节泛着浓郁的青紫色。
他的血脉是这辈子无法抹去的黑点,想着脖颈上的青筋显而易见的暴起。
“怎么还要考虑这么久吗?”谢景初冷笑一声,“看来你也不是非她不可。”
“你就不怕我在这直接杀了你。”霄容清冷的视线死死盯着他,音色淡然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内心的魔性已开始显现。
谢景初自然知道他说的不是玩笑,也不是年少轻狂的大话,“但我若是死了,你岂不是彻底没机会再找到她了。”
他懒散的音调让霄容眸中的杀气逐渐消散。
转瞬,霄容连想都没想,直接回应:“好。”
眼眸里,是无畏赴死的决心。
黑白两道身影就这样对峙着,谁也没有再说话,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浸在这漫漫黑夜的不言中。
黑袍之下密不透风,顾星冉的剑气也越发急促紊乱。
“拿命做赌注很有意思吗?”屋内突陷的寂静让她先挺不住了,直接开骂:“谢景初你是不是有毛病,非得让老子喷你才舒服?你到底想干嘛给句痛快话!”
屋内,只有谢景初能听见她近乎破音的声音,他掏掏耳朵立即用魔气压制住,以防万一漏出什么声响就不好了。
“别心急。”
说着他指了指霄容身后的案台,昂贵灵木打造的案台纹理清晰,即便屋内没点任何熏香都会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雅香。
而那上面除了摆放的各种瓶瓶罐罐,还有二十个相同样式的酒杯。
每一杯里面的颜色各有不同,有深有浅有的还加了蛊虫药材,酒的味道也有浓有淡,甚至光闻就知其中的辛辣苦涩。
“这二十杯酒里,只有一杯无毒。只要你挑中喝下去,两个时辰后若还剩半条命,我就告诉你剑的下落。”
还有,“敛星这个名字,真难听。”
-
霄容走向案台,垂眸端详着每一杯酒。
从杯口沾染的粉末,到杯中酒底的沉淀,再到摇晃酒杯后颜色的变化。
有的酒香他在谭长老那里闻到过,属于半杯即醉的烈酒。有的是没见过但是略有耳闻的药酒,以蛊虫为引,不同的蛊虫对应不同的功效。当然用有毒的蛊虫做引,酿出的酒自然就是毒酒。
他端起那杯掺有蛊虫的酒杯闻了闻,细细凝视着。
“你这有大一点的杯子吗?”
谢静初眉头轻皱,不知他突然的要求有何意义,但还是抬头示意道:“在你右手边的柜子里。”
在黑袍下一动不能动的顾星冉有些绝望,仿佛受折磨的不是霄容,而是她。
不禁脑补出自己和他们俩人之间的一系列爱恨情仇,总不能是梦境阁阁主爱上了黑化的小剑修,把她当做眼中刺肉中钉了吧。
她穿的不是耽美文吧?
不,肯定不是。
她一柄剑,也不能是个到处留情的海王,这不符合她的人设。
再说了,要找上门也是一堆剑找上门,总不能是一群大佬非她不要。
她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看作者埋下的伏笔,为啥原书中的梦境阁只是一道支线,而到了她这里突然成了决定生死命运的重要关卡。
等有机会穿出去,她肯定会有好的质问作者,问上三千个为什么。
屋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顾星冉听着两道截然不同的呼吸声,分辨着他们的情绪变化,尤其是霄容的。
“谢景初,你跟我有仇?”
男人的视线依旧落在霄容的身上,低声喃喃:“没仇。”
“那你跟霄容有仇?”
“是啊,他把你抢走了,我想想就生气,我一生气就想要他的命。”
顾星冉忍不住反问他:“难道不是你把我拦截了?”
她只希望变态自有变态磨,而不是让她这柄无辜的剑剑平白无故地遭受这一切。
谢景初的语气里似乎藏着几许遗憾,“亏我在第二层给他准备了礼物,没想到他直接找上门了,既然少了一段好戏看那就只能玩点刺激的了。”
“回到我们之前的话题,你猜他能挑中吗?二十选一的概率,我也没有在为难他。”
“你还真是仁慈。”顾星冉不知道自己对准的是哪,攒起的微薄力气又是一下猛戳。
也不知道是他皮太厚还是她剑气不足,扎了两次都没闻到该有的血腥味,那力道就跟挠痒痒似的。她很怕以谢景初这种脑回路不正常的人,会误以为这是自己在求饶。
“你戳我这几下是想求我告诉你?”
顾星冉:“……”
这句话让她两眼一闭,她就知道,这男人从头到尾都充斥着不正常。
但闭眼的瞬间,她还是不信邪地开口问道:“我现在浑身攒不起剑气,到底是你那破符的问题还是什么狗屁沟通粉的副作用。”
谢景初假意思忖片刻,欠揍似的缓缓道:“可能都有吧,我劝你有那逃跑的念头不如把希望压在霄容身上,起码还有一分选对的可能。”
顾星冉知道了,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来梦境阁,而且她一定和谢景初八字不合。
他多说一个字,她就更想多揍他一次。
还是拳拳到肉,不计生死的那种。
谢景初唇瓣微张,刚想开口,就听见来自黑袍之下的咆哮:“你给我闭嘴,再多巴巴一句我变成死剑也不会放过你。”
主要是,她听见了霄容的心跳声。
月明星稀,夜深露重屋内的空气都掺进几分凉意。
她藏于衣袍之下看不见动不了,只能听到四周传来的各种杂音中,在仔细的辨认后终于让她找到了属于霄容的心跳声,心跳声虽然略慢,但还算沉稳。
咚-哒-咚-哒。
她的呼吸跟着霄容的心脏跳动收缩的频率一起调整,杂乱无章的剑气竟然理顺了几分,甚至在体内的某一处为中心开始向四处扩散。
但随之而来的是,几声液体倾倒的声音,哗啦的声音将他的心跳声瞬间掩盖。
难道霄容已经选好了吗?
但没有听到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慢慢地,传来的似乎是他再次晃动酒杯的声音。
现在,不仅顾星冉有些发懵,连谢景初的手心都在不知不觉中涔出薄薄一层汗珠,心里竟然也开始忐忑起来,虽然这二十杯酒没有一杯是真的。
所以无论霄容挑中哪一杯都是毒酒,只不过毒性不同,死的难受程度不同。
顾星冉紧张地咽着口水,“谢景初我给你一条活命的机会,否则我一定刺进你的心,让你体验什么是破伤风之剑。”
剑身有锈,那也有长锈的优势。
破伤风+冰火两重天也够他受的了。
“给我活命的机会?”
他笑了笑,指尖隔遮袍子在她身上轻点几下,可以说是安抚也可以称之为挑衅,“等你有机会出来再说,反正我的命也只有你能拿。”
感觉身上凝聚的剑气又多了几分,顾星冉懒得再和他说话,全身心都在霄容身上。
虽然视线一直观察这酒杯的变化,但霄容一直在暗自打探着屋内的气息变化,包括他在倒酒时阁主的气息突然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还有一缕似有若无的剑气,但当他再次向深入细探时,却发现像是灵力受阻一样,但是他能确定自己的剑就在这里。
无论如何,他都要试试,哪怕是用他的命。
没有灵剑相伴,也不配作为一名合格的剑修,剑既然是在他手里弄丢,那就要竭尽全力找到。
他转身目光凛然的看向谢景初,“你若是反悔呢?
顾星冉听出他孤注一掷的决绝:“霄容,你听我的,一杯都不要喝!”
但奈何,她的每个字都像砸在了透明的空气墙上,没有半点回音。
也不能说是半点回应都没有,谢景初无比配合地端起酒杯,“不会,别人尊称我一声阁主这么多年,我又怎会出尔反尔。你的东西,我不会要。”
顾星冉呵笑出声,是不会要,但是会抢,而且现在也压根没打算还。
下一秒,她就听到霄容端起酒杯。
耳边转来他喉结滚动的吞咽音。
作者有话要说: 嚯,今天是即将找到老婆的一天!
老谢和剑是咋结缘的下章会提,哈哈哈大家可以先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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