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夜下追人
……半个时辰前。
石洞中。
一道人影在长廊里猛然掠过,带起阵阵残影。
墙壁两侧固定的蜡烛,也被带起的劲风吹得飘摇不定。
男子的脸上满是焦急与紧张,他心中暗骂道:“薛致诚,你个擅自行动的小混蛋。等我抓到你,一定要你好看。”
随着石壁两侧的木门急速倒退,秦余歇很快就来到了石廊的最北端,北门。
这个人工开凿的石洞共有前后两个大门,分别是北门和南门。
南门是正门,是供大家平时走的通道。
北门则是小门、后门,是紧急疏散、撤离的通道。
秦余歇一脚踹开面前的木门,“咻”地一下从石廊里窜了出来。
一阵呼啸的山风猛地吹来,将秦余歇松散、蓬乱的头发吹得更加凌乱,同时也将木门吹得咯吱乱响。
石洞里的蜡烛被这狂风一吹,登时熄灭,再无半点光亮。
乌云遮蔽着天空,犹如一张大网,将天上的星河尽皆兜住,没有露出丝毫的星月辰光。
突然从光明陷入黑暗,秦余歇眼前一黑,只觉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现在,无论他再怎么急,都要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再说。
缓了好大一会儿,眼前逐渐显现出一根根线条。
紧接着,这些线条越来越多,相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轮廓。
一座座山峰葱茏绵延,逐渐出现在视野之中,而他脚下则是一处悬崖,一处十米方圆的悬崖。
悬崖大约有十丈高,笔直如剑,陡峭光滑,仿佛一面明镜,将面前连绵的群山映照在上面。
虽然已经是盛夏,但这里却仿佛隔绝了三伏天的燥热,周围狂风呼啸,凉气逼人。
北门作为应急疏散通道,虽然没有南门设计的那么巧妙(洞中洞)。
但却开在了一处悬崖之上,旁边只有一条两拳宽的狭窄小道与外界连接,其他人绝对难以发现。
即便发现了,也鲜有人会冒着跌落悬崖的风险,来一探究竟。
秦余歇适应了昏暗的夜幕后,立即转身,掂着脚尖,踏上了左侧两拳宽的小道。
因为高度的原因,周围的风很大,甚至将秦余歇吹得左右轻晃起来。
如果是在平地上,倒也没有什么。
但现在可是在峭壁旁行走,右侧就是深深的悬崖,这可就要了老命了。
但武殿开辟这么窄的山路,就是要让别人知难而退,避免被轻易发现。
对于普通人来说,顶着狂风、踮着脚尖,在峭壁上行走犹如走钢丝一般危险。
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但对于秦余歇来说,这简直不要太简单。
只见他身上真气涌动,烟雾弥漫。
不一会儿,天蓝色的真气就形成了一个罩子,将他罩了进去,把他与外界隔离开来。
山风无法吹到他身边,他的身体自然也不再摇晃。
接着,他犹如一名芭蕾舞演员,踮着脚尖,高举双臂,不断向前跳跃,宛若在空中飞舞。
十来个跳跃之后,秦余歇一个翻转,跳上了一个土丘,脚掌再次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终于出来了。”不知不觉间,秦余歇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几滴冷汗。
都说艺高人胆大,但即使艺高人也害怕啊——
大半夜的,沿着这么窄的山路,顶着呼啸的山风,一个不留神就是摔下数十丈的悬崖,死无全尸了。
秦余歇勾起食指,刮掉额头上的汗珠,甩掉脑袋中的余悸,瞅准方向,马不停蹄地向着北边跑去。
“薛致诚,你个小兔崽子,一定要让我拦住你啊。否则的话,一切都功亏一篑了。”秦余歇心中咆哮道。
乌云落下,明月挂起。
明亮的月华如水幕般披洒在大雪山上,将无数个小土丘照亮。
但在这些小坡的后面,那些月光无法到达的山坳里,依旧是昏暗无比。
一处漆黑的小山坳里,一名白发少年快速地向前小跑着。
少年抬起头,望了望北方,心中暗道:“师父,徒弟来救你了。”
很快,少年健步如飞,一个纵跃,就跳到了小土丘上。
月光倾洒在他的身上,现出了少年的本来面貌。
少年精壮干瘦,眼中透露出一股凶悍之气。
他有一头雪白茂密的银发,丝丝缕缕地垂在两侧,遮住了厚实的前胸。
他的脸颊上一左一右、刚好对称地分布着两个小雀斑,正是私自跑出来的薛致诚。
薛致诚刚刚跳上这处小坡,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轰隆”爆响。
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漆黑的大洞凭空出现在天边,正在肆无忌惮地吸收着外界的物体。
而在大洞面前,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凭空伫立,任凭吸力再强,也不能动他分毫。
“不。”薛致诚大喊一声。
身为训练营的第一天才,他知道的自然要比大部分学员多得多。
而很显然,薛致诚知道,这声爆炸意味着什么——
费肥甘死了。
费肥甘已经通过献祭自己,来催动祭坛了。
霎时间,薛致诚脑袋一阵嗡鸣。
与师父初遇时的往事,从眼前一幕幕回现——
一年多前,那是一片大雨时节,郎浩微把他打晕了,绑进了一处山洞中。
当他醒来时,遇到了郎浩微的恐吓。
但师父站了出来,给予自己安慰,还说了句“有句话叫做时来运转,今天我就送你一个大造化”,然后就为自己开辟了丹田。
被疼晕过去的薛致诚在醒来后,只知道哭。
然后,他就感觉嘴里面一滞,一只鸡腿出现在了嘴里。
一只肥肥嫩嫩、油腻金黄的大鸡腿出现在了嘴里。
薛致诚保证,这是他人生以来第一次吃到鸡腿,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多肉。
在以前,他只能在梦中吃到鸡腿。
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还能在现实中遇到肉。
此后一年多的时间里,薛致诚又吃到了许多好东西,也不再觉得鸡腿是天下第一好吃的东西了。
但那只鸡腿的芬芳香气仿佛还停留在鼻尖,因为那是第一次吃。
人嘛,总是对第一次遇到的好东西印象深刻。
他家里兄弟姐妹很多,经济状况又不好,别说肉了,就连一日三餐都很难保证。
而父母还在继续生,所以,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饭。
然后,薛致诚就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改变了自己一生的话——
“跟我走吧,你拜我为师,天天都有鸡腿。”
“师父!”想到改变自己一生的导师已经死去,薛致诚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双拳紧握,狠狠地将面前的一块儿顽石击碎。
一滴滴泪水像珍珠般成串滑落,点在坚硬的石头上,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为什么会这样?”薛致诚感觉心中一空,全身的脊髓像是被抽干了,一股难受和胸闷袭来,几乎让他难以呼吸。
“你个臭小子。”薛致诚身后,一道怒骂声响起。
紧接着,秦余歇的大手伸出,一把将薛致诚拽了下去。
昏暗的山坳间,秦余歇一肘下去,狠狠地撞在了薛致诚的肚子上,打得薛致诚一阵痉挛,像是小虾米一样,一时间直不起腰。
“臭小子,你要害死我们吗?”秦余歇脸上怒气腾腾,露出狰狞的神色,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肃杀之气。
“师父……死了。”薛致诚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泣不成声地道。
“我知道。”秦余歇朝着远处望了望。
他当然也听到了刚刚的那声巨响,更加深刻的明白,远处的虚空之门意味着什么。
费肥甘死了,他献祭自己,打开了虚空之门。
本以为,这一招能够重创吕道首。
但现在看来,恐怕是异想天开了。
秦余歇望向天边那个小小的人影,那正是吕仲虎。
秦余歇能够感受得到,此刻的吕仲虎不仅没被虚空之门影响,而且还在修复它。
一股恐怖的能量从吕仲虎身体里飞出,正在迅速地修复着这道空间裂缝。
“这就是玄黄之气的恐怖之处吗?”秦余歇望着几个呼吸间,就被修好了的虚空之门,心中忍不住一阵颤栗。
如果不能想出应对玄黄之气的方法,那么武殿就将像下水道的老鼠一般,一直躲藏在暗处,被道盟压得永无出头之日、翻身之时。
“可恶啊。”
恐惧过后,就是一种气愤。
秦余歇双拳紧握,眼中满是恼怒与不甘。
道盟已经五百年没有道首了,玄黄之气也已经五百年没有现世了。
但为什么,就在武殿发展的关键时刻,又横空出现了一个道首?
为什么天助道盟,不助武殿?
秦余歇咬了咬牙,一把掂起薛致诚的后颈,向着远处奔去。
“臭小子,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算你的账。”秦余歇一边爬山,一边恨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