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前夕
宫殿内的贼人很快被清理掉。
为首的将领上前，向她请罪。
愧声道：“臣等来迟，还请福晋恕罪！”
小玉儿摇了摇头，陶丽上前将她扶起来。
环顾一周，满地伏尸。猩红的血染满了整个庭院，她夏日里种下的石榴树下，已然汇聚了一个血坑。
她心中酸涩，她宫里的人，就剩这小猫两三只了。
深呼吸一口，她忍住痛，冷静地问：“大福晋处，可有派人去？”
“福晋放心，另一守将已经去了。刚才的消息，宫中贼人尽数消灭。”
“如此便好。”
……
她没有说处罚，而是让他们退到宫门外守着。
再支使其中一个给她请太医来。
陶丽扶着人进屋。
小玉儿躺在床上，痛意顷刻间贯穿全身。
她伤在两处，一处肩上，刀劈在锁骨上，留下半指深的伤。另一处在背上，从左至右，斜着从腰上到肩胛，划过整个腰背。
躺下的瞬间，动弹不得。
陶丽自己身上也有伤，伤在胳膊上，松开她小玉儿的瞬间在她衣衫上留下一个血手印。
小玉儿闭着眼道：“陶丽，你先去找嬷嬷她们。”
白仓嬷嬷戒心强，如果不是自己人，她不会出来。
“是。”
陶丽说完，不敢耽搁转身跑了出去。
小玉儿躺在那处，身旁没有一个人。
今夜过于惨烈，就连苏日娜都折了进去。
她身边的人只剩下陶丽、哲布和齐格奇，都是因为和她挨得近，及时等到了救援。
……
没过一会儿，宝音和白仓嬷嬷抱着孩子们回来了。
小玉儿躺在床上，已经昏迷过去。
太医来得很快。
今夜的动静没人会不知道。
虽然有所猜测，但一进屋还是很吃惊。
都来不及说话，王太医挽起袖子就开始施针，给她止血。
……
大金城中，此次损失惨重，不知道是从哪来的这么多人，城中权贵的府上都受到了攻击，而他们援救得这么慢的原因，就是因为阿拜贝勒府上妻儿被抓，领帅之人失了分寸。
不得已，临时换将。
等到那时再派人去平息城中叛乱，已经是有些晚了。
各府中皆有损失，尤其是汗王府。
两位主子都受了伤。
小玉儿因为有两个阿哥，所以围攻之人较多。
哲哲是中宫福晋，她那处围攻的人比小玉儿处不相上下。
再加上哲哲本身是个娇养惯了的，所以等人发现她和马喀塔时，哲哲已经被人逼到墙角，身受重伤。
马喀塔被她护着，身上的伤很轻，但即便如此，也是吓坏了，一连哭了一晚上，直到累了睡着才停下。
……
小玉儿和哲哲醒来的时间，相差一天。
哲哲在第二日下午就已经醒来。
小玉儿稍晚些，是在第三日傍晚时分。
她原本就还在月子里，冬日里拼杀许久，还身受重伤，失血太多。
那天晚上险些就没有救回来。
昏迷许久，将白仓嬷嬷等人吓坏了。
丰生多次被抱到她床前。
嬷嬷希望他的呼唤能让她醒来。
丰生本身就对她有种天然的亲近，在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后心里的隔阂已经是少了许多。
这次的事是一个转折，他感动于小玉儿对他们的用心。
小玉儿拼命拖住贼人，为了让他们安全的举动彻底打动了他。
不论前世如何，她对自己的那份用心，是不能否定的。
因此在嬷嬷提出要求之后，他很顺从的听从了。
每日都在她床前呼唤。
“额娘，额娘……”
小玉儿一醒来，听见的便是丰生奶呼呼的声音。
缓缓睁开眼，她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笑宽慰孩子。
“丰生……”
她的声音沙哑，艰难的喊了喊小家伙。
几乎让人听不清的声音，却瞬间惊醒了所有人。
白仓嬷嬷扑了过来，泪眼婆娑，其余人也都围了过来。
小玉儿趴在床上，看不清都有谁。
张了张嘴，她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嬷嬷看她这样心疼，慌忙给她倒水。
小心润过后，小玉儿闭了闭眼。
她很困倦，却睡不着，身上疼得厉害。
趴在那处，她和丰生对上眼神。
“丰生，别怕，额娘在这。”
丰生看她得眼神复杂，没想到她第一件事就是安慰他。
最后看了许久，丰生还是俯过身子，抱了抱她。
“额娘。”
他这一次，是真心唤她。
这个额娘，极好。
……
皇太极等人正在围攻宁远时，忽然就得到老家被偷的消息，当即大怒！
所有人群情激愤，愤怒之下是惶恐不安。
几乎所有出兵将领的家人都遭了那夜的残害。
甚至于有些小将府上被尽数屠尽！
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如何能让他们安心攻打明朝？
皇太极当即下令班师回朝，并亲率急行部队快马奔回沈阳。
接连赶了三日，终于是在夜间回到沈阳。
城中的守卫早在昨日就已经将朝鲜乱军打走，现在正在收拾战场。
皇太极等人，打马狂奔，直入城中！
……
进到汗宫，他带队的人直接替换了之前的临时守卫的侍卫。
利落的翻身下马，皇太极没有停留，快步向小玉儿宫里跑去。
宫中的人都来不及将消息传给小玉儿，她就已经见到了人。
男人风尘仆仆，一身明黄盔甲上都蒙了尘。
他眼下青黑，脸色蜡黄，胡子拉碴，眼中全都是血丝，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大步走进屋里，皇太极甚至来不及平息气息，走进来的动作满是慌乱。
小玉儿趴在床上，身后和肩上的伤已经处理好，因为伤得极重，所以为了方便换药，并没有穿上衣服，只用被子盖着。
她看着男人，下意识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难看到什么程度，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眼睛无神，疲惫的半阖着，好似下一刻就要离他而去。
皇太极心中如同装了满肚的水，一晃悠就有怒气翻滚上来，带着酸涩，让他眼眶殷红。
他走近，缓缓掀开锦被看了一眼。
下一刻，他闭上了眼。
小玉儿背上的伤已经上过药，因为不好包扎，所以只是用素布敷在上面。
极长的素布，从腰间到肩胛处，可想而知她的伤该有多重。
男人喉间艰难的滚动，他的怒气和心疼一并涌来，如同洪水，将他淹没。
他说不出话，闭着眼，颤抖的将被子盖回。
是他的错，是他没有护好她，让她几次三番受伤。
从迁到沈阳后的第一次遇袭，到阿巴亥对她下手，再到现在。
小玉儿每受一次伤，都是因为他的无能！
皇太极心里对自己的怨恨不断袭来。
他恨那些人，更恨自己。
如果他再多安排些人守住宫里!
如果他没有让阿拜守城!
如果他没有带兵出去!
小玉儿看出他的愧，想要安慰却连动都动不了。
“郎君，你牵牵我的手。”
她小声请求，声音里还带着些许涩然。
皇太极睁眼，忍住眼泪，小心的牵住她没受伤的一边。
小玉儿的手冰极了，就像是死人的一样。
男人手紧了紧，感觉到她手心还带着些许暖意。
他放下心，却忍不住低头。
泪水低落在锦被上，染出一个小黑点。
小玉儿动了动手指，他手心的热度传过来，她忽然泪下。
“皇太极，皇太极……”她泪眼朦胧，不断喊着他的名字。
“我真的差点就死了，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我好怕……”
这时的她没了那晚的稳重，在他面前，她像是找到靠山的小孩，哭得泣不成声。
“侍卫，侍卫都死了！那些人杀了进来，我们挡不住。孩子，孩子他们还那么小。我带着人挡住，差点就等不来人。我心里好怕。”
皇太极抬眼，俯身过去抱着了她。
“是我的错！”
小玉儿靠在他颈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两人紧紧靠着，俱是落泪。
皇太极此生哭得次数极少，微不足道的几次里两次都是因为小玉儿。
……
哭得差不多了，小玉儿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她想起来一件事。
连忙问道：“你去看过姐姐了吗？”
“还没有。”
男人抬起头来，眼眶还泛着红，看她的眼神温柔。
小玉儿一听就慌了。
“那你还不快去！”
哲哲这次也受了不小的伤，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
皇太极直接略过她，想来哲哲知道了心里不会好受。
皇太极不愿离开。
小玉儿横眉看他，“快去！”
连着赶了几次，皇太极终于起身离开。
只是她不知道，哲哲这会儿确实需要安慰，却已经有人安慰过了。
为她疗伤的太医，人很温柔。
……
皇太极去看过哲哲后，再次回到小玉儿处。
这次他再次走进院里，注意到了许多东西，树根之下的潮湿让他的视线停驻。
屋子里，小玉儿已经睡下。
只是身上太疼，她即使睡着也是紧皱着眉头。
皇太极轻轻给她揉开，定定的看了她许久。
许是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小玉儿渐渐陷进了黑沉的梦里。
等她睡熟后，男人悄悄起身。
走出后宫，他冷下脸。
“将阿拜，给朕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