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鸿柃一阵沉默，司晨拿不准她心中的想法，顿了顿，只好继续道：“这位古神是怎么从天地大劫中活下来的，也只有九尾狐一族才知道了。不过，六万年前，他已经彻底消逝。”
也正是因为如此，兆木才能得到那一滴精血，从而开智。不过即便是应娘，也没能从万千的变数中窥见，为何兆木也是他们对付墨于的胜算之一。
司晨眨了眨眼，将鸿柃的异样收在眼底，知道她心神不宁，立马换了个话题：“受到关听的消息了？”
鸿柃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低声答到：“收到了。”
司晨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轻薄的小盒子，大概也就巴掌大，高不到一厘米，他却极为郑重地将它放在了办公桌上，推到鸿柃面前。
鸿柃鼻子动了动，一股子熟悉的血腥味从盒子方传了过来，这味道已经快要消散殆尽，轻飘飘地往鼻子里钻，转瞬就让鸿柃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脑海中浮现出印松在妖域中与自己挥别的模样，她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
鸿柃心神恍惚，谁知竟然是生死两别。在她一无所知的时候，印松已经无声无息地陨落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唯一留下来的，就是这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心里一阵悲凉涌了上来，鸿柃眨了眨干涩的眼，将盒子从办公桌上拿在手上，慢慢地打开。
盒子里是一小册略微泛黄的残本，手感温润，书页上面是零星几行上古文字，字里行间中，隐隐闪着金光。随着盒子打开，残本灵气波动渐渐强烈起来，边缘整整齐齐，不知是被什么法器裁下来的，丝毫没有损伤到书中的记载。
鸿柃不由自主地被书页中记载的术法吸引，沉醉在其中，她捧着书页没一会儿，就觉得自己的眼睛开始刺痛起来。
“不愧是古神精血，威压都在字中。”鸿柃将残卷放回盒子里，挪开视线缓了一会儿，想起印松，苦笑了一声：“这就是之末的残卷？”
司晨心里何尝不难受，他叹息一声，走到鸿柃身边，与她一起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不错，印松领着一队人拼死带回来的，刚刚才送到我手上。”
事实上，这是关听差人送过来的，来的是跟印松交好的小精怪，两只眼睛已经哭成了核桃，直到见到司晨都还在掉眼泪，一边哭一边哽咽：“店长让我把这个给您送过来，她交代了，一定要亲手送到您手上。”
司晨没有鸿柃那么灵敏的鼻子，不过他也跟印松见过几面，根据残留在盒子上的气息，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快就跟之前关听排出的那一小队心腹精英联想起来，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给那只小猫妖安排了个房间，让她先休息几天再回去。”
叽里呱啦说了这么一大堆，鸿柃半分回应都没有，只呆呆地看着窗外。司晨知道她跟印松交好，心里难受，但现如今的局势，可容不得他们浪费时间。他在心里组织里几句话，正要开导下鸿柃，她却先问了出来：“拼图解开后，关听给你的包裹里装的什么？”
这也正是司晨想告诉她的事，他抬起下巴点了点一旁的小盒子，鸿柃心里全明白了。
“之末一共被分为五份残卷，当初墨于抢走一卷，剩下四卷分别被封印在几个隐匿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两卷了。”
司晨答到：“是。”
关听给鸿柃的消息只说自己有事让她帮忙，具体什么事，等鸿柃去了妖协，见到司晨就什么都明白了。
鸿柃也的确什么都明白了。
不管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是她之前一直迟疑的心绪，在她直面了印松的死亡后，什么都有了答案。
精怪是不需要睡觉的，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吞｜吐灵气，根本不需要所谓的睡眠来恢复能量。但在卓杞安粹体的最后几天，鸿柃心烦意乱，总是不知不觉就在一阵恍惚中睡了过去，噩梦缠身。
她一会儿回到了昔日繁华热闹的扶柃山，在父母的羽翼下肆意玩耍，什么事都有鸿兑和欢给她兜着，实在不行还有关听，无忧无虑地像只长不大的幼兽一样不懂事。这样美好的梦境总是以父母的死亡结束，她懵懂地坐在地上，看着漫天洒下的血雨，在强烈的心悸中醒过神来，好在旁边还有一个苦苦咬牙坚持的卓杞安，她才能略微平静一下。
别的梦境，大部分是关于卓杞安的，无论前面多么美好，他们最终的结局都以破碎结尾。
她会在一边束手无措地看着水蛭妖穿心而过，看着虚弱的卓杞安倒在自己面前，然后晕眩在熟悉的心悸中；她也会如同印松一般，在卓杞安一无所知的时候陨落在跟墨于的战斗中，被红莲业火烧掉自己所有的生机，连灵魂都不能剩下一片，最后不甘地消逝。
在这样不停循环的噩梦中，鸿柃心底有时候会冒出一两个大逆不道的念头，怂恿着她带着卓杞安远走高飞，丢下所有的烂摊子，跟卓杞安好好地度过余生，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而不是被父母的死绑住，被前辈托付的宿命和红莲业火困住，终其一生都挣不开。
鸿柃将自己的挣扎隐藏得很好，连朝夕相处的卓杞安都没有察觉，直到今天这一卷染着印松鲜血的之末残卷，彻底将鸿柃的退缩给封死了。
哪怕在她和司晨交谈的时间里，也有不知名的小精怪陨落在她不知晓的地点里，他们生来孱弱，在灵气匮乏的时代里做不到呼风唤雨，只能隐藏好自己，战战兢兢地在人类和精怪的夹缝中求生存。
精怪的传承已经快要断绝，她是世间最后一只白泽，司晨是最后一只重瞳金映鸟，若要让灵气复苏，墨于必须得死。
不管她如何选择，精怪的末路已经就在眼前，但凡是知道其中的关窍的，不论大妖还是才刚刚开智的小精怪，都在这一场浩劫中慷慨赴死。
昔日天地大劫，墨于在神庭的崩毁中苟延残喘，惹来天听无休止的追杀。墨于存活就意味着古神的时代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结束，没有这一位古神的回馈，天地灵气总是到不了最佳的阈值，无法开启下一个纪元。直至六万年前，墨于为了削弱天听对天地的掌控，环环谋算使得天地灵柱破碎，世间的灵气就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飞快流失，精怪们彻底失去了生存的依仗。
六万年后，天地灵气已然稀薄到支撑不了大妖的存活。鸿柃醒来后不久，当她顺藤摸瓜隐隐察觉到墨于的存在后，她就明白了，她也好，司晨还有关听也好，以及剩下的这些大妖们，甚至就连如今为数不多的妖域都是天听的网开一面，是对付堕神的筹码。
鸿柃曾经距离堕落只有一线之隔，哪怕她在被关听成功带回扶柃山保留了理智后，种子终究是留在了她的神魂里，随着她对真相的挖掘，一点点地觉醒，侵蚀着她的心神。但她昔日能忍着害怕，抱着必死的决心跳入灵漩，如今自然也不会真正被自己的心魔困住，只是在真正的战斗来临之前，她不能有如此致命的弱点，否则只怕还没上去打，她就已经输了。
很多事情，都只是差一个契机。而在巨浪之下，若要逆流而上，有的人靠的是一腔孤勇，有的人靠的是负重前行。对于鸿柃而言，在父亲鸿兑逝去后，她既是扶柃山山主。既为山主，就要为自己山中子民求一条生路。
不过是责任二字。
旁边的小盒子还在源源不断地将印松的气息送进自己的鼻子里，身为山主，她怎么能缩在子民身后，看着他们身先士卒。
鸿柃从随身空间里逃出应娘留给自己的小地图，不出所料，上面标注的四处地点里已经有两处消失，还剩下两处都离北城十分遥远。她记下地点，将地图收进自己的空间里，对着司晨道：“我今天就出发去剩下的这两处封印点将残卷带回来，你们就别再派小的们过去了。”
司晨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点了点头：“你动作得快点了，信妖不久前递来的消息，胡和消失在了一个隐蔽的小秘境里，我怀疑那是九尾狐一族的遗迹。”
鸿柃眯了眯眼，将胡和这个名字在心底里咀嚼了一番，灵光乍现：“尹鱼鱼胎相不稳，莫非是因为……”
她原本以为是之前的那一番袭击使尹鱼鱼受了惊吓，但刚才得知兆木得了古神的精血，一个极为不可思议地猜测浮上心头，若尹鱼鱼的胎相不稳并非是因为受到惊吓，还是因为古神曳影的精血呢，一介普通人类，那自然不能引起精血的共鸣，但当初鸿柃曾经用混沌珠逆转了尹鱼鱼的命格，使得她沾染上一丝混沌的气息。
鸿柃闭眼，从自己关于古神的稀碎传承中费劲扒拉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相关的信息。传说，古神是从天地初开后的残留的混沌裂缝里诞生的。
她的猜测，没准还真有可能！
鸿柃瞳孔地震，震惊地睁开眼睛，兆木的儿子，这是要上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