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袭来的恶妖都被清理干净的情况下,鸿柃万万没想到她跟卓杞安离开之后,还能闹得这么鸡飞狗跳。她惆怅地眺望着远处小鸟单飞的背影,语气飘忽:“然后呢?”
“然后?然后还能怎么样!在妖协腾了个地儿,把兆木和尹鱼鱼接过来了。”司晨噼里啪啦说完这一痛之后,心里憋了好几天的郁气总算是散出来了,他见鸿柃既然有闲暇给自己打电话,猜测卓杞安多半是渡过危险期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卓杞安没事吧?”
这话拉回了鸿柃飘远的思绪,她想起秘境里痛晕的卓杞安,情绪有点低落:“他没事,不过我们还需要修养一阵子,外面你先顶着。”
没事就好,司晨安慰地想到,现如今可不能再乱了。兆木跟梁篷的那一场笑话最终被随后赶来的他阻止了,那一方小小的客厅这才免于毁灭,等头脑发热的兆木冷静下来后,他看着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的客厅,心中升起了与尹鱼鱼如出一辙的惆怅。
完了,他想,自己怕不是要上房东的黑名单。
最终,司晨从尹鱼鱼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貌,听说卓杞安受伤后即便是他也觉得胆战心惊。虽然嘴上一句话都没说,但鸿柃对卓杞安的上心是肉眼可见的,走哪都要把人带上,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他不由得想起当初鸿柃知道自己阿爹阿娘殒落时的样子,现在都觉得不寒而栗。白泽这族的神兽,向来温和有礼,一副老好人的做派,却出了两个异类。一个是鸿兑,表面上温温和和的,实则心底里傲气的很,精怪中能被他能看上眼的没几个。另一个就是鸿柃,父母没死之前她是只名副其实的白泽,只是稍微调皮捣蛋了点,整个扶柃山的精怪,没有哪一只没听过她被自家父母教训时的惨叫。但是鸿兑夫妇殒落之后,她跟变了只泽一样,整日阴沉着脸,离开了扶柃山满天下地去找相纺的麻烦,见一只恶妖杀一只,最后还是关听出马,在即将堕落的关头将鸿柃带了回来。
司晨从未见过那样凶戾的鸿柃,她浑身的杀气已经微微凝形,眼神冷漠疏离泛着血光,丝毫看不到往日里活蹦乱跳快快活活的影子。被看上一眼,就像是被天敌盯上了一样,全身战斗的本能都能被调动出来。
后来鸿柃被关听关在腹地里两三年,出来时就正常多了,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双眼里的懵懂却一去不复返。司晨一开始相处的时候还有点芥蒂,总觉得陪自己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长了起来,徒留他在原地遥望着她的背影,迟迟赶不上她。
直到后来,自己阿爹陨落后,司晨就像鸿柃一样,一夕之间,被迫承担起无比沉重的责任。
卓杞安遇险之后,鸿柃带着卓杞安消失的这三天里,司晨过得可谓是提心吊胆,如今关听不顶事,鸿柃再发疯的话,妖协可谓是不堪一击。
好在是有惊无险!司晨脑子里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却微妙地从鸿柃的语气里品出些不对劲来:“他没事,怎么你还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问到心坎上了,鸿柃抿了抿嘴:“为了救他,我把七夜莲子喂给他了。”
“你疯了?”司晨吸了一口冷气:“他一个人类,□□这么脆弱,怎么受得了。你喂他七夜莲子,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鸿柃这两天看到卓杞安挣扎的模样其实也后悔了,但事情已经做下,为今之计,也只有把这一关挺过去。她舔了舔唇,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就是怕他突然又遇到那种情况,如果我不在身边,该怎么办。说到底,还是得让他自己有自保的能力。”卓杞安收|藏着不少精怪赠予的信物,这些小物件多半是他往昔里结识的精怪送给他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奇妙的小作用,平常的时候应付一下危机还好,但如果遇到什么大场面,他肉体凡胎,终究还是太过脆弱了。
只要顺利度过这次锻体,卓杞安就可以尝试着汲取天地灵气,学着以前人类修行者的办法,增强自己的力量。这样的话,自己以后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她也能放心了。
鸿柃抿了抿嘴,归根到底这都是自己的一人之私,还拖着卓杞安一起受累。说到底还是怕,怕他突然跟自己阿爹阿娘一样,转眼间就没了。
司晨跟鸿柃相识了这么久,她的心思多半也能猜到一点,心里指责她不过脑子的话卡在喉咙边怎么也说不出去,他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你就好好陪着他把药效吸收好,外面不用担心,有我看着。”他顿了顿,没忍住还是提了一句:“墨于那个王八蛋,你等着我给你们报仇。还有那只水蛭妖,改明儿就给你送过去。”
鸿柃心里有点小感动,但墨于可不是好相与的:“那你可得小心着点,别到时候反过来要我给你报仇了。”
这话像是踩了司晨的尾巴,对面的声音陡然就激动起来:“这必不可能,你看我怎么怼死他。”
鸿柃:?
她说什么了?
司晨一腔拳拳爱护之心,被鸿柃这一番话刺激地忘记了初衷,他只要一想到这么些年来自己被墨于耍得团团转心里就恨得牙痒痒,跟鸿柃简单说了几句后就挂了电话,捞上鼻青眼肿的梁篷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找给自家精怪找场子。
电话结束后,鸿柃一言不发,眼前又浮起卓杞安被水蛭妖穿心的情景,只要一想起这个,她心中的怒火就叫嚣着要破体而出,将那只天杀的小妖怪妖撕成碎片。
这样可不好,鸿柃平复了下心情,卓杞安聪明得很,要是被他觑见了什么苗头,指不定又要瞎琢磨些什么。她在外面多磨蹭了会,才潜进秘境里。
出去时卓杞安昏迷着,跟司晨胡吹了那么一大通后,回来时他还是昏迷的状态,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疼的。
鸿柃瘪瘪嘴,伸出手轻揉地抚上卓杞安没有血色的脸颊,心里半点不带重样地开始痛骂自己。
可把你自己给能的,脑子都不过一下就给人喂进去,这下好了,看着人家痛苦舒服了,痛快了!
该!
真就是脑子被xx给糊了,该你xxx!
手背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卓杞安握住鸿柃的手,发凉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背上,缓缓睁开眼,眼里满是笑意:“你又在骂自己了。”
也不知怎么的,鸿柃突然就破了防,她双眼红通通地看着卓杞安:“你又知道了?”
卓杞安见势不妙,有点慌神,左手撑在石面上强行坐了起来,将鸿柃搂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拍她的背:“你可千万不能哭,不然我拍下来发给司晨他们,到时候不能怪我。”
鸿柃被他逗得发笑,捶了下他的胸膛:“你敢。”
早在鸿柃带着卓杞安从十五楼跳下去的时候,关听那强大无比,无时无刻不在收集情报的手下们就把这个消息递了上去。
接到消息后她侧过头吐出一口血,然后淡定地拿帕子擦擦,又重复了一遍:“卓杞安受伤了?”
苟单收了眼底的心疼,将昨天才刚刚收集到的,娇艳欲滴的灵花仔细处理了,直接把药液提炼了出来,装在一边的的白玉杯里,向关听递了过去,顺便回答她的问话:“刚传来的消息。鸿柃大人一时大意,被一只小妖怪钻了空子,让他重伤了卓杞,逃之夭夭了。”
关听一口气将杯子里的药液喝完,才若有所指地道:“水蛭妖这种小妖怪可不能逃脱鸿柃儿的感知,除非它藏在精怪的血液里,借此掩盖自己的气息。”
苟单骄傲地道:“不错。它藏在兆木的血里,逃过了鸿柃大人的感知。”
关听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在这儿骄傲个什么劲儿。
“这事鸿柃儿自己能处理,你看看这个。”只见她原本空荡荡的手掌中,突然出现了一片薄如蝉翼,乳白色又略带几分透明,跟纸张很相似的东西,苟单面含谴责,一边接过关听手里的情报一边忍不住说道:“你又在浪费灵力了。”
他打开一看,脸上闪过一丝波动:“相纺的法阵已经绘好了。”
相纺那边递过来的消息,不会经过任何精怪的过目,直接汇报给关听,由她全权处理。
关听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胡和那只小狐狸也带着东西往北城赶了过去,如此一来,差不多也该是时候了。”
至于剩下的嘛,就等鸿柃儿将之末的残卷收集完毕,他们就可以开始行动了。应娘已经将线索留给了鸿柃儿,关听青葱如玉的食指敲着下巴:“传个消息给司晨,让他赶紧……”
这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卡住,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嗓子里的痒意,猛地咳嗽了起来。这次咳嗽来势汹汹,关听咳得面色通红,双眼里泛起一汪碧水荡漾着,嘴角咳出的猩红更是为她添了几分媚色。苟单却没心情想那些有的没的,他焦急万分:“发作得越来越厉害了。”
只可惜身为病人的关听却丝毫没有自觉,她悠悠地直起身,顺了顺气才道:“快了,多亏鸿柃儿在喜阳昔年牵绊住了墨于一阵子,相纺才能顺利地绘好阵图。有我上次诅咒时的因果联系,再加上温书在神魂中牵线搭桥,相纺这次定能将诅咒成功作用于墨于神格之上。”
苟单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只是有些担心:“若是这次也失败了……”
“不会的。”关听极为坚定:“红莲业火现世,才是我们真正的筹码。鸿柃儿也早就有了准备。”
苟单没有作答。
“不管他还是我们,都没有多少时间了。”关听感慨了一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的面上就显出了疲惫的神色,即便这样她还是强撑着,不愿意像往常那样陷入沉睡修复自己的身体:“最近倒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她低声地跟苟单话家常:“当初我翻天覆地满世界乱跑的时候哪里想得到会有今天!我以为我会在死在跟敌人的战斗中,就像鸿兑和欢一样,葬在扶柃山里,守着自己的小崽儿。”
苟单心里哀恸难忍,他情不自禁地倾身,将头放在关听的膝盖上,语调里透出一股悲凉:“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不能轻易言败。”
他声音轻地就要被微风吹散,就这样重复着过往的无数个日夜里欺骗自己的行为,怀着虚无缥缈地希望到处去寻天材地宝给关听吊命。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关听肯定会兴致一起,把苟单调笑得满脸通红,如今倒是难得地抚摸着膝盖上的脑袋,手指成爪,轻柔地来回穿过漆黑浓密的头发。
她任由苟单搭在自己的膝头,望着洞顶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