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距离鸿柃和胡和进去已经快要四个多小时了，卓杞安看了眼手机，只剩下百分之十的电量，饿成这个样子可真是为难它了。他打了个哈欠，瞅着肩膀上应娘依然精神百倍的样子，留下了羡慕的泪水。
说好的今天就只是随便看一下的，结果一随便就随便到了深夜凌晨。
卓杞安脑子被白天的模型图给掏空了，这会儿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他靠在墙壁上，眼皮子不停地往下耷拉，止都止不住。
应娘瞧着他的样子，劝道：“要不你先回去吧，这里我守着。”
卓杞安提起精神看了她一眼，抬起双手放在自己脸上狠狠挫了一顿，总算精神了点，他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没事，我们一起等鸿柃他们回来。”
要是这小只小燕子出了事，他怎么跟鸿柃交代。
应娘也就是意思意思问了一句，真要让卓杞安离开她的视线，她也是不愿意的。得了回复后，她收回注意力，专心致志地在一旁守着。
刚才打肿脸充了回胖子，瞌睡虫可不管这些，卓杞安眼巴巴地看着大楼的方向，脑子又开始昏昏沉沉。正在这个时候，一道年轻的男声，略带着小奶音，脆生生的，从他脑袋顶上方传了过来。
“你都这么困了，还守在这儿，哥们挺有毅力啊。”
那可不，想他当初为了委托不眠不休守了四天，全靠毅力撑着，卓杞安心里自然而然地接话，这可是职业操守。过了好一阵他才反应过来，动作一僵，机械地抬头看向上方。
只见一道有些透明的影子正漂浮在头顶的树枝上，看身型像是一个青年男子，略有些模糊的娃娃脸面庞在黑夜中发着微光。青年一双眼睛里满是趣味，注意到卓杞安的动作后，还招手打了一个友好的招呼，随后他双眼渐渐发黑，眼珠子咕咚一下，措不及防地掉到了卓杞安的脸上。
饶是从小野到大的卓杞安，自诩在精怪们包围的世界里长大，心脏已经经过了千锤百炼，猛然见到这幅场景，他眼前一黑，凉沁的夜风身边吹过，带来后背一阵失意，卓杞安打了个寒颤。
应娘察觉到动静，回头一看愣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卓杞安深吸了一口气，平息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顶着一背密密麻麻的冷汗，硬着头皮朝那位帅哥道：“兄弟，飘在上面多寂寞，不如下来唠嗑唠嗑。”
正是这个时候，应娘喃喃道：“谢昔方。”
卓杞安怀疑自己听错了，偏头看向应娘求证。
“你怎么在这里？”应娘脸色十分难看，魂体透明，说明谢昔方已经在消散的边缘了。
今天晚上实在过于匪夷所思，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敲得卓杞安满脑子问号。他跟应娘再确认了一遍：“你确定是谢昔方？”
应娘沉默地点头。
卓杞安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他沉默片刻，还没组织好话语，就听见不远处一道声音传来：“你们围着个小鬼斗地主呢？”
鸿柃的身影出现在大楼门口，她瞥了一眼坐在树枝上的小鬼，朝着卓杞安和应娘走去。
卓杞安松了口气，指了指树上的青年：“这是咱们的目标，谢昔方。”
鸿柃听了这话，不可思议盯着谢昔方看了好一会，心里众多想法奔腾，她朝着应娘再确认了一遍：“谢昔方？”
应娘双眼已经红了，盯着谢昔方舍不得挪眼，哪里还顾得上鸿柃的问话。
不过她这副样子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鸿柃跟胡和面面相觑，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她叹了口气：“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再说吧。”说着，自己转身领头，带着身后的一串尾巴，回了他们在喜阳昔年的暂时根据地。
自从应娘见到谢昔方之后，整只燕子都没了精气神，一路都没有吭声，焉哒哒地蹲在胡和的头顶上，两只眼珠子黏在一旁的谢昔方身上。胡和看不下去，安慰了一句：“我看他现在状态还好，只要我们及时把他送回去，不会有事的。”
应娘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半晌没忍住，带着哭腔朝着胡和哭诉：“他不认得我了。”
胡和心里有所猜测，自从见到他和应娘起，谢昔方即没有搭话，也没有任何表示，偶尔眼神划过应娘，就如同看着陌生人一样，待遇还不如头一次见面的卓杞安好。他也不知道其中的症结所在，最后只能轻柔地摸了摸应娘，全当作安慰：“既然魂体都被逼出来了，可能是识海受了损伤，认不得我们也是有可能的。”
卓杞安听了一耳朵，没忍住用余光往旁边瞟了下，只见谢昔方又换了副恶鬼的模样，见他看了过来，猛地扑上来，来了个贴脸杀，双眼死死地瞪着自己，一行血泪顺着眼眶缓缓流了出来。
卓杞安：“你这招刚才用过了。”
谢昔方一愣：“是嘛，哎哟我给忘了，我先整理下，等会儿再来找你玩啊兄弟。”
卓杞安：“你何必老是逮着我薅羊毛？”
谢昔方：“你比较有趣啊，他们多没意思。”
在前方头疼地鸿柃：……
将一堆麻烦领进了屋，鸿柃留意到卓杞安疲惫的神色，朝着刚进屋的一众精怪们道：“大家今天晚上奔波了一夜，都休息下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那些个需要时间缓和情绪考虑事情的，一个晚上的时间够了吧。
她目送着应娘和胡和回房，再无奈地回头看向飘在空中的谢昔方：“你就将就一下，在客厅里呆着吧。”
谢昔方此刻已经变回了自己本来的模样，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对此没有丝毫异议。
卓杞安实在太困，没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与昨晚不同，他刚躺上｜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鸿柃留神着他的动静，见他呼吸平稳下来，才放心寐眼沉思。
夜很深，才刚刚开始。彻夜不眠的精怪睁着眼睛直到天明，无数翻飞的思绪随着朝阳东升，反而越理越乱。
最早起的还是胡和，又是满桌子的丰盛早餐。
鸿柃美滋滋地咬着嘴里沾了豆浆的油条，眯着眼睛，心里不停赞叹着胡和的手艺。
等到卓杞安坐上了饭桌，他拿了几样自己喜欢吃的，环顾了一圈，唯独没有找到，倒是有一位不认识的俊美青年，坐在沙发上悠闲的看电影，他努努嘴，朝一旁的鸿柃打听：“这位是？”
鸿柃：“你看咱们中少了谁？”
卓杞安又把视线调回了青年的身上，不确定地道：“胡博士？”
“正是老夫。”胡和放下报纸，客厅中一缕阳光透过窗台打了进来，照在胡和的脸上，趁得他越发面如桃花：“之前那个样子好办事，昨天在秘境里一时兴起解除了幻术，我也懒得换了，看着还习惯吧。”
卓杞安自如地点点头：“习惯习惯。”他就说，之前那个邋遢样子哪里像是一只狐狸。
在他们寒暄的间隙，应娘和谢昔方在一旁的角落里短暂地交谈完毕，双双走了过来。卓杞安见应娘神色萎靡极为失落，暗道看样子这是还没想起来。
胡和也觉得头疼：“我昨晚得到同意后试着查探过，他恐怕是魂体受了损伤，记忆七零八落，时而完整时而混乱。不知道鸿柃大人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鸿柃：“我对魂体一道钻研不深，不要把太大希望比较好。”
说完，她走向谢昔方，手里凝成灵力：“你魂体受损，让我查查可好？”
谢昔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跟昨晚胡和询问的时候同样的回答：“你要查就查呗。”
得了首肯，鸿柃将灵力打入谢昔方的体内，细细感受着他的魂体脉络。为了避免伤到魂体，她动作极为小心，在谢昔方魂体里流转了一圈后转向他的识海，一看之下，她心里一惊。
谢昔方的魂体的确有损，但更为严重的是识海。一道道伤痕横亘在识海中，将识海切得七零八落，一片狼籍。
“识海伤成这样，还能正常交谈，可见他修为不凡。如此严重的伤我是无能为力了，要治他还需要关听出手才行。”
昨晚一夜未眠，应娘把心里的杂念都给斩了个七七八八。她变成人形，袖珍小人站在茶几上，看上去还没有卓杞安巴掌大，朝着鸿柃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谢昔方身为半妖，妖魂无法离体太久，如今他身体下落不明，危在旦夕，请白泽大人施以援手，救他于水火之中。”
这话刚出，客厅里顿时陷入了沉默，唯有谢昔方脸上依然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
应娘敛着眉眼，长拜不起。
鸿柃：“我既然接受了你的委托，就会尽力而为。现在他的样子，说好办好办，说棘手也棘手。”
她顿了顿：“要想救他，得把他的命意，妖元还有现在飘着的这一抹妖魂给他塞回那个半妖的壳子里。”
胡和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着痕迹地看了一下谢昔方，要将妖元妖魂归位倒不是难事，鸿柃身为白泽有的是办法，难的是命意。归位需要与谢昔方有缘的精怪引导，引导者与谢昔方之间的羁绊越深，重新稳固命意的可能性越大。
谢昔方出生时，他的父亲用命做了这件事。
现如今，这一群人当中，数来数去，也只有身为谢昔方伴侣的应娘是最佳人选。
但应娘身受重伤，不过是偷了两万年的时光而已，她如果选择出手，还能有命在？
鸿柃只怕昨晚心里就理清楚这些事了。
他们三只精怪，终究是要散了。
鸿柃直望着应娘：“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应娘点点头：“自然。”
“不需要再考虑了？”
“不需要了。”应娘微微笑着：“我的决定从来都只有一个。”
几万年来都没有动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