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把封印再次激活了下,鸿柃看着半空中漂浮着的无规则光块,她催动灵力,逐一划过略微观察了下,不得不感叹卓杞安的脑洞。
没准真是拼图!
既然关听给她送了过来,那这必然是只有她跟关听才知道的图案。鸿柃心中还是没有头绪,挂断电话后,她催动灵力将光块集中在一起,自己闭上眼,尝试着用灵力来感知每一块光块上面的图案,再进行拼图。
要在与关听的记忆中,准确找到正确的拼图画面,简直如同大海捞针。鸿柃咬牙切齿,她算是悟了,关听绝对是用这破玩意来折磨她的。
这一过程一直持续了近一个星期。
鸿柃保持着这个姿势纹丝不动,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状态。卓杞安在第二天曾经来找过她一次,敲了门没有回应后,他估摸着鸿柃多半是沉浸在拼图中不可自拔,就不再来打扰她了。
一个星期后,鸿柃灰头土脑地终于将光块给拼好了。那是一副雪山梧桐的画面。
小时候有一次鸿柃贪玩,跑出了扶柃山的地界,玩昏了头。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到了凤凝冰山的山腰上。据说凤凝冰山是天地间最后一只冰凤的尸身所化,受了冰凤血脉的影响,在这里灵气都能冻绝。那时茫茫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周围风雪交加,纯白的雪花从天下落下的同时,阻断了四周灵力的感应,她无法吐纳灵力,也找不到活物问路,迷失在冰山中差一点冻死。
那一次急坏了阿爹阿娘,他们跟关听分头寻找,最终还是关听找到了她。
那时候鸿柃一只小兽胡乱闯荡,踩在一块松动的冰土上,咕噜噜地摔下了悬崖。悬崖底下就是冰凤涅槃之地,寒气比在雪山上有过之无不及,她一只幼兽,摔下去抵不住冰凤的霜寒,可谓是必死无疑,多亏了一颗横挂在崖边的雪山梧桐,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关听的拼图正是那颗雪山梧桐。
鸿柃细细端详拼图,只见悬挂的雪山梧桐上,挂着一只焉头搭脑的小兽,她双眼紧闭,四肢无力地垂下,被凛风吹得摇摇欲坠。这已经是七万多年前的事儿,像她和关听这样的精怪,一生无比漫长,难为关听还能记得当初的画面,想必那时一定给这只九尾猫又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从那以后,鸿柃在扶柃山崩塌之前都没再去过凤凝冰山。她被关听带回去后,老实了好一阵子。
如今想来,这些旧事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鸿柃收起眼中的怅然,将解开封印后的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一道关听存放的神念,在鸿柃将盒子打开的一瞬间,神念扫过她,迅速消失了。
这是一道探查神念,在盒子被打开的一瞬间,能察觉到谁破除了封印。鸿柃越发好奇,这盒中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这时,远在妖域的关听察觉到神念的消失,知道鸿柃已经解开拼图,她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秘密一旦揭晓,再想回去以前那样无忧的日子可就是痴人说梦了。话说回来,本来按她的打算,鸿柃解开拼图的时间还得往后面再挪一个月。
事实上,如果不是卓杞安突发奇想神来一笔,鸿柃指不定要抓耳挠腮到什么时候!
神念消失后,盒子彻底没了禁制,鸿柃朝里望去,只见底下原本是细细碎碎的光点,浅浅漂浮在盒底。她看过来之后,这些光点汇合在一起,慢慢绘出了一副灵纹,在一张淡黄的白纸中,纹路互相交|缠衍生,极为繁复,以一种奇异地美感和独有的韵律,组成了一副美不胜收的画作。
对于一个精怪来说,灵纹是他们最为重要的根基,与他们的神识生来就有着密不可分的紧密联系。哪怕只是被稍微绘出一点边角纹路,他们都会有所感应。这种时候,就需要专门用来隔绝精怪感知的绝灵纸了。有了绝灵纸,哪怕是绘出了一个精怪的完整灵纹,那只精怪都不会有所感知。
当然,可以制成绝灵纸的材料可遇而不可求,某种程度上,其珍贵程度堪比菩提神树这种先天宝物灵材。
鸿柃只是瞟了这灵纹一眼,就觉得自己的识海传来一阵刺痛。她心里惊涛骇浪,这灵纹到底是谁的,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察觉关听受到咒术反噬的时候,鸿柃心里就有疑惑了,什么样的人物,又是什么样的咒术,才能形成这么可怕的反噬,差点把一只有着十几万年修为的精怪掏空。她第一时间就排除了相纺,那只鹤还没有关听修为深厚,怎么可能将关听逼到这个地步。
如今看来,或许就是这灵纹的主人了。
自鸿柃醒来,始终横亘在她和关听司晨之间的一道面纱,也许终于要被揭开了。
关听下咒的同一时间,相纺也找了个隐蔽的洞府,瞒过了自己所有的心腹,在洞府里摆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咒阵以做将来之用。
跟之前预料的一样,只知道灵纹纹路,不知道其所在,关听的咒术根本无法成功。好在这一次尝试让关听在因果上与灵纹有了勾连,他们也不算白费力气。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打草惊蛇。
关听对此给出的回复是:“用不着你来惊他,人家早等着你上门呢。”
她说的不错,对方根基深厚,千万年来,不知道多少精怪们前仆后继,才营造出如今的局面,甚至鸿兑夫妇都为此丢了性命。还有她那命途多舛的夫君和可怜的孩子,以及惨死的挚友!
一桩桩一件件,相纺只要一想到这些,眼里就能恨得滴出血来!
“纺主!”
相纺步伐一顿,她收了眼里的恨意,转过身,瞧着身后那位温文尔雅的手下,嘴角轻轻扯了扯:“你来了。”
温书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恭敬地朝相纺行礼:“近日妖协异动频频,信妖刚才送来了信报,纺主可要一同去查看?”
相纺摇摇头:“这些事情你处理就好,我去看看清和。”
“即是这样,书就不打扰纺主了。”说罢,温书站在原地望着相纺渐行渐远的背影,半晌才转身朝着议事厅走去。
相纺无视着身后灼灼的目光,一路前行进了她自己一手打造的小妖域。这里遍布着无数争奇斗妍的灵植,若隐若现的轻薄灵雾间,一团晕黄的妖魂懵懂地在灵雾间穿插,正是清和。她凝视着面前越发凝实的妖魂,感受着里面传来的阵阵亲近之意,嘴角不自觉地露出温柔地笑意。
她抬手隔空抚摸着它:“我儿,你再等一会儿,马上就能有身体了,你高不高兴?”
应该是不高兴的,相纺想,这孩子像雀火,心肠软,如果知道了那些事,心里一定很难过。
“你出世前阿爹给你取了个名字,叫清和。他说他就是在初夏时遇到了娘亲还有你几位叔姨,才迎来了往后涂涂如火的年月。每次念出这个名字,阿娘心里就像见到了你阿爹。”
“阿娘很喜欢这个名字,盼望你也喜欢。”
相纺细碎地唠叨着家常,在这里一呆就是半天。想到外面堆积如山的事宜,她咽下到了嘴边的话语,怜爱地看着妖魂:“阿娘还有事,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她起身时,前方漂浮的妖魂猛地窜起,不舍地蹭了蹭她的手,一团雾气虚无缥缈地划过她的手指,好似在道别。
相纺温柔地朝它挥了挥手,转身出了妖域。看见外面站着温书,她仔细瞧了瞧他的眉眼,辨出来人的身份,神色一缓:“怎么了?”
温书眼里满满都是相纺,他垂下头:“那只吸血鬼,快要撑不住了。”
相纺窈窈婷婷走过他的身边,身下的衣摆拖在地上,惹得路边的一只野花受不住,折弯了花枝:“那就放了吧。清和已经差不多了,克罗夫特那边一直紧咬着,烦得很。”
温书应道:“好。”
随即他有些犹豫地道:“大人最近身体可还好?”
相纺脚步一顿:“你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温书有些惭愧地垂下脑袋,盯着相纺拖在地上的衣裙:“我看大人最近脸色不好,气息也不平稳,实在是担忧,冒昧一问,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相纺继续向前,侃家常似地跟温书唠嗑:“都二十一世纪了,你也该开放点了,现在还有谁讲这一套规矩,你看你每次见了我都是垂着脑袋,多没意思。”
她有些感慨:“从我救了你开始也有几万年了,怎么还是这么拘谨?”
在这点上温书十分坚持:“不管过了多长时间,你就是我认定的主人,这永远都不会改变。”
哪怕如今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能为相纺效命的时间也寥寥无几,温书从未动摇过心中的念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难得的清醒竭尽全力地为相纺排忧解难。
相纺停了脚步,低头瞧见了一株含苞待放的野花。这野花花苞长得十分罕见,一株硕大的花苞里竟然还含着伶仃大的小苞。小苞被大苞包围着,眼见着就要融为一体。她俯下|身摸了摸:“你还能坚持多久?”
温书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不过没多久了。他如今还要借着我的这个壳子躲避天听,不会对我下死手的。”
相纺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你不恨我吗?”
温书一怔,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朝相纺伸去,眼见着只剩下半臂的距离,却在半空中顿住了,温书默默将手收了回来:“当初你如果不救我,我也多不出这几万年的时光。更何况,该来的总会来,这与你无关。”
又有什么能谈得上恨不恨的呢。
他有的,只要满腔无法言说的爱恋,如果这条命能帮她出一分力,他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