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扶柃山解体后只剩下了个百望山可以聊当慰藉，有幸逃出的精怪们思念家乡，干脆重新回到了百望山安家，他们怕自己修炼时吞｜吐灵气毁了妖域的根基，只好每隔一段时间才回来一次。至此妖域渐渐形成，还诞生了山灵，能进入妖域的精怪就更少了。
以印松的修为，她根本无法突破妖域结界，还是鸿柃借了她一点灵力，能暂时出入妖域。
鸿柃用灵力裹着和斗，领着卓杞安和印松沿着山路慢悠悠地走，顺便看看妖域独有的风景。走了大概一个小时，来到了一处断崖，卓杞安站在崖边往下面一望，深不可见底的漆黑一片。
这是扶柃山解体的痕迹，由这道断崖分离出百望山，最后留存了下来。
鸿柃在断崖前面停下，目光幽幽地凝视着断崖对面的方向。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惹得印松绷紧了身体，挪了几步靠近卓杞安，将他护在自己的身后。
“鸿柃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鸿柃回过头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从幽暗中缓缓走来，浑身气息平和，咋一眼看上去就如同街头上随处可见的老人家一样。
这只妖的气息微弱，但浑身仍然散发出浓厚的威压，还好从他身上没有感觉到恶意。印松微微放松了一些，寸步不离的守着卓杞安。
仔细辨认了下老人，鸿柃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塬梏？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塬梏看上去十分高兴：“六万年不见，鸿柃大人还是风采依旧，塬梏看了就放心了。”
鸿柃走上前去，她还是还有些难以相信，握着塬梏的手腕使出妖力在他体内探查了一番，发现他身上妖元枯竭，身体漫延着多处旧伤，侵蚀着他的妖元，浑身的灵力已经开始发散。
这是陨落的前兆。
她喃喃道：“怎么会？”
塬梏倒是很平静，他眯着眼睛，笑得心满意足：“大人不用担心，我没什么大事。您上次来的时候，我正在闭关，没来得及跟大人打声招呼，还好这次没错过。”
鸿柃继任扶柃山主之后，塬梏作为她的从属，是她的左膀右臂，在那段混乱的时期，鸿柃被恨意蛊惑满世界追杀恶妖和相纺时，他留在扶柃山，费了不少力气才和关听司晨他们平息了鸿兑逝去的动荡。一别六万年，她还活蹦乱跳的，塬梏却已油尽灯枯。
鸿柃怔愣在原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她心里五味杂陈，往日已经淡去的回忆又一次浓厚起来。这六万年里一定是发生了其他的变故，才导致塬梏到了今天的田地。
鸿柃颤抖着手，询问的话语在嘴里酝酿了半天，可是看塬梏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她闭了闭眼，只好先暂时压下。她将后面的和斗提了上来，放在塬梏面前，挤出一个笑容：“我上次去岐山的时候，相纺把他送到我跟前来，不抓白不抓，我带他来给当日的孩子们谢罪。”
妖界一直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不残杀幼妖，祸不及后代。和斗跟在相纺后面攻打扶柃山的时候，趁乱捕捉吞吃了不少幼妖。鸿柃那时气急跟他交手，虽然将他打成重伤却被他逮到机会逃了，后来她心里一直都记着这事。
这次既然抓到了，就绝没有要放过他的可能。
塬梏自然也认识和斗，他自己族里的一个小崽子，就是被和斗趁乱掳了过去，再也没能回来。
鸿柃撤了灵力牢笼，弯下腰拎起和斗，一步一步朝崖边走去。
印松和卓杞安退到了一边，目送着鸿柃。
妖域位于百望山内，以百望山为基石漫延开来，实际上边界却要比百望山大的多，但有一个地方它们的边界是重合的，就是这处断崖。
这是扶柃山和百望山之间不可撼动的联系，妖域也以此为界，衍生扩展。鸿柃将和斗悬空在断崖上方，任由和斗拼命挣扎，手臂纹丝不动。
“当初你趁着我扶柃山大难，吞吃各族幼妖时想到今天没有？”
身后是一片沉默，印松和塬梏都默默地注视着鸿柃的动作，不发一言。当初大难临头，各族精怪都去护卫家园，只留下了零星的一两个好手留下来看护幼崽，没想到就被和斗这厮偷偷掳了去。外出护卫的精怪们接到消息后勃然大怒，与相纺带来的恶妖决一死战。那一场争斗，扶柃山浮尸百万，鸿柃的阿爹阿娘也永久留在了那一场战斗中。正值天地灵气动荡的时候，争斗引起的灵力搅动久久不能平息，后来形成灵漩，扶柃山里幸存的精怪再一次迎来了灭顶之灾。
和斗拼命调起妖力，可惜被红莲业火灼烧后，他的妖元就呈现枯竭的征兆，被关听用各种手段审问一通后，更加虚弱，如今只能在鸿柃手中徒劳无功地苦苦挣扎着。事到临头，他再也没有了当初妖域里那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也终于体会到了死亡迫近的恐惧。
鸿柃抬手召唤出一缕红莲火，顺着手腕的方向朝和斗身上漫延开来，她放开手，用灵力托住和斗。
红莲业火灼烧直逼神魂，在岐山时她顾虑着外面的万千普通生灵，还有整个西岭市市民的安危，压制了业火的威力，如今对付和斗，自然用不着那么小心翼翼。鸿柃放开压制，任由业火霸道地吞噬着和斗，火红的焰火如同一朵绚丽红莲灿烂地盛开在妖域，直到他渐渐变成了一捧飞灰，被断崖下方激起的狂风一荡，随着业火一起散了个干净。
时隔六万年，在扶柃山的土地上，鸿柃终于给了那些惨死在和斗口中的小崽子们一个交代。身为扶柃山之主，没能护好山里的精怪和后代们，惹得他们颠沛流离，是她的过失。她在六万年间里，总是想着有一天一定要亲手捉住和斗，让他为当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而今终于是得偿所愿了。
和斗化为飞灰的那一刻，鸿柃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她飞快出手捏了个法诀，随后口中吟颂了一长串咒语，将相纺下在和斗妖魂中夺命的咒术破解地一干二净。还好她反应及时，不然又要被相纺阴一把。
她就说，那老妖婆哪有那么好心，把和斗送到她跟前。
塬梏见状，上前道：“鸿柃大人，您没事吧？”
鸿柃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放柔了声音，朝塬梏道：“相纺蠢蠢欲动，百望山是扶柃山旧余精怪的心之所向，他们一时半会手伸不到这么长，你在这里应该还能平稳些。”
塬梏无声地笑笑，朝她道了谢。
鸿柃来百望山一趟，主要就是为了解决和斗的事情，如今既然处理好了，也就没事了。她走近卓杞安，见他还愣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卓杞安回过神：“我就是在想，你其实……”
很怀念扶柃山的一切。
鸿柃歪着脑袋等他的下文。
卓杞安没有再继续，他伸出手，轻柔地拍掉了掉在鸿柃肩膀上的一朵花瓣，温柔地看着她：“没什么。就是上次事情紧急，来这里都没来得及好好参观一下，你要不带我四处逛逛。能进百望山妖域的人，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说出去够我吹个一辈子了。”
鸿柃鄙视地看着他：“你就这点出息！”
随后脸上跟翻书似的一变，很是和蔼可亲地看向印松：“你应该还没有来过妖域，走吧，我们四处走走，回去也可以跟你祖奶奶好好描述一番，她听了一定很高兴。”
好一个大型双标现场。
卓杞安快步上前，走在鸿柃身侧，跟着她一起见识了番妖域。
在科技的飞速发展下，百望山的生态大不如从前，妖域不同，这里常年灵雾缭绕，虽然带给人一种朦朦胧胧雾里看花的感觉，但一眼看过去，比起外面的郁葱树林却要澄净不少。当初山体分离的时候，大妖们为了尽可能地保留住扶柃山，在崩离时用灵力整合了好多零碎的地界在一起，这就导致妖域里有的地方景像大不相同，但结合在一起又能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美感。扶柃山的冰山一角，在卓杞安面前，总算是揭开了一点面纱。
有鸿柃这个开挂神器在，他们一路畅通无阻。不愧是扶柃山分离后的山体，囊括了好多外面已经绝迹的灵材，卓杞安和印松这个土包子被妖界百科全书鸿柃好好科普了一番。
此刻他们正站在火萤的地界，咋一眼看过去，这些小虫子如同夏日里普通的萤火虫，悠悠地在草丛间穿梭。四周草丛在夜色的掩映下漆黑一团，只有火萤经过的地方能展现出些许轮廓，时不时还有一两只火萤停留在草叶上稍作休息。
卓杞安看得兴起，脑子一抽忘了形，稍微上前了一两步。谁知被鸿柃阻止了，她摇摇头：“再上前你就危险了，在这里等我一下。”卓杞安心中揣揣，看着鸿柃上前走进草丛里。突然旁边传来一阵窸窣动静，他犹豫了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两步，伸开脖子看了看，只看见了一团如墨的黑暗。
这会妖域顶上的圆月如盘，月光如水，他们一路走来，多多少少还是能看见地面的。如今什么都看不清，卓杞安一时拿不准，里面到底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对他来说都不会太友好。
鸿柃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寻找，这会儿总算是找到合适的，她小心翼翼地在一支草叶上搜集了一滴露水，然后找来了一只火萤，委托它去采一点萤蜜，随后朝着卓杞安走了过去。
保命要紧，妖域里面千奇百怪的东西都有，卓杞安惜命的很，跑回原地老实了。此刻只有他们二人，印松之前在路上看到一只雪藤精，被拐过去侃大山，现在还没回来。
火萤的办事效率可谓是首屈一指，他们很快带着一大块萤蜜过来绕着鸿柃转悠，鸿柃跟他们道了谢，取了一小点萤蜜，用露珠裹在里面，随后伸手一弹，弹进了卓杞安的双眼里，吓了他一跳。
卓杞安眨眨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好像看东西模糊了不少。他心里猛地一跳，生出一股子惶恐来：“这……这是什么？”
鸿柃收好剩下的萤蜜，伸手拉着卓杞安，灵力在他周身裹着，领着他在草丛慢悠悠地漫步。
过了会，卓杞安的眼睛就睁不开了，他紧紧抓着鸿柃的手，勉强能跟上她。
“这些萤火虫是火萤，只生长在月明草附近，每隔百年会酿制萤蜜，如果能配上月明草吸收了月光的百年露水，可以改善你的视力。”
这个说法好像有些耳熟，在哪里听过，就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卓杞安卯足了劲，突然灵光一闪：“这是百夜一水？”
鸿柃有些惊讶：“你还知道百夜一水？”
“曾经听一个朋友提过。”卓杞安解释道，他话音一顿，突然反应过来：“这些萤火虫就是月明火萤？”
那个据说囊部贮存着，可以将几千年修为的精怪烧为灰烬的月明火的虫，就是刚才在他面前悠悠闲闲飞过来又飞过去的火萤？
鸿柃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卓杞安觉得有些眩晕，真是刺激，刚刚他离天堂就差一个鸿柃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