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西岭市地势平坦，是一片小平原，背靠一座山丘，这山丘就是岐山，比不上北城南明那些动辄海拔两三千米的高山，用卓杞安这个在北城土生土长的人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坡。
当然西岭市的居民们不这么认为。
岐山极受西岭当地人的喜爱，特别是夏天。西岭市夏天日照充足，太阳暴晒，市民都喜欢去岐山乘凉。之前发展经济的时候，岐山的生态环境遭到了不小的破坏，后来经济跟上来了，政府开始扶持环保，才有了点起色。近些年绿荫遮地，老一辈人尤其喜欢时不时就去爬一爬。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山丘能藏着天大的秘密，禁锢了血族始祖疼爱的小王子长达五年的时间！
据说最开始西岭并没有岐山，是个真真正正一马平川的平原，后来这山到底是怎么来的，传承到现在，早就寻不到真相了。
希卡利奶茶是妖协的秘密联络点之一，周围戒备森严，谈话根本不用担心泄漏出去。印松边吃烧仙草，边将自己秘密查到的岐山地图拿了出来，她指着其中一处说道：“这是岐山山腰，我这几天到山里转了很多圈，察觉到这里有些不同寻常，能感觉极轻微的灵力波动，未免打草惊蛇，我没有过多试探。”
鸿柃看着地图：“你还有没有发现别的奇怪的地方？”
印松面露犹豫：“暂时没有。最近岐山附近有好几股势力监视，我不敢过于深入。”
鸿柃眯了眯眼，从来到西岭开始，他们一直处于严密的监视下，所以她也没有实地考察过，只能通过一些卫星地图和印松提供的图片作为参考。她想了想，找印松要了一份岐山周边建筑的地图，以及相应的图片，研究了一会儿后点出了几个关键的地方。
“这几个地方可以和岐山组合成一个大型的困妖阵。”鸿柃手指在地图上面点了几下：“你去这几个地方查看一下。血族小王子怎么说也是直接传承至始祖的血脉，要困住他没这么容易，多半有阵法相助。”
印松点头。
梁蓬对于阵法十分陌生，不可思议：“小祖宗，你看一个地图就知道了？”
鸿柃也拿不准：“只是猜测而已，到底是不是真的，还得去一趟才知道。”
准确来说，她对于阵法的知识真的只是皮毛，时至今日，关于阵法的传承，早就已经断绝地七七八八了。但相纺不同，她的夫君雀火是当时有名的阵法大师，博学多识，比起彼时的扶柃山山主鸿兑也不遑相让。
“这阵法不难，但阵法一道失传已久，你们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鸿柃将地图还给印松：“这样，我们换一下，你继续到岐山摸底，周边的这些建筑就由我来检查。”
印松还是点头。
鸿柃看了她一眼，这根藤花精怎么有点呆！
说句实诚话，精怪里懂阵法的实在是凤毛麟角，通常情况下他们奉行的都是撸起袖子就是干的法则，谁有那个心思来捣鼓这些什么阵法一类的东西，耗时间不说，还容易掉毛秃头。
雀火算是精怪中的异类，他心思缜密，最喜欢研究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相纺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了很多东西，她有天份，夫妻两个联手，实力极为强大。可惜她明明脑子不错，非要用在偏门，以一人之力完美诠释了祸害遗千年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鸿柃敢以自己的一双狗眼打赌，这破阵法绝对是出自相纺的手笔，印松这只小崽子对阵法还没自己了解的多，真要去了可能根本发现不了其中的玄机。
这次来还有另一件事情，印松低声道：“从昨天开始岐山脚下就一直有几个外国人在附近转悠，都是克罗夫特的人，看动向恐怕最近就要动手。”
“他们一个大公还有小王子都困在这岐山，自然坐不住。你最近多留意着点，提前通知我们，我们跟他们一起行动，浑水摸鱼。”鸿柃被印松感染了，也学着压低了声音。
印松应下，朝鸿柃和梁蓬示意了一下，带上她的墨镜高冷地走出了奶茶店，鸿柃目送着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边拐角处，才收回目光。再等了一会儿，她将隐身符贴在自己和梁蓬身上悠哉悠哉地回了酒店。梁篷对此还有点疑惑：“小祖宗，咱们这个隐身符真能隐藏我们的行踪。”
鸿柃气定神闲：“藏不住。”
梁篷大惊：“那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要真是老老实实呆着，他们更不踏实。”
回到了酒店，卓爸爸孤单一人留守空房，见到鸿柃时十分哀怨。
鸿柃：“我是去秘密会面的，不好带家属。”
卓杞安更难过了：“那为什么梁蓬这个憨憨就能去？”
梁蓬在一边跳脚：“我警告你啊，卓杞安同志，拒绝妖身攻击，你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
鸿柃义正言辞：“你要是能像梁蓬一样偷偷跟过来，我也能带你呀。”
卓杞安：……他无话可说。
三日后下午，印松找到了鸿柃：“克罗夫特异动频频，根据他们的人员调动，最近就要动手。”
鸿柃当即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岐山脚下。
卓爸爸是个闲不住的，前两日在网上看到一个清洁工的招聘信息，正好是负责岐山区域，他兴致勃勃雄心壮志地跑过去应聘，不知灌了面试官什么迷魂汤，成功地成为了岐山清洁大队的一份子。
世界十大未解之谜，真的，你永远不知道卓爸爸还能给你多少惊喜。
每天晚上鸿柃都能收到卓杞安更新的岐山地图，连哪里有耗子都做了标记，委实是个人才。现在他们三人小队里最无所事事的就是梁蓬了，好在他的定位是个打手，不需要负责这些脑力活。
收到印松的消息后，她立刻找了卓杞安，把消息转告给他：“克罗夫特可能这两天就要行动，你把清洁工的工作辞了吧，不然克罗夫特攻上山，场面乱成一团你难以自保。”
卓杞安不同意，他在岐山发现一栋十分可疑的建筑，是栋三层的楼房，半旧不新的样子，外墙上铺满了爬山虎。根据他这几日的观察，进出的全是一些精怪，怎么看怎么可疑。而且周围的游客路过时都目不转睛，他怀疑那栋楼被施了法术，普通人根本就看不到。
勇敢的卓爸爸还是想混进去看看，结果被鸿柃坚定地驳了回去，她交给了卓杞安另一个重要的任务。
她报给卓杞安一个地址：“这是关听的店，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搬救兵我们去踢馆。”卓杞安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显示出的是一家猫咖，位于商业区的黄金地段，寸土寸金。
卓杞安有些疑惑：“我们还需要救兵？”不是从心行动吗。
鸿柃默了默，委婉地跟卓杞安说了实话：“你去找关听，让她在后面帮我稳一下，别让我被逮进局子里，太丢脸。”
卓杞安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鸿柃奇怪：“不是跟你说了嘛？”
“你还没打消那个想法？”卓杞安脑袋都要炸了：“姑奶奶，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
鸿柃铁石心肠，任凭卓杞安唾沫星子横飞，就是不为所动。等他说完后，她拍了拍卓杞安的肩膀，庄重道：“看你的了，卓爸爸。”
从得知鸿柃的主意后，卓杞安不知道费了多少嘴皮子，嘴唇都要说裂了，鸿柃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而且说了这么多，还不是要将他支开。他心里组织了一千句反驳的语言，但在抬头看到鸿柃的瞬间还是卡了壳，什么都说不出来。跟鸿柃相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严肃的样子。
这是个强劲的对手，鸿柃怕自己保不住他，这些卓杞安心里都清楚。她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让你远离岐山。
卓杞安突然就泄了气，他舍不得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受半点委屈，看不得她眉头皱一下，既然如此何必让她为难，不如顺了她的意，远离危险让她安心。
鸿柃看到卓杞安妥协，心里重重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以来，她最担心的就是卓杞安，怕保不住他的安危，怕结束时迎来的是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唯有让卓杞安远离岐山，把他放到关听的地盘上，她才能安心去触相纺的霉头。
鸿柃走后，卓杞安坐在简陋的寝室里，心中多少有些不大好受。他知道鸿柃不想让他涉险，但拖后腿的不甘，和没能让中意的女孩子依靠自己的挫败感，时刻都在击打着他的神经，令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做任何事情。
算了，卓爸爸努力调节自己，至少鸿柃的这一系列动作说明他在她心中还是有份量的，漫漫追妻路短了一大截。
卓杞安叹了一口气，把今天完善的岐山地图用手机拍了照，传给了鸿柃，然后不情不愿地收起了自己的行李，投奔到关听那里去。
克罗夫特在两天后集结了势力，趁着月黑风高，攀上岐山营救他们的大公和小王子。这次来了个资历高深的吸血鬼，据说跟柯利福德同是大公，因为并没有得到妖协的入境批准，只能偷渡过来，因此，一路非常低调。
这群吸血鬼提前踩了点，分成了三队，两队去山上其他地方解决对手，剩下的一队由大公贝利尔德阁下带领，十几只精英吸血鬼直奔山腰而去，也就是印松曾经划过重点的那处。
这群西洋妖怪还是有些本事嘛。梁蓬亦步亦趋地跟着鸿柃猫在后面，心里戏十足，表面上一扫往日不正经地模样，终于有了点大妖的风范。
他们隐蔽地跟在吸血鬼后面。
岐山脚下的那几处被鸿柃特地划出来的地方，经鸿柃查探后，的确是困妖阵的阵眼。她已经把破阵的秘诀告诉了印松，让她在今晚带着手下把它们一起破坏掉，然后留在山脚接应。至于她和梁蓬，两只精怪暗地里则跟在克罗夫特家族后面，踌躇满志要做那个黄雀。
吸血鬼们身手了得，悄无声息地就来到了岐山山腰，中途还利落地解决几只落单的小精怪。梁蓬见了，悄悄地往鸿柃那里看了几眼，就见她眼睛眨也不眨，毫无波动地跟在吸血鬼后面。
梁蓬摇摇头，不管到了哪个时代，对于精怪来说，亘古不变的铁律还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哪怕是面前这位以仁慈和蔼著名的白泽神兽，在面对这样的杀戮时也见怪不怪。
鸿柃前几天抽空来这里勘查过，这里有一处十分高明的结界，坚固异常，她藏在暗处，好奇地想看看克罗夫特如何破解此处结界。
只见为首的金发男子从怀里拿出一串项链，项链底端坠着一颗鹅蛋大的绿宝石，在漆黑的山夜里闪着幽幽的绿光。鸿柃皱了皱眉头，她对那串项链的观感不是很好，一股十分不详令人生厌的气息从那边散发出来。
身旁梁蓬气息有些波动，鸿柃转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梁蓬脸色十分严肃，眼底冒着隐隐怒火，恶狠狠地盯着金毛，可见是气得不清。察觉到鸿柃的目光，他把头转回来，朝她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利贝尔。
这绿宝石里栖息着一只堕天使的□□，自从九十年前西方一只堕天使利贝尔不遵照规定，以为中国无妖，在境内犯下数起重罪，被妖协会长司晨灰溜溜打回老家后，西方妖怪来到中国就老实了很多。而利贝尔早已被列入入境黑名单，这次克罗夫特违背规定将宿有利贝尔□□的绿宝石带进大陆，想来是忘了几十年前的教训，要在死亡边缘上来一曲优雅的华尔兹。
梁蓬：这还能忍？
鸿柃预想过很多克罗夫特破解结界的办法，万万没想到是这种。她回忆起自己之前从西洋妖录中看到的信息，利贝尔是代表冷酷无情，暴戾好杀的堕天使。他在堕入地狱之前是有名的战斗天使，生来带有破除虚妄的祝福，变成堕天使后依然保留着这一特质，用来破除结界是挺好用的。但哪怕是□□降临，一旦释放出去，这位堕天使对平常百姓来说都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
更何况他在中国吃了这么大的亏，对中国饱含怨气。
鸿柃冷眼看着他们召唤出利贝尔的□□，岐山各处渐渐弥漫出一股诡异冰冷的气息，如同无数条毒蛇在暗夜中窥视着，不住地吐着信子。丝丝雾气从空中汇聚，凝成一个剪影，背着三对翅膀，手里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法杖。
鸿柃沉了眼眸，如此邪恶的气息，不能放虎归山，这样的东西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反正他们也是非法入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