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纸终究包不住火
苏屿见姜周为难，柔声对她道：“你如果现在很忙的话，还是先去忙吧，这里有我就行。”
“别让你朋友久等了。”
他特意强调了“朋友”两个字。
这对沈嘉延而言，简直是挑衅，可偏偏沈嘉延又没什么办法。
姜周望向苏屿，“好，我马上回来。”
说完，她从前台里面，走到了外面，来到沈嘉延身边。
漂亮的鹿眸亮晶晶的，含着光芒，“走吧，我们出去聊。”
平静的语气，没有波澜，没有温度，像冬日凛冽的风，吹到沈嘉延心尖上。
沈嘉延胸口莫名地慌……
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他喉咙冲破一般。
跟姜周来到网咖外。
二月中旬，京北早已立春，但天空依然飘着雪花。
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持续的时间长。
站在外面没有暖气，真的很冷。
沈嘉延穿着黑色冲锋衣，棱角分明的轮廓很硬朗，即便拥有比女人还白的冷白皮，看起来依旧很有男人味。
他面无表情的直视，让姜周心跳的有些快，不过只是半秒，她便恢复如常，用再平凡不过的语气开了口，“沈嘉延，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雪花停在姜周漆黑的发丝上融化。
沈嘉延心更慌。
他不知道姜周要问什么。
可却隐隐约约能猜到她要问什么。
他想让姜周闭嘴。
可话到喉咙边，又控制自己咽下。
最后，只能艰涩地吐出一句，“你问。”
低沉的声音，磁性富有颗粒感，却带着淡淡忧伤。
姜周：“我想问，我八岁那年发高烧照顾我的人，是你吗？”
她好像从没有主动去问过他这个问题。
她只把他当成光，当成神明，努力去追逐，追逐到一半，才想到问他到底是不是神。
挺可笑的。
沈嘉延指尖轻颤，眼皮轻撩。
雪花落在他狭长的鸦羽上没有融化，给他添置几分病态美，邪魅又勾人，“重要吗？”
“重要……”姜周顿了顿，“也不算重要。”
“但没有这件事，我想，我们不会产生必然联系。”
“你怎么知道不会？”
“沈嘉延。”姜周挤出一抹笑，“小的时候，我觉得活着没什么意义，我没有人疼，没有人爱，出生起就被所有人非议……”
“大家总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我想问的是，如果爸爸妈妈都没有的话，那该像什么？我很羡慕孤儿院的孩子，至少他们有人陪，有人一起玩，还可以祈求上苍，期待有一对年轻不能生育的夫妻收养。”
“但我不行，我生下来，无人陪伴，无人在意，好像所有人都在告诉我，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如果她生来平凡，或是生来就在烂泥里，见证不到姜喻的人生还好，可偏偏她每天都能见到姜喻被捧在手心里的样子。
姜喻芭比娃娃，漂亮的衣服鞋子成堆。
有哥哥疼，有父母爱，每年生日都大肆宣扬的举办，一个蛋糕，比一个成年人还要大。
她穿着公主裙，站在人群里，是最亮眼的一颗星。
她呢？她甚至无法精确自己出生的日子，没有过过生日。
好看的衣服是奢望，温暖的住所是妄想，被人在意更是天方夜谭。
姜喻犯错有人兜着，而她连犯错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一旦惹姜喻生气，下场就是被赶出姜家。
她那时候还太小，所以没有脾气，被欺负不敢反抗，被骂只能承受……她告诉自己要坚强。
终于……她承受不住了。
思绪从过去拉回，姜周看着沈嘉延，一字一顿道：“你知道吗……八岁高烧那年，我没有想过自己能活下来，甚至在我头疼欲裂，浑身发烫像要被火焰烤熟时，我还有一种兴奋感，我觉得我终于要离开这残酷的世界了。”
“我还在想，如果有下辈子，下次投胎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投个好一点的胎。下辈子，我爸妈穷没关系，但希望他们身体健康，相爱不离婚。甚至，我还想再贪心一点，在学校受欺负了有人撑腰。”
“我也想别人骂我的时候，我有底气可以回击……”
姜周说到后面有些哽咽，“我以为我要死的时候，有人出现，他照顾了我，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让我对这个世界还抱有了一丝丝的期待。那一刻，我想活着，想活的比谁都漂亮，精彩。”
“我以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我拼命追赶你的脚步，即便……很遥远，我也想努力一把。”
“哪怕你讨厌我，抗拒我，我也没放弃，因为追光本来就是很难的事情……我该承受任何不好的后果。”
听完这些话，沈嘉延眼底划过一道悲凉。
原来……
对姜周而言，那一晚经历了那么多，所以，对她而言，突如其来照顾她的人，意味着给了她活下去的动力。
难怪从那以后，姜周几乎只要看见他就对他笑，还不厌其烦的跟在他屁股后面喊他哥哥……
起初他还奇怪，不过乐在其中。
虽然傲娇的他从不给回应，但却没人知道，他有多享受那个过程。
原来……
那一切本来是不属于他的。
因为，如果没人照顾姜周，她或许会死在八岁那年。
他们，自然不会产生什么联系……
沈嘉延明白，姜周既然问了这个问题，就一定是有人对她说了什么，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今天好端端问这个，是谁跟你讲了什么吗？”
“是沈嘉年告诉我的，他说，照顾我的人是他。”
“所以，你相信他？”
“不。”姜周坚定的看着沈嘉延，“我相信你，只要你说，他是骗我的，我就信。”
“所以沈嘉延，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姜周如此认真的神情，让沈嘉延很想撒谎，可就是因为她太认真，让他没法对她撒谎。
纸终究包不住火。
即便他也守了姜周一天，但终究比不过真实的照顾。
“是。”沈嘉延敛眸，“他说的是真的，但是阿周……”
“那就够了。”姜周打断他，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余地，“是我认错了人，是我这些年自作主张的给你造成了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