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假如我复活(8)
“没关系,主要是给警方一个交代,否则我根本出不了医院。”我把纸条折起来,放进上衣口袋里,拍了拍说,“我需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他从包里取出一部新款手机和一个白信封以及汽车的备用钥匙。“电话号码在信封里。”他说。
我扯开信封,里面是一叠红红的票子。“这两天有人去公司调查吗?”我把信封塞进口袋。
“暂时没有。”
我提醒他说:“要警惕哟。”
“我知道。”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盯着他的黑色墨镜说,“你应该没忘掉吧。”
“是那条狗吧。”柳飞云笑起来,“我找到了。”
“它在哪儿?”我动容地说。
“在护林员那里。”他说,“据说它差点死过去。”
“有具体地址?”
“在信封里。”
“指南针带来了吗?”
“也在信封里。”
我松了一口气:“你真是个人精。”
“马马虎虎。”他倒是挺谦虚的。
我又倒了一杯茶,仰头而尽。我把信封塞进裤兜里,说:“各忙各的吧,随时电话联系。”
他站起来,把茶几上的烟塞进我的口袋,郑重其事地说:“你暂时不要去找方炜。”
“知道了,过半小时你再出去。”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嘱咐了几句。
回到病房,辛澜一见我便大喊大叫:“你刚才去哪里了?为了找你我围着人工湖转了好几圈,腿都跑细了。”
“你的腿本来就细嘛。”我不以为然地说,“请小点声,别打扰患者休息。”
“你没在医院吧?”辛澜看着我,一绺秀发垂下来。
“是正式审问吗?”
“老实交代。”辛澜皱起眉头,白皙的皮肤有了立体感,显得特别好看。
“我去喝茶了,龙井茶,好喝极了。”我嬉皮笑脸地回答。
“用我的钱去喝茶?”
“对了,我正好把钱还给你。”我坐到床上,掏出信封,从里面抽出几张大票晃了晃,说,“看好了,我多还你两张,算是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你把多余的钱拿回去,我可不是放高利贷的。”辛澜好像有点不高兴。
“这样吧,你都收下,当作交通费吧。”我举着钱送过去。
“交通费?”辛澜警惕地盯着我,在她心目中我大概是个彻头彻尾的危险人物。
“是呀,坐个出租车什么的。”
“我有车,为什么要坐出租车呀?”辛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的车我要征用两天。”我正式通知她。
辛澜等着我下面的话。
“我要去那个小木屋看看。”我随口编了一个理由。
“奇怪呀,小木屋有什么好看的?”辛澜愣了一下。
我把一叠钱硬塞到辛澜的口袋里,说:“亲眼看到出事地点或许能帮助我恢复记忆,你上护校时没学过吗?煽情的电视剧你总该看过吧。”
“你根本就没失去记忆。”辛澜撅起嘴说,“你骗不了我。”
“那是你的看法。”我的手从她口袋里抽出来时多了一串车钥匙。
“你不会把我的车开跑吧?”
“你的车价值不到五万,你以为我穷疯了。”我把多余的钥匙还给她,“对了,你为什么要到处找我?”
“你要签些单据。”辛澜把一叠单据放到茶几上,“我们主任还要见你呢。”
“医院是不是盼着我走人?”
“谁让你总占着单间病房。”
“好了,我该休息了。”我签完字,把她推出去,顺手把门锁上。
过了几分钟,辛澜在外面敲门:“我凭什么要把车借你呀。”
我没理她,盖上被子睡起觉来,反正车钥匙在我手里,她想反悔也迟了。
住院处的主任是晚饭前来的,她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大夫,总是和颜悦色的,一点架子也没有。我们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阵,关于我的失忆症状,她一个字也没问,大概她早就看出我在装蒜。这方面,她比小邵要高明多了。
我兴高采烈地把主任医师送走,之后舒舒服服地躺到病床上,我已经被批准出院了,明天就可以自由翱翔了。我迫不及待地准备进入梦乡,可事与愿违,我失眠了,于是,我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点点泛白。
这一夜真是漫长啊,我连隔壁便秘的老爷子上了几次厕所都一清二楚。
第二天清晨,我在食堂吃过早餐后脱下病号服,换上新衣服,然后委托当班的护士帮我办理出院手续。辛澜今天晚班,这很好,我可不愿意看到别离时眼泪汪汪的场景。
我用医院的电话联系上了老邵警官,告诉他我的新住址和电话号码,老邵警官态度依旧,他说过两天登门拜访。我说随时恭候,最好不要带小邵去。老邵警官只是笑了笑,没有表态,这个人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办理完出院手续,我在便利店里买了两条好烟和一堆熟食,然后在停车场找到辛澜的小车,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钻进去,她的小车简直像个鸟笼子。
我在停车场转了两圈,熟悉车况后我驶出医院大门。我的手臂上还绑着绷带,驾驶起来十分别扭,因此车子很难在一条直线上行驶,路边的行人躲得远远的,好像我是个肇事逃逸者。
我出了市区,驶入高速公路,空气变清新了,连鸟儿的叫声都变得悦耳动听了。
大概行驶了一个小时,我进入了一条林间小路,路很窄,坑坑洼洼的,一辆车都没有,仿佛这条路连接着世界的尽头。
半山腰有一栋塔形建筑,外形比较简陋,建筑物上端插着一面迎风舒展的红旗,相当醒目。我从口袋里取出柳飞云给我的信封,里面有一幅草图,画着护林联络站的基本位置,我比对了一下,就是这里。
我提着背包下了车,徒步走进树林,沿着一条土路往山上爬。山路渐渐陡起来,我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只能手脚并用,简直像个动物。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我必须像探险者那样征服这座野山,还好我的目的地不在山顶。我不停地用指南针修正方向,现在我对一望无际的树林有种彻骨的恐惧感。
塔形建筑物终于近在眼前,我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了一会儿,汗水从头顶处往下淌。某个窗口忽然闪了一下光,我抬头看了看,好像有个人站在上面。我赶忙朝那个方向挥了挥手,化解对方的敌意。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猛地窜了出来,转眼间到了我面前,我下意识地跳起来,狼狈不堪地滚出去。那个黑影一直跟在后面,我听到低沉的吼声,它随时可能攻击我。
一棵大树挡住我的去路,我抱住树顺势站起来,利用粗大的树干做掩护。然而我并未受到任何攻击,那个黑影根本没打算撕咬我。
我探出半个脑袋,看到一个毛烘烘的家伙蹲在大树前,红红的舌头垂在嘴边,上面还冒着热气。它直直地盯着我,脸上是一种奇怪的表情。
“阿黄!”我用力叫了一声。
阿黄先是一愣,然后不顾一切地向我扑过来,我们抱在一起,滚出去很远,它热乎乎的舌头把我的脸蛋舔了足足好几遍。
“阿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把它抱在怀里,泪珠簌簌地滴在它的后背上。
阿黄听懂了我的话,拼命摇尾巴。它好像胖了一些,看来护林人的伙食还是不错的。
“阿黄,你救了我的命,你知道吗?”我揪起它的耳朵说。
阿黄愉快地叫了两声,它的意思是:那根本不算什么。
“快看,我给你带好吃的了。”我解开背包,把香气扑鼻的熟食摆在它面前。
阿黄不为所动,它继续用舌头乱舔,好像我的脸比猪头肉还香。
“好啦,好啦。”我硬生生地把它的脑袋挪开,阿黄似乎很不乐意。
“你是谁?”我听到一个沉闷的声音,起初我还以为是阿黄开口说人话了呢。
“别动!”对方严厉地说,“你是谁?”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魁梧的中年人站在大树旁边,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我猜他是护林员,那个把我从小木屋救出来的人。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放下意犹未尽的阿黄,站起来说。
“啊?”
“你是护林员吧?”
“没错呀。”
“那就是你了。”我拍了拍身上的土,“我刚出院,今天特意来感谢你。”
接下来,我把在医院里的恢复情况简要地说了一遍。护林员频频点头,没有打断我。
“搭救你的人可不是我。”趁我喘气的间隙,他说道。
“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