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王哲(8)
王哲把耳朵贴在门板上,电视机是开着的,好像正播放着一段访谈节目。
客人该不会是突发心脏病吧。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啊,从接电话到现在连一分钟都没有。
王哲当机立断,取出钥匙拧开大门。一进屋,他顿时傻眼了,比刚才那个鬼影更加不可思议。
房间里格外整齐,完全没有人为动过的迹象。
王哲忽然间头皮发麻,因为他回想起与领班交接班时的情景,1514房间应该是没人住的!
也就是说这本应是间空房才对。刚才是谁给自己打来的电话呢?
王哲脑袋里冒出一个怪诞的想法:1514号并非空房,住在里面的根本不是人!
这样说来,这个酒店入住率应该是百分之百,那些已入住客人实际是暂时占领了他人的地盘。那些东西你是看不到的,但它们能看到你,只要一关灯,它们就僵立在你的床边,盯着你看……
既然如此,那顶层的二十六间空房也不是真正的空房。
王哲用余光扫了一下两侧的1513和1515房,这两间都是空房,黑着灯,或许门板后面站着两个硬邦邦的人形。
这些都是自己的臆想吧。王哲用力摇摇头,仿佛想把脑袋里的杂念统统甩出去。他用钥匙小心翼翼地扭开门,进入房间,走到电视机前。他要亲自验证一下。
电视里的确是一段无聊的访谈节目,一位二流明星正在动情讲述自己过去曲折的经历,其忆苦思甜的程度十分耳熟,好像所有的明星都有一段高度雷同的奋斗史,大概他们是远房亲戚吧。
王哲将遥控器对准屏幕下方的接收器,按了一下,没有反应,再按了一下,还是没有反应。
王哲愣住了。不可能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房间里果然有住户。王哲后脊梁发凉,他迅速看看四周,总觉得有个东西在暗处紧盯着他。
咣当一声,房门自己关上了。王哲慌促起来,看来房间的主人打算强留他。
王哲关掉电视,拉开房门一口气跑回服务台,一边跑一边盯着那些黑洞洞的空房,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房门被拉开,一只枯手从里面伸出来,将他拖进去。
他远远地看到值班台后面有一团乱发。
王哲想喊,但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头发在移动,缝隙中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王哲目瞪口呆,他万万想不到这个人会在此时出现。
“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席丽丽靠在椅背上,反问道。
“我刚才往家里打过电话。”
“肯定没人接吧。”席丽丽说。
“对呀,”王哲盯着她说,“外面雨这么大,你是怎么来的?”
“坐出租车呗。”
“你有事吗?”王哲越说越来气,“你在家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我害怕。”席丽丽皱起眉头。
“你害怕?”
“我觉得家里还有个人。”
“胡说八道。”王哲大声斥责。
“是真的。”席丽丽脸色变了变,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怎么说?”
“家里总有些怪声音。”
“比如?”
席丽丽压低声音说:“比如磨牙声。”
“什么?”王哲惊讶地说。
“声音可清楚了,‘咯吱吱’的,没完没了。”
“你听错了吧,那是雨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我没听错。”席丽丽打断他说,“那就是磨牙声。”
越说越邪门了,王哲想。
“后来我终于找到声音的来源了。”席丽丽接着说。
“咦?”王哲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你快说。”
“在……在衣柜里。”席丽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是说衣柜里站着一个人?”
“没错。”
“那你打开衣柜门了吗?”
“我哪敢呀,披上风衣就跑出来了。”
“见鬼!”王哲随口说。
“你说该怎么办呀?”席丽丽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王哲锁紧眉头,说:“我在上班,也没办法回去呀。”
“那我也不回去了。”
“干脆你去宿舍凑合一宿吧。”
“才不去呢。”席丽丽虚弱地说,“我害怕。”
“那怎么办,你总不能在值班台里坐一夜吧。”
“我不怕累。”
“不是累不累的问题,”王哲纠正她说,“值班经理会查岗的,你在这儿会惹大麻烦的。”
“我不管,反正我哪儿也不去。”席丽丽开始不讲理了。
王哲没主意了,他在电梯前转了好几个圈,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
“要不这样吧,”席丽丽提出建议,“我在客房里住一晚。”
“不行。”王哲斩钉截铁地说,“要是被人发现,我会被辞退的。”
“不会有人发现的。”席丽丽满不在乎地说,“半夜三更谁会检查空房呀。”
“万一有客人入住怎么办?”
“那样的话前台会提前通知你的,你有足够的时间把我叫出来。”席丽丽补充道,“再说了,这种鬼天气也不会有人住店。”
王哲不说话了,他可不想把自己遇到的怪事告诉席丽丽。
“就住旁边这间吧。”席丽丽擅自拿起住宿表,自作主张地定下来,“离值班台最近。”
王哲刚想反驳,话含在嘴里又改主意了。
席丽丽站起来,走出值班台。“放心吧,我会给你收拾干净的,刚进酒店时我就是在客房部实习的。”
王哲跟在她后面,把隔壁的房门打开了,席丽丽跟他道晚安后,便走进去把房门反锁住。
王哲在门口站了很久,心里乱糟糟的。他临时改变主意是因为他看到了席丽丽风衣里面的衬衣。
是白色的。
不久前站在他身后的鬼影是不是席丽丽?
王哲觉得席丽丽越来越不对劲了,詹广才恐怕又回来了,刚才与自己说话的一定是他。
衣柜里竟然传出了磨牙声,只有傻子才相信这种鬼话,缺乏起码的逻辑性。
可是,詹广才为什么要盯上自己呢?王哲想到头疼也没琢磨出答案。
电梯懒洋洋地动起来,显示器的数字不停变化,最终停留在下面的楼层,开门声隐隐约约传上来。外面的雨还在继续,不过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轰隆隆的雷声有虚张声势的意味。
走廊里静悄悄的,1518房间的那位女士始终没有出来,这似乎不合规矩。
电话机像死了似的,一声不吭地坐在值班台子上。
王哲在工作间里坐立不安,隔壁的席丽丽实在让他放心不下。她在房间里睡觉吗?或许在衣柜里磨牙吧。
王哲踮着脚走到席丽丽的房门前,听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小心地把钥匙插进锁孔,拧了一下,房间门没有开,里面上了锁。
退回到值班台,王哲沏了一大杯酽茶。犯困的时间段到了,尽管之前受了一些刺激,但困意还是准时抵达,蛮敬业的。
职工专用电梯响了,王哲马上站起来,终于有人查岗了。一个穿灰色客房制服的人探头探脑地走进来。王哲愣了一下,他觉得这个人的脸仿佛被硬生生地拉长了,一张马脸,看上去非常不舒服。
“你是新来的?”对方问。
“酒吧借调过来的。”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眼生呢。”
“你是巡岗的吧。”
对方扑哧一下乐了,他像到家似的坐在凳子上,盯住王哲说:“我叫张怀,实话告诉你,我的脑袋在你脚底下。”
“什么意思?”王哲挠了挠头皮。
“就是说我在楼下当班,明白了吧。”
“哦,这样呀,”王哲不由得松了口气,“你这是串门来了。”
“我可没那闲工夫,”张怀不安分的小眼睛扫来扫去,“你的电话怎么总也打不通呢?”
“不会吧,刚才还响呢。”王哲一边说,一边拿起话筒,放到耳边,果然没声了。
“夜班经理不放心,让我上来看看。”张怀站起来,胡乱敲了几下按键,“有声了吗?”
王哲摇摇头,他觉得有人在暗中捣鬼。
张怀弯下腰揪着电话线,啪的一声,电线竟脱落了。“瞧见了吧。”张怀仰起脸,得意地说,“接口处松动了,你去找点黑胶布去,我现在就给你接上。”
王哲忐忑起来,既然电话线松了,那刚才要换遥控器电池的来电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来自另一个空间?
“嘿,麻利点,我还要回楼层值班呢。”
王哲缓过神了,他跑进工作间找到胶带和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