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烦恼头秃。
大半年过去了，席小舟依旧没有寻到答案。
他一次次拒绝，对方却越挫越勇。
如果是不相熟的人，大可发火骂人，把对方吓走，或者随便试试，敷衍了事。但那又是他的好朋友。
火把节前，他曾问过岳熙情感问题，得到的回答却是顺其自然，既然遇上了就先珍惜。人生苦短，抓准主要矛盾，有感觉就先试试，肆意才叫青春。
要不是岳熙和齐素月的交情没多深，起码都没互留联系方式，席小舟都要以为她是齐素月请的说客。
席小舟反问她既然有感觉就上，她咋还拖拖沓沓扭扭捏捏。
岳熙回答的倒是格外坦然：“因为，我发现我和他的主要矛盾都还是学习，学习还是第一位，我爱学习胜过喜欢他。毕竟，我是个俗人，面包和爱情，我会优先选面包。所以，如果以后他选了事业，我也不会生气。很理解嘛，咱都是学习人，学习魂。你看我哪次因为他伤神是绕过了学习二字？”
席小舟当场震惊了，却又觉得虽是意料之外，还在情理之中。
心说：你现在倒是看通透了。
担心他不理解，岳熙又贴心地举了个例子：“比如，假如他和我说辍学吧，回家生娃过日子。我就先揍他一顿再断了联系。”
席小舟反驳那自己就不用做学习人学习魂了吗？
但触及岳熙清凌凌的目光后，忽然有些心虚。
“当然也是可以的嘛，就是觉得，你有点不像为学习奋斗终身的人。顺其自然呗，我也没有实战经验呐。”岳熙想了想又补充上，“关键，你觉得她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我是因为我觉得他就是那个人了，所以我反而不急了，我一边撩他一边打江山，等江山打下来了，就以江山为聘。妙哉！”
席小舟忽然还真不知道怎么说了，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齐素月不是那个人，不要耽误人家。
“真的，我真的没那种感觉。跟我好不是耽误你嘛。大半年了，该放弃了。”席小舟望着再次来校门口来“偶遇”他的齐素月，把对方约去了比较僻静的地方，想着期末考也考了，终于是可以再认真的说一次，表明态度。
“没，我可以等，真的，那我先回家了……”齐素月转身想走，想逃离这个现场。
“要高考了大姐！你这样怎么好好复习？”席小舟在后面喊到。
齐素月脚步顿了下，继续往前走。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短短一学期，如果不是忙于学习，恐怕还会上演更多次。
不过，这次有些不同。席小舟追上去了。
“素月，我们两个好好聊聊，给得？”
齐素月沉思片刻，点头同意。
两人坐到奶茶店，席小舟点了两杯奶茶后，张张口，却不知到底该怎么聊，气氛陷入安静。
安静片刻，席小舟终于是郑重地开口了，虽然席小舟也没想一上来就这么官方，但这也是他想的最好的招——把齐素月变回当初的逐梦学习人。
他问：“你有梦想吗？”
“你管得着吗？我要回去了。”岳熙看着公交车到站了，不再搭理旁边的李元，今天书包挺重，她也因为考试熬了好几天夜，现在只想回家补觉。
安流和来帮她搬行李的爸妈一路，今天岳熙就自己一个人走。
还好，车上也还有空位。
坐下后，猛地一惊，都忘了和林小娇妻道别了，就只想着回家了。
边想边懊恼地长叹一口气。
“叹什么气啊？”
不知李元什么时候也跟着上车，还就站在岳熙旁边，拉着扶手似笑非笑。
她想：真欠揍。安流一时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暴力。边在心里嘀咕，边又看了看那个在饭店里大喊大叫的熊孩子。
“结论是：我没有堕落，你也不要把自己想的那么不堪，我就是觉得你真的很好，我真的很喜欢，不想错过，所以想再试一试。”齐素月坦然地说，说完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那个，我也没有觉得自己不堪，我刚刚那么说是劝你呢，我觉得我自己挺好的。”席小舟不好意思地回答。
“真不要脸，哪有人那么夸自己的。”岳熙长叹了口气，想了想，补充道，“其实你脾气还是挺好的，挺值价的。”
“怎么说？快，说来听听。”李元追问。
“就要是别的小混混……额……别的人，被我偷袭了，铁定要拉帮结派，不依不饶地找我算账。不过，可能也和你是个没有伴的独眼猪有关系。”最后一句说得很轻，也不知道李元有没有听到。
“所以，就逮着我这个老实人欺负了嘛。”韦刚无可奈何地说。
王芳动了动唇习惯性地想骂什么，瞥见安流还坐在旁边，想着孩子大了，得留面子，一家人还坐在外面的饭店里，把话咽了下去。
“不要沉默，沉默不是今晚的康桥。鲁迅先生说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齐素月认真地说，边说边吸了一大口奶茶。
席小舟却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你是个好人。”
“哈，不要给我发好人卡。”李元乐了，却笑不达眼底。
我也没说你是个好人啊。岳熙心道，现在的人怎么都爱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呢？
“不要以为别人能帮你，你能靠的只有自己和爸妈。知道了吗？安流。”王芳不厌其烦地强调着。
安流在旁边嗯了声。
“我心里和明镜似的，早就知道你不喜欢我。”齐素月笑道，“就是不怎么……甘心。”
席小舟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罪人，要是早点这样坐下来谈谈，也许就不用耽搁那么久。
“什么耽误不耽误的，爷乐意。”李元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笑着说道。
就是觉得你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不好，找点事做做。谁想管你似的，我又不是你妈。岳熙在心里吐槽道。
“除了你妈谁还想管你啊？你别不耐烦，只有爸妈是真心爱你。”王芳继续说道，“只有一个学期了，挺住，不要放弃。”
安流抬头望了望妈妈花白了不少的头发，点头。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那我就放弃了，不遗憾了。”齐素月把奶茶杯往桌上一磕，大喊：“老板！再来一杯牛奶烧仙草，不要烧仙草！”
“等会儿，再坐一截，我带你去个地方，等下肯定不耽误你，保证给你平平安安地送回来，绝对不耽误你备考。”李元拉住准备下车的岳熙郑重地说道。
“你的保证有个屁用。”王芳白了韦刚一眼。
安流夹菜的手顿住了，缓缓说：
“妈，你不要总是骂我爸。可以吗？”
“不可以哦，”服务员小姐姐说，“哪有烧仙草不加烧仙草的啊？”
“要不喝个别的？”席小舟在一旁劝说着，“我买单。”
“不然呢？”岳熙反问道，“我不好好读书干什么？”
李元笑笑没有再说话，只是下车后往前引路。
“不要笑了，不就是我姑娘护着你吗？瞎高兴什么，鱼尾纹都笑多了。”王芳有些郁闷地对韦刚说。
安流见状抱住王芳的胳膊，轻声说：
“妈，其实我也很爱你的，不比你爱我的少。”
“真的？那说好了，我们还是好朋友！”齐素月又继续喝着奶茶笑嘻嘻地说。
席小舟点头，心中的大石头落地。盘算着自己也要认真做学习人学习魂了。
齐素月却突然转过头，飞快地擦了下眼角，转回去时继续言笑晏晏。
“请开始您的表演。”岳熙回答。
看着李元跑到街角处，几个年轻小伙立即给他送上吉他和话筒。
岳熙心道：我还真是当妈的来视察孩子的工作了啊。街头卖艺，emmm……
“能有什么出息……”王芳说，发觉安流的脸色又再次沉郁下去，才止住了嘴。
韦刚想说点什么来解围，又担心孩子和老婆都不爱听，叫来服务员又加了两瓶饮料和半斤白酒。
“不用了，我都还没送你回去，你咋还送我了呢？”席小舟劝到，想劝齐素月快点回家。
齐素月借口说要去隔壁区走亲戚，那还有街头乐队。
席小舟问唱得咋样。
“不得不说，唱得很好听！”岳熙看着起哄声中朝她走过来的李元，说，“听完了，那我回去了。”
“真绝情。”李元说。双手背在身后，把刚刚接过的玫瑰塞回了兄弟怀里，手里只剩那插了根吸管的奶茶和一根吸管。
“没办法，心有所属了，还是双向奔赴。”岳熙边说边情不自禁地笑了。
是我来晚了。齐素月心道。
公交车的颠簸让她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但面色上仍保持着平静。
李元将忽然涌现的异样情绪强行压下，不再说话。将岳熙送上返程的公交车。
“说不出来就别说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让你别喝那么多，偏不听。”王芳心疼地拍拍韦刚的后背。
安流站在一旁递送纸巾，心道妈妈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多想我能有颗石头心。齐素月下车后，一个人慢悠悠朝家的方向走去，离家还很远很远，就如同她始终走不进他的心里。
齐素月踉踉跄跄地走在街边，最后没忍住就着垃圾桶吐了起来。
没想到，喝个奶茶还能把人喝醉了。李元独自一人漫步在街边，端着杯插着两根吸管的奶茶。
“醉了好啊，偶尔醉个一两次，也是个好事，媳妇都温柔了。”韦刚傻乐着。
王芳帮他把鞋脱了后盖好被子，不知不觉竟然还羞红了脸。匆匆忙忙去找洗脸毛巾来给他擦擦，怕安流看见她脸红笑话她。
“有什么好笑话的，都一样。”齐素月扶着垃圾桶直起身，看着不远处用两根吸管喝奶茶，边打电话边踉跄着走路的李元，自嘲似地说道。
“不一样，你那杯奶茶里，兄弟们真兑了酒，长岛冰茶晓得不？就比那个猛一点。算着你今晚表白后，铁定给你成好事。”
成什么成，谁喝个烂醉还有那气力。王芳面对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妯娌暗骂道，又想骗韦刚那个缺根筋地去当免费劳动力，做梦！愤愤地把对方“请”出门后，手里的毛巾都凉了。
凉了就凉了呗，晚风再凉，也没人给我戴围巾啊。齐素月心道，边想边拉松了围巾。都吐脏了，扔了吧。
反正也是见色起意，没有多喜欢。李元心说，这还免得纠结弟兄们调侃的现实问题——是他为了她逆袭，专升本争取当学霸；还是她因为他怀孕辍学，老老实实做贤妻良母……
“贤妻良母个屁！安流我和你说，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没有谁可以让你永远依靠。”王芳送走妯娌后刷到了一个小视频，忽然就特别有感悟，拉住安流严肃地教育道。
我就靠一下，就一下。齐素月边想边靠到了后面的墙上，吐过之后胃里好受了许多，但心里却……
不说难受是假的，毕竟还畅想过未来呢！李元走不下去了，倚靠在墙上，旁边已经蹲靠着个穿南华二中校服的姑娘。
“哎，好学生，都这么叼的吗？看不上混混啊？”李元问旁边的齐素月。
“胡说八道，他才不是混混，我更不是好学生！”齐素月想也不想地反驳道。
两人对视片刻，都对对方还有那么一点点印象。
大眼瞪小眼之间，不是谁先笑了出来，反正最后两人都笑了。
像得了失心疯似的，就哈哈哈个不停。
“一天天尾随纠缠她那个方脸男是我打的。”李元说。
“他抽屉里那些烦人的情书，纸条，礼物，绝大多数是我扔的，人也是我举报的。”齐素月不甘示弱地回答。
两人又是一阵狂笑。
“他们家是祖传的绝情吗？”李元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喃喃地说。
“才不是，那叫专一！谁得到了谁省心。”齐素月再次反驳道，篼里的手机响个不停。
“也是，她要是没那点劲儿，老子还看不上呢！”
“对，要是他没那点神采飞扬的劲儿，老娘还看不上了！”
兜里的手机不知第几次响起，齐素月接起，一改刚刚的疯魔劲儿，秒变乖顺。
边打电话边离开，给父母解释自己还没回家的原因。
和酒疯子一起疯喊了几句，心情舒畅了不少，可以放下了。
吹了点夜风，醉意反倒下去了，头脑清醒了不少，李元在手机上打了车，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撒酒疯，露宿大街。
生活依旧要继续，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头秃烦恼。好在为时尚早，既然看到了结局，便可尽快回头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