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那些年，我们一起写过的作业
周末清晨，微风送爽。安流从学校旁边的有氧公园里路过，踩在吸水性极强的地砖上，隐隐约约有戏曲声透过白刺玫丛伴着馨甜却丝毫不腻味的花香飘来，萦绕在耳边。
一个拐弯后，一座简易的小亭子出现在眼前。
时间还很早，又是休息日，少有晨练的大爷和奶奶，醒来的似乎只有花香和戏曲声，还有亭子中独自半倚靠在朱红色长椅上的人。那人休闲打扮，白色短袖牛仔裤，搭配着双帆布鞋。膝盖上摊开着一本书。
他微合着眼，手指随着节奏微微晃动，时不时敲击在旁边的小型蓝牙音响上。
安流本想悄无声息地离开，不料绊到一块微微凸起的地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朝亭子方向行个大礼。
等到她站稳，惊魂未定地抚胸口时，戏曲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觉得是自己不小心打扰到别人了，安流歉意地朝亭子里望去，对上双带着倦意的眼。
“哦，学长好。”安流唤了声。心想他不是昨天才高考完吗？怎么大早上地跑这来听曲……莫非，没考好……
安流告诫自己千万别踩雷区，最好随便寒暄两句就开溜。
“啊……韦安流啊。真早。”对方慢悠悠起身，膝盖上的书摔了下去，啪地一声砸到了地上，买一送一般还多摔出了一本小的。
张瑭看着摔到地上的《牡丹亭》和《小甘》，从容地俯身捡起。听到旁边的人说她要先走，随意点了下头嗯了声，忽而想起来什么似的，喊住对方：
“学妹，要好好学习啊。别和我似的……”
“哦，好好，谢谢学长，我会的。不过学长你很优秀的，别这样想，也许结果会很好呢，不，很大概率会很好的。祝您金榜题名！”
看着眼前拘谨又客气的人，张瑭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道了声谢后招呼着对方让对方快忙去。
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张瑭边想边继续播放起戏曲，跟着咿咿呀呀哼唱起来。
匆匆撤离的安流买完了日用品，然后去买舍友托她代购的小吃——破酥粑粑。提着新鲜出炉的麦面烘烤饼，安流加快了步伐。前面有个小区，她打算抄小道赶在破酥冷前回去。
那是个环境很好的小区，绿化很好，设施齐全，周边还有网球场、小公园和超市等。
小公园的桌椅很多，光顾的大多是些看书看报的老人和写作业的学生。
她在里面看到了林谷，要不是自己的老年机拍照不清晰，对方隔得又有一定距离，她真想拍一张给岳熙看。
林谷正和一个十多岁的小孩一块儿写作业，远远望去真是“父慈子孝”。
“林谷哥，这题咋写？”盛蕤把本子推过去，放在了林谷那一叠只写了几道大题的文综卷上。
“这类文科大题，你要学会……”
“不是，我问上面那道地理选择题……”盛蕤及时打断道。
“哦，不过，先让我说完。首先，你文综大题想做好，你要学会在脑子里构建思维导图，逻辑推导环环相扣型和发射型。然后在答题时，综合考虑，主要从经济，政治，文化，思想和生态五大方面，结合内因外因，内影响外影响，甚至国内外几大方面联系题目材料来答。当然，这些要以基础知识为支撑……”
盛蕤觉得林谷在说这段话时有种孔雀开屏的既视感，透着股炫耀劲儿。
林谷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炫耀了一下他家阿熙为了让他能顺利“苟”过学业水平测试（最好再拿个a）而倾囊相授的文综大题答法。可对面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好像有些不识好歹，不是很想听的样子。
算了，那我自己私藏吧。林谷在心里默默感慨。
随后把视线移步到那道地理选择题上，涉及的是初一上学期的地图知识，区分山谷山峰的同时通过比例尺算距离。
“林谷哥，你不会……不会做吧？”盛蕤转着笔贱兮兮地挑衅道，“哎，网球打不过初一学生就算了，初一的题也不会做啊……”
“谁说我不会，来……”
你大意了，林谷心说，为了地理成绩拿a，我刚认认真真复习完一遍。
看着林谷得意的嘴脸，盛蕤又指了道林谷卷子上明显和初中题目不是一个难度的地理选择题让林谷讲讲。
林谷自信地看过去，不动声色。
然后，他后悔了。理论与实践是两张皮，复习和做题也是两回事。
林谷当机立断 ，嘴上说杀鸡焉用牛刀，随后淡定地呼叫了顾泉科……
安流此刻也有些后悔，条条大路通风中，她却偏偏想抄小道。
她不知道是不是和岳熙待久了，也得了路痴的毛病。抄个小道越走越远，都走到大型花鸟市场了。
不远处的笼子里关着几只小奶狗，汪嗷汪嗷叫个不停。
有点想摸，安流站在原地想。
但也只是局限于想罢了，她知道自己不可以上手。
她不舍地收回目光，继续赶路。
“安流！嘿，真是你啊，你最近怎么老是留校不回家克（去）啊？”
是背着深蓝色书包穿着黑白相间运动风校服的席小舟，看到他的瞬间，安流就被他怀里抱着的紫灰色兔子吸引了目光。
毛乎乎一团，毛茸茸的耳朵耷拉在脑袋两侧，暗红色宝石般的眼睛大大地睁着，鼻子小幅度抖动个不停……
“我……我可以摸一下吗？”安流小心翼翼地问。
“摸呗！抱一下都行。”席小舟立即把小兔子抱往安流那边。
安流急忙放下手里的袋子，局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然后才伸手，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抱，慌张中有点无措。
席小舟也不催，指导着她的姿势——一只手托两只前爪，另外两只托住兔子的屁股蹲儿。
毛茸茸软乎乎暖烘烘一团抱在怀里，一种新奇的感觉从手心窜遍全身。
但安流也只抱了一会儿就把兔子归还了席小舟。
她觉得这就已经足够了。
随后又聊了几句，知晓这只兔子是席小舟给同学买的生日礼物，而同行的岳熙嘴馋去隔壁买乳扇，席小舟在这等她。
安流担心破酥会凉了，本打算和席小舟打听一下路就先走。却耐不住席小舟不仅热心肠还是个行动派。
“这个市场有点绕，我先领你去旁边的公交车站。然后再回来接熙姐。嫑拘了（不要再推辞客气了），我们快去快回。”
说着，席小舟单手抱着兔子，腾出另一只拎起安流放在地上的袋子。
安流立即跟上，不好意思让席小舟帮她拎东西，想拿回来自己拎。但席小舟像没听见她的客气话似的没搭理她的话，只管往前走。
到公交车站后，席小舟才把袋子交还给安流，两人的手在交接的过程中碰到了一下，安流的耳朵不争气地红了。席小舟佯装镇定地嘱咐安流注意安全后，走回花鸟市场，感觉手指有点烫。
身处花鸟市场的岳熙背着灰蓝色书包，校服外套挽在左手手臂上，右手里捏着一大片乳扇，嘴里还嚼着一小片，和兔子吃草似的，一截在嘴里，一半在外头，在外头的那半一点点变少。
她脸上的淤青已经很淡很淡，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她那校服外套的衣兜里揣着个白粉色成年人手掌大小的钱包，——是安流送的生日礼物，钱包有些大，露了几个边角在深蓝色的衣兜外。
就在她全神贯注四处寻求席小舟身影时，察觉到有人飞快地把手伸进她的校服衣兜里偷走了她的钱包。
这年头了还有提包子（小偷）！
岳熙视线扫向嫌疑人的同时一脚扫过去，还没忘飞快嚼完嘴里的乳扇。
对方虽躲避得及时，没被绊倒，但刚刚躲过扫堂腿，侧踹猝不及防地到来，还是硬生生挨了一脚，生疼。
“要钱行，把其他东西还我。”岳熙一脸冷酷地说，可惜她那软妹张脸让冷酷之意大打折扣，顶多让人读出严肃。
“那么大方啊！”李元吊儿郎当地边说边打开了钱包，里面放着一张身份证，几个钢镚。
额，真穷啊！李元想，要不我大发慈悲接济一下？
他仔细看了看夹层，有几小粒黑色的植物种子。
李元刚刚想问那是什么种子，就被岳熙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回神时，钱包已经被对方夺了回去。
李元揉了下被撞疼的地方，察觉到对方面色不善。
“只是想提醒你放钱包不要那种大意，你……哎。”他不想再解释了，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那狗还准备咬他这个吕洞宾。
岳熙用“你莫不是有病”的眼神望了望他后转身就走。心说没送你去见警察叔叔已经是我大发慈悲的结果。
“等下，哪个打着你（是谁打你了)！”李元唤住岳熙。
岳熙停下脚步奇怪地望他一眼，李元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处。
岳熙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她那未散的淤青，但她犯不着和一个只见过几次面还不对头的人解释。
“小姑娘家家呢不要打架，好好读书！不是谁都和我一样讲道德……”李元几步追上来。
骤然拉近距离让岳熙有些不适，皱着眉退开慢吞吞回了句你管不着我。
李元顿时只觉得那种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感觉愈发强烈，殊不知他的举动在岳熙眼里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哪个耐烦管你（谁有心思管你）！”
却发现自己的话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对方丝毫没再理会，头也不回地加快步伐。
李元不满地抽出一支烟叼着，却怎么也没摸到打火机。
“艸！”他心烦意乱地朝公交车站走去。
没想到又遇到了岳熙和席小舟，席小舟那憨货还把一只大肥兔子往衣服里塞。刚刚还板着脸的岳熙此刻笑咪乐呵地在一旁指挥。那画面简直没法看，就是俩二傻子。
李元叼着烟站在原地，看着那俩二傻子登上公交车，忽然对未来表侄的双商担忧了起来，只盼着席帆能比他那双弟妹聪明一些，更正常一点。
忽而想起自己来市场是买水竹的，为了劳模子的宿舍美化。
啧，都给我气忘了！李元骂骂咧咧地返回花鸟市场。
与此同时，岳熙在公交车上和席小舟说她碰见那个圈儿了，他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对了，你要加油学啊。”岳熙说到这就停了，没有解释理由。
席小舟却心知肚明。自己的基础，实在是差得可以，差到连岳熙那种只是用来应付学业水平考试的理科水平都可以吊打他。
他嗯了一声，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
而岳熙不禁有点担忧席小舟会成为李元那样的街溜子。
也不是对街溜子有什么成见，关键是担心他以后没人要……这个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事是怕他一不小心进去了……毕竟，前不久才看过的《悲惨世界》告诉她——被释放并不等于得到解放，固然出了牢狱，但仍背负着罪名。
哎，当姐姐好难。岳熙心说，也许需要个……姐夫，能做好榜样那种。比如林家的某人就很不错，是个贤惠可人的。
正在写作业的贤惠姐夫林谷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被盛蕤和顾泉科联合笑话他体虚。
林谷不搭理他们，埋头苦读，担忧自己学业水平全a的愿望会折在地理那个坑里。
“背背地图，就好多了。”顾泉科以过来人的口吻教授着。
林谷瞥了他一眼表示他家岳熙早就教过了。只不过是自己没时间去实践罢了。
“对了，你给老齐准备了什么礼物？”顾泉科边翻手机边问。
“哦，她说随便，我就给她批发了两箱随便雪糕。”
顾泉科从中收获了灵感，照葫芦画瓢地发消息问齐素月想要什么，对方却没有回答。
盛蕤不想参与他们这些准成年人的话题，写完作业后专心用平板打游戏。
敌军里有个id叫“米渣大爷”的，总给他使绊子，抢他的红。
很好，我们结下梁子了。可惜悲催地发现打不过……盛蕤当了回氪金玩家，带着新皮肤重回战场。
紧绷的小脸上透露着势必与对方一决雌雄的决心。